苏氏绸缎庄趁势办了一场春夏新装茶话会,城中有头有脸人家的女眷为了一个参加名额使尽了浑身解数。发布的新装色彩明丽又不失简约大气,正适合穿起来迎着即将到来的夏日。Χiυmъ.cοΜ
苏氏只一天就接订货接到手软,不得不暂停接受订金,这自然都出自于许流深的手笔。
叶眉那场声势浩大的丧礼办完,叶枢便专注于将先前累积的政事处理掉,她终于放松下来,可以好好歇一歇,全心全意调养身体,平日里研究新衣的式样。
许光尘和千阳的婚事也敲定下来,千阳是孤儿,褚大人便以县衙作为她的娘家,并自掏腰包替这最得力的前属下置了一份不薄的嫁妆。迎亲当日,许流深带了丫头们亲自坐阵,素来以大方声名在外的许光尘,大喜之日给红包给到手软,被亲妹妹巧立名目变着法儿的压榨,他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只能好话哄着。
他以前觉得,妹妹只能被他欺负。
现在纠正,他欺负也不行。
后来是打下了白条“取用随意”并签字画押之后才叫妹妹笑逐颜开的让了道。
只要她缺钱了,随意找许光尘要,便是全部身家都给她也绝无二话。
千阳上轿前,衙役们还敲了一顿水火棍,意在提醒这新郎官——我们千捕头可是有大把娘家人的。
拜堂时许知守和苏蕴笑的合不拢嘴,直叮嘱儿子万不能欺负了千阳,苏蕴还将她戴了多年的老坑玻璃种玉镯戴在了千阳手上。
许光尘掀开盖头,宠溺的低头吻了下妻子,她今日柔和娇美不可方物,着实叫人惊艳。
许流深笑盈盈的站在旁边,礼成之后,她送了千阳一个红包,薄得几乎感受不到里面有银票。
许光尘打趣道,“我朝最大面值的银票才五百两,许流深你也太小气了吧!”
她笑而不语,千阳将红包打开时,当场愣在原地,许光尘看清之后更是要扶墙!
红包里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四个大字——“取用随意”,以及许光尘的签字手印。
“嫂子,”许流深痛快的改口,“这个你收好了,许光尘要是敢再去沾花惹草,你就取他全部身家,叫他麻溜滚蛋净身出户!爹娘肯定不会管他,别人谁帮他就是跟我为敌,我反正把话撂这儿了!”
周围人乐得前仰后合,这妹妹哪里是胳膊肘朝外拐,这是直接把胳膊都送人了!
许光尘撇撇嘴,假意嗔怪,“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全都偏袒新娘子,显得他跑错了倒插门的片场。
他低头看着千阳,无辜的说,“夫人,他们都疼你,我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油嘴滑舌。”千阳笑着在他脸上啄了下,“不过我喜欢。”
宾客们又是一轮鹅鹅鹅的哄笑。
酒宴上,许流深喝了不少,叶枢晓得她高兴,便也没拦着,偶尔趁她不注意,把她杯中酒倒些过来自己这里。
喝多的后果就是,她上了马车就全程像个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嘴里含糊不清的絮叨,他细听了半天没听懂,什么“本顶流如何如何”,“人老珠黄还是糊穿地心”,“单亲宝宝多可怜呐”什么的。
叶枢细听了半天也没参透,但看她轻拧着眉似乎有些纠结,扳过她的脸来亲了亲,当作安抚。
还有点奏效,许流深安静下来,反应了一会儿他在吻她,也停止胡思乱想,专心致志的回应他。
说也是造化弄人,从前一心怕怀上,喝了那么久的避子汤,如今她不想喝了,真心实意的想要生个像她又像他的孩子,反倒是大姨妈月月准时莅临指导。
御医开了温养的药膳替她慢慢调理,叶枢劝她不要急,彻底调理好了再说,时间有的是。
许流深却心虚不已。
叶眉在东郊安心住了下来,许流深去看过她两次,都得是从南边出了城,再迂回向东,生怕叫人盯上。
两人自高丽一别,再见已是几月之后,有种劫后余生的的感慨。知晓了她们被人偷袭也有叶雄的手笔,叶眉很难过,老四当然不会针对她,他想要的是老九的命。
而老七和老四有段时间往来过密,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叶雄潜兵北上,又派出刺客追他们到了高丽,这里面不晓得有没有老七的推波助澜。
许流深第二次去看她,要离开时,叶眉便嘱托她如无必要就别再来了,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了叶眉被他们藏起来,恐怕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许流深理解她的苦心,送红绣去贴身照顾她,红绣心细如发武艺高强,变装易容也不在话下,没人比她更合适去照顾叶眉了。
据红绣回报,岑西平后来再没去过东郊那宅子。
或者说,他再没进去过那宅子。
叶眉却因着在那处深居简出,生活简单怡然,加上膳食调理得当,气色好了许多,脸上添了些肉。
而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喜欢上那四红粥了,清甜馥郁,四季皆宜,三五日不喝还会惦记。
知道了岑西平当初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缘由,叶眉倒是释然了,当初被踩进泥土里的卑微,原来是因为一个人选择了对另一个人的绝对忠诚。
她可以理解,却没法原谅。
就这样吧。
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又是在岑西平亲手为她做的秋千上睡着了。
…
叶枢与许流深去探望了皇上几回,没什么要醒的迹象,皇后恢复了几许淡定从容,仍是将皇上照顾得很好,按摩手臂和腿,从不假手于人。
日子难得平静下来,入秋之前,许流深交了最后一批设计图,便不再钻研那些女人衣裙,潜心研究起男人的衣裳来。
许久以前曾说要给狗男人做件衣服,先是没灵感,后来没精力,现在总算可以静下心,做件合衬又舒服的衣服给他。
想给他个惊喜,却发现他近来实在是忙,夜夜晚归,倒也不需刻意藏着设计图。
只是他这忙得有些邪乎,许流深问,他总是说着没什么,还不就是朝堂上那些事。
这叫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叶锦在皇后那处偶遇过她一回,许流深进去的时候两人脸色并不是太好,她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不想他也跟了出来。
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也只是逼出一句,“阿深,好好保重身体。”
她不知怎的,就把这两件事想到了一起。
莫不是,皇后和七哥失去了叶眉和亲的助力,皇上越来越无望醒来,他们急了,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深宫里一潭静水之下,似有无尽的暗流深涡,每一处弦都紧绷着,不知何时不堪重负,突然就要断了。
这一年中秋,因距离叶眉的丧仪未满四月,不宜大肆操办,皇后也无心参与,这团圆日子于她无异于插刀撒盐,于是最后也仅仅是宫里众人共用晚宴,取消了戏班杂耍和烟火表演,赏月各自随意,就这么低调着过了。
可到了半夜,养心殿差点就翻了天。
看护皇上的宫人慌张来报,皇上毫无征兆的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御医惶恐的跪地磕头,倒是皇上卧病三年有余,怕是身子早已不堪重负,小心又委婉的暗示皇后与太子,皇上恐怕是……
谁也不敢说那几个字。
皇子公主里,有当场哭了出来的,也有叶枢这样,深锁眉头追问太医院到底有没有其他办法,御医们自责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反倒是皇后,坐在皇上床榻边,抚着他的手,默然不语,看不出悲喜。
回到东宫,叶枢连夜招来了幕僚和心腹议事,许流深心疼他,亲自炖了个补汤送去,那班幕僚谁也没避讳她,她从他们言语之中听出了担忧,早先四王爷叶雄囤在幽州的兵马,早在他得知需得进宫送二皇姐最后一程时,就解散了大部分,在他被投入大牢之后,余下的被收编到京城四郊的护卫之中。
而最近有探子查到,那解散的大部分兵马,风声一过,就投入了锦王麾下。
许流深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到底,他们还是不甘心。
叶枢半夜回房时,她还没睡。
“都听到了?”
“嗯。”
“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她起身替他更衣,脱下外衫后,从背后环抱住他,“你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结局是什么,我都同你一起承担。”
男人握住她抱在身前的手摩挲着道,“好。”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她问。
叶枢想想,还真有。
“阿深,今年除夕的宫宴,还是由你来操办吧。”
她点点头,今年绝对要办一场青史留名的宫廷春晚,算是个……临别仪式吧。
许流深默默的想。
那日与金鳞聊完,她想了很久才做了这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阿枢很好很好,她从不担心他会始乱终弃,或是在她年老色衰之后就失了新鲜,从他这里,她没有一丝一毫离开的理由。
可父母对她有养育之恩,与兄嫂亦是感情深厚,若是她独自留下,此生便再也见不到他们,也没法对父母尽孝了。
她在许多个他晚归的深夜里辗转难眠,最后只能出此下策——临走前将那忘情药给叶枢服下。
如无意外,她那时很可能已有身孕,就当做是他给自己留了个念想。
叶枢忘了她,而她带着那个流着他的血的孩子回去,也足够慰藉一世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剩三个多月,肚子还没半点动静。
叶枢被她拉扯着滚到床上时都傻了。
这硬上弓的豪放架势让他措手不及,心说难道是最近无暇分神来给小丫头侍寝,叫她心里乱想了?
为表忠诚不二,他果断翻身做主,将小主伺候的心满意足,躺在他怀里不自觉的哼哼。
“还满意吗?”他慵懒的问,天都擦亮了,“再来也可以。”
许流深背后一僵,哑声弱弱道,“倒也不必那么客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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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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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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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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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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