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
段萧傻眼,这不是那日一起吃饭的许大少爷么,他说他是千阳的……跟班?
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许,许公子,说笑了。”他干巴巴的说了句。
“你多虑了,我从不跟垃圾说笑。”许光尘面露鄙夷,“特别是,连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垃圾。”
段萧从小虽也是不愁吃穿,爹疼妈宠惯大的,但跟面前这位真大户人家少爷,还是不敢造次。只能对他的奚落充耳不闻,转向千阳。
“小阳,我是真心的,你我相逢微时,
那个沛儿不过一介青楼女子,我只是上京途中排解寂寞逢场作戏而已,你等我,等我考取了功名,一定八抬大轿娶你!”他厚着脸皮逞强,一面偷偷打量着千阳的神色。“明日就要参加会试,小阳,我十年寒窗苦读,你总不忍心叫我功亏一篑吧?后面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只爱你一个,你……就看在我爹娘待你不薄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www.xiumb.com
千阳轻笑一声,看了眼许光尘,“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许光尘哈哈一笑,“谢谢老大表扬!”
“段萧,我最后跟你说一句,”千阳起身走到段萧面前,矮了他半头,但寒洌的气势却叫他往后退了两步,“看在你爹娘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打不骂,毕竟我们没有正式订亲,那便什么都不算,但你二人在画舫上做这事有伤风化,罚银是少不了的,今日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是路人,你作奸犯科,我绝不手软。”
“至于叫我替你去进言,那是异想天开,你若高中我恭喜你,高中不了就回去发奋苦读,带着你的丫鬟,爱怎么排遣寂寞都可以。”
“小阳!我怎么会再受那贱人的蛊惑!我不能……”段萧伸手要来拉千阳,她手腕一抖,刀半出鞘,另一边几乎是同时,许光尘手中茶杯砸了过去。
“你碰她一下试试?”
下一秒人已经起身快速过来,挡在了千阳身前,“自己刚干了什么脏事儿不知道?还想碰我老大你恶心不恶心?”许光尘一脸嫌弃,“张口闭口小阳小阳,你真以为她是小绵羊任你这王八蛋欺负?”
他下巴朝门口一抬,“问问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回应他的是几把佩刀“刷刷”的出鞘声,明晃晃带着克制。
段萧吓得心惊肉跳,没回头都知道那帮平时见了他打趣叫姐夫的衙役此时是什么凶神恶煞的表情。
这还不够,许光尘冷笑。
紧接着朝门口高声问了一句,“都听清了?”
段萧背后一凛,门外的人放开扭住的沛儿,她怒气冲天的冲进屋,扔掉嘴里的布头,对着他破口大骂。
“段萧你王八蛋!”
“是你说不嫌弃我的出身的!你说只要利用完她你就会娶我的!”
“胡说八道!”段萧冲上去甩了她一个耳光,“都是你这贱人勾引我!我才着了你的道儿!我爱的是小阳!”
沛儿被抽得心智全无,冲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你他妈爱个屁!连信都是你娘叫人代写的!她祖母留给她的金镯子都叫你那老不死的娘给偷走了!怕人家讨要断了联系,这一听人家有个一官半职又往上贴,你们一家怎么那么贱啊!”
段萧想捂住她的嘴来不及了,冲上去左右开弓又抽了她十几个嘴巴,当然自己也没落好,脸被沛儿挖烂好几处,衙役们像是反应慢半拍的,直到两人精疲力竭,脸上肿的肿,花的花,才悠悠上去将二人分开,
“打什么打,当我们死的吗?”
“……”
段萧不敢去看千阳,光是屋内的气氛就已经叫他快窒息了。
许光尘自然也听到了沛儿的话,他看着千阳眯起了眼睛,咬的腮边一鼓一鼓的发了狠,当即壮着胆子伸手握了她的手腕,“老大。”
听了这声,千阳眨眨眼,回神过来这还是在办案。
她抽出手,抬腿出门,那两个撕扯乱七八糟的垃圾,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千阳走到船尾,吹着江风叫自己心态平和下来,许光尘无声无息的跟着,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风吹得她发丝微乱,她侧目望着远山,没流眼泪也不见悲戚,但就硬透出几丝寂寥来。
二人这么一直站到画舫快靠岸。
“嗐,不就是个男人么?”许光尘终于上前,故作轻松的拍拍她肩,“你要是喜欢读书的,那我也去考一考?”
千阳扬头看他一眼,答非所问:“比起他在这与人苟且,还想利用我,我更气他一家骗我那么多年,连我祖母留下的唯一东西都要拿走。”
“你不是在吃醋伤心?”许光尘讶异地的问,遇上这事,女子八成都会为被人背叛而伤神吧。
千阳摇摇头,“我也以为自己应该是很伤心,但……可能从他来的那日,就暴露出太多问题,尽管我不说,潜意识里也笃定他们之间不清白,所以,刚才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我竟然也没有很意外。”
“反而是当时并非难过而是难堪的感觉比较叫我意外。”她自嘲的笑笑,“你手太瘦,没挡住。”
“额,那下回我……”
“还想我有下回?”
许光尘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头一回觉得其实自己嘴挺笨的,根本就不会哄人。
“这倒是解开了我这几年一直没想清楚的谜题,段家搬走以后就音讯全无,后来又突然联系上了,原来先是贪财,后又想占便宜,”她叹了口气,“原来这些年叫我心心念念的那些情话,都是代笔写的,他好歹一个举人,连这事都宁可假手于人,你说多可笑。”
“他们扭打在一起时,段萧已半点没有文人气息,想我这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竟成了这幅德行,真叫人挫败。”
千阳滔滔不绝的说着,许光尘有点开心,她还是挺信得过自己这个小跟班的。
“你把他揣在心窝里捂着,他不珍惜,那就把他当坨屎拉了,叫他与蝇蛆惺惺相惜去,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必,一身轻松岂不是很好?”
千阳皱眉,“谢谢你好心,但……”
但这比方有点恶心。
另一边,段萧早就放弃了挣扎,一脸怨毒的瞪着沛儿,对方也不甘示弱,指指他下面,又伸出小指,掐着个指节比划。
衙役看够了乐子,上去一人给了一脚,“还敢眉来眼去?老实点儿!”
下了船,段萧认栽缴了罚银,衙役便不再管他,他看着几丈开外的千阳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如意算盘已然落了空,可不能叫她一气之下去太子妃那里叫屈使坏。
“小阳,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那对镯子我回去要是能找到就还给你,但我明日会试……”他止住话头。
“哧,还是为了会试。”许光尘替她开口。
段萧左右是没脸了,也就不在乎,“你说了这事儿咱们两清了,我不求你帮我,但,你也不会难为我的,对吧?”
千阳笑了,气的。
扭头对着许光尘,“我不想跟屎说话,小跟班,你代劳吧。”
小跟班大少爷乐呵呵领命,扭头看着段萧,字正腔圆的吐了一个字。
“滚。”
说完拉着千阳快步离开,像是怕被臭着。
段萧气的咬牙切齿,暗自磨牙:“我要是有幸高中,看你到时候要怎样巴结我!”
“段萧?”身边迎过来几人,为首的穿着官服,跟了几名侍卫。
“什么事?”他狐疑道。
“南城乡试举人?”对方又问。
“是。”他抬了抬下巴。
“那就好,我们是礼部的,”那人自报家门,段萧一听喜上眉梢,礼部不就是会试的主办监考部门么。
“大人有何指教?”
“前些天接到地方检举,太子殿下下令彻查各地乡试结果是否有暗箱操作,根据昨日回报,你这举人是买通了当地官员,提前泄题得来的,往来书信均被查获,你的会试资格被取消了,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另外由于你顶替了其他人,占用了地方名额,依律当杖责八十,即刻执行!动手!”
段萧整个人被抽走了魂一般瘫软在地,像死狗一样被拖出来打了一顿。千阳远远的看着,没什么表情,只是最后叫了个新来的衙役把他送回住处去了。
“为什么派新来那小子去?”许光尘不解。
“别的兄弟都跟了我多年,”千阳再也不回望一眼,“可能会不小心弄死他。”
许光尘汗颜,这姑娘好是好,就是傻点儿。
段萧半死不活的被丢回住处,沛儿正翻箱倒柜弄得乱七八糟,把值钱物件都收进了包袱,狠狠咒骂几句扬长而去,段萧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一黑,晕了。
是日,许光尘正跟着千阳在外面查案,临近中午刚好到了相府附近,便盛情邀请她回来一起吃,得知许相和苏老板也在,她还有些拘谨,后面看见许流深和太子也来了,感觉被小跟班坑了。
“对,最近还有听说那渣男的消息么?”饭间,许流深突然想起这个,“前阵子我哥跟我说的时候,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千阳摇摇头,“半个多月后就不知去向了,许是回南城了。”
许流深一想不对,“他的钱财不都被那女的卷走了么?哪来的钱回南城?”
“我老大傻呗,”许光尘往千阳碗里夹了个鸡腿,“叫人去附近饭馆留了些钱,让给他送一日三餐,给了一个月的,他半月就走了,肯定是去退了些银两当盘缠喽。”
千阳瞥他一眼,叉开鸡腿,“以前他爹娘做些什么吃的都会富余些,给我和祖母送来,虽然后来做了那事挺让人寒心,但我觉得,前边那些年他们的照顾,也不是出于贪图我们什么。”
“段萧的举人撤了,板子也挨了,眼下都入秋了,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在京城里。”
许知守和苏蕴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赞许的眼神,苏蕴温声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千阳是个好姑娘。”
许流深疯狂点头,一边跟许光尘对了个眼神儿,正要开口助攻几句,一只手伸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淡淡道了句,“吃饭。”
她一回头,面前那个空碗已经被狗男人盛满了各种吃的,肉多菜少,满得冒尖儿。
“我哪儿吃的了这么多。”她低声抱怨。
“多吃点,听话。”他倒是大大方方,“土壤肥沃,来年才能丰收。”
几人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同时哄笑开来,许流深脸红到了脖子根,“我自己还是个宝宝,要生你自己去生。”
叶枢也不怒,又往那冒着尖儿的碗里加了一块蹄筋,“这事儿我要是能自己办了,指定不舍得叫你受罪。”
几人哧哧憋着笑,苏蕴抓过她的手,“殿下如此体贴,娘心甚慰,往后每日给你炖些汤水补补,是该有个一儿半女的了。”
许流深应付的笑着,感觉这话题要跑偏,心念一动计上心头,转头问许知守,“诶爹,我觉得是不是该把你们的婚事先提上日程啊?我生孩子不急这三两年的。”
叶枢闻言看她一眼。
说真的?
“问你娘,我早就提了,她不依。”许知守无奈抽了抽嘴角。
“我觉得不要了,就这么低调着来吧,我和你爹都这个年纪,耽误了那么些年,在一起共度余生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不重要了,娘也不想影响了你们的名声。”苏蕴笑的怡然,脸上是千帆过尽后的从容平和。
“那怎么行,女人一辈子就嫁一回,虽然许多人风光出嫁也未必一帆风顺白头到老,但这个形式,该有还是要有的,要不然以后想起来,连个像样的大婚之礼都没有,那该多遗憾啊!”
许光尘也附和着说这大婚十分重要,许知守当即拍板,苏蕴纠结了一会儿,只好由着一老两小胡闹了。
千阳局外人一个,只笑不说话,但在许光尘开口的时候,不自主的点点头,以示支持。
唯一一个心思不在此处的,就是叶枢了。
他偏头听着许流深一番话,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大婚那日将她晾了整夜,她虽然从未曾提过怨过,他却始终心里别扭着。
她会不会,其实也有点遗憾?
他伸手搭在她的后颈,泰然自如的发话,“阿深说的对,这大婚确实还是要有个样子的,不然叫人知道二位私下往来频繁,闲话也不会少的。许相自管全力安排,朝中事务我会请太尉帮忙分担。”
许知守和苏蕴一听,心里踏实许多。
几人吃喝十分尽兴,不分阶品,只讲亲疏,天南地北的闲聊,一顿饭和乐融融。
阿枢和哥哥喝酒,娘劝爹多吃菜,千阳讲他们查案的趣事,爹娘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喜欢……
所有场景犹如慢镜头一样交织成诗,许流深托着腮看着,心里被填的满当当的。
这就是她久违的家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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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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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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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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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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