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些睡,法会的事我明早交给下面去张罗,你爹那里也不用担心,清者自清,这么多年虽然不问政事,这几位老臣的为人,我心中还是有数的,停职不过是缓兵之计,别怕。”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比锦缎还光滑。
“嗯,你也早些歇息。”她挤出个笑容来,心里没着没落的,叶枢没有提出留下过夜,她却并未感觉到想象之中的轻松。
某人突然想起什么,兀自笑笑:“前几天从西郊回来,原本带了些小东西给你玩儿,可当时你去捉贼事发突然,一忙叨这几日,发现那小东西已经不知丢哪里去了,等这一阵子忙完,我带你去西郊住几日可好?”
许流深眼睛亮了下,来了这么久,其实都没好好体验过这个世界。
“好啊。”这一回笑得自如多了,引得某人又依依不舍的在她头上揉了两把。
“更深露重,早点回吧。”她拍拍他的手,再这么腻歪下去可就走不了了。
叶枢勾唇笑笑并不介意,抬步往外走,许流深停在原地,没打算送他,他出了门又停下来道:“哦对了,还有件事没告诉你,七哥他醒了。”
锦王府。
天未大亮,一辆华贵的马车便从后门直接进了府里。
叶锦靠坐床头闭目养神,听到门开合,眼睛瞬间睁开,不见一丝倦色。
“母后。”
“躺着吧,哀家来瞧瞧你。”来人解开斗篷,马上有人递来暖手炉,“一路过来还有些寒凉。”
“辛苦母后。”叶锦扬手,丫鬟赶紧送上热茶。
皇后喝了半盏,身子舒暖了,才将茶杯放下,抬目问道,“伤养的如何了?”
“好了大半,不妨事了。”
“哀家听说,是为了救阿枢媳妇受的伤?”皇后探究的打量他。
“他们二人似乎生了什么嫌隙,太子妃向我借人,我也是好奇何事,一时不察才受了伤。”他说得轻飘飘的,不掺丝毫感情。“倒也不算白挨,许相差人送来不少东西,只是因为自己停职,儿子又身陷囹圄,怕遭人非议不好亲自来看望。”
“如此落个许家人情也不错,我还以为你也跟老九一样被那丫头的容貌迷了眼,”皇后停了停,“当初母后为了替你解决后顾之忧,不得已扶立阿枢上位,将许家一并推远了,她嫁了老九,那就是老九的人,而且听说坊间对她的传闻并不太好,断然配不上我儿,也算是一箭双雕吧。”
叶锦轻笑着点头:“母后所言极是,的确难登大雅之堂。”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只不过这次的动静未免大了些,可是父皇醒来指日可待了?”
皇后眉头蹙起,“我今日来正是为了这事。”
“御医原本是说,你父皇对针灸反应敏感,不出所料的话十天半月就能清醒。”
“所以母后才拉拢了岑家,搞了个双管齐下,掐准了叫父皇一醒来便得知朝堂混乱,东宫后院失火,太子监国不力……”叶锦漫不经心说了句,“您就不怕父皇经不起再动这一回气?”
“母后自然是两手准备的,若是你父皇气得一病不起,那倒是简单了,废黜太子,收回金牌,流放封地,有了哀家先前保举老九,这次便不会有人非议,况且老四也在滇南蠢蠢欲动,到时若运筹得当,说不定还可将二人打成共犯,此后我们母子便可高枕无忧了。”
“母亲果然想得周到,可岑明镜那老东西贼得很,母后又是如何说服他的?”
皇后冷笑,“贪心不足蛇吞象,上次在东宫摆了乌龙之后,他便借机求我将他小女儿纳入东宫给阿枢做侧妃,说岑春秋一心属意太子,既是庶出不敢贪念正妃之位,只愿长伴左右。”
“可我还不知道那老狗打的什么主意?他与许相素来政见不合,岂能由着小女儿屈居人下看许家女儿的脸色?”
“于是我便回他,以尚书庶女身份,想要做个侧妃也不难,但阿深脾气乖戾手段狠辣,阿枢在宫宴上又是如何骄纵她大家也都看到了,就连他自己也难与许相抗衡,真就不怕春秋进了东宫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要不是当初皇上为安抚许相下旨赐婚,本宫还真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
皇后甚是得意,“那老狗便听懂了,当即跪下道,一切愿听本宫差遣,只求女儿如愿。”
“这老贼,”叶锦讥笑,“是想女儿和他自己能拉下许家同时取而代之,难道就想不通这一切若能成事,第一个被拉下来的就是他心中的得意夫婿?”
“所以为防他将女儿嫁进东宫之后变节,哀家也留了后手,”皇后不屑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差他去办的,就算他想两边讨好,自己首先就摘不干净。”
十足十的借刀杀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只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声音一沉,面露隐忧。
“没想到父皇还未转醒,是吗?”叶锦接上了话,不然母后不会冒着风险在这时候跑来。
皇后闭目点点头,“这几日皇上竟然对针灸又没了半点反应,御医说前段可能只是骨骼筋脉对针刺的反射,哀家恨不得手刃了太医院那几个废物!你父皇未醒,哀家又不能干政,现在朝中还是阿枢在主理,这几日他已着人在查那两件案子,而且……”皇后面露厉色,“而且涉及宰相家眷这么大的案子,他竟没叫刑部主审,而是交给了县衙,这说明什么?”
“说明阿枢他……并不信任岑明镜。”叶锦很自然的得出结论,他抬眼看向皇后,“阿枢只是不喜朝政,但他从小就是这一众皇子公主里,最聪明的一个。”
“儿臣一直有些预感,我们可能低估了阿枢。”叶锦眼里现出罕见的寒凉。
“不可能,”皇后信誓旦旦,“他的行径我们都了如指掌,就连娶了阿深之后都还不忘去合欢楼放纵,偶有去西郊也都是狩猎寻欢,并无异常。”
“哀家以为,是这次触到阿深,他不得不保住许家,亦是保住自己,才会如此全力以赴,这便连夜来与你商量对策。”
叶锦沉思良久,才抬头缓声道:“既然父皇重陷昏迷,眼下也唯有弃卒保帅了,既然有现成的送上门,那就叫他为本王未竟之业出些薄力吧。”
皇后质疑:“这卒子,未免大了些。”
“与其防着他得了好处就反水,倒不如这次推了出去挡灾。”叶锦恢复淡然神色,“牵涉当朝重臣,随便找几个替死鬼,怕是我们自己都不信吧,母后。”
皇后释然,“人算不如天算,也只能如此了。倒是你要加紧与各方的联合,万不得已时,我们还有后手。”
“母后放心,儿臣都有在走动,天快亮了,母后早些回宫吧。”
皇后看眼窗外,起身到床边怜爱的看了看叶锦,“委屈我儿了,放心,母后定要把这天下替你守好,你好好休养,切莫留下病根儿,以后也不许再替那些闲杂人等出头了。”
“儿臣都听母后的。”叶锦温声应道,又恢复了那个翩翩温润公子的样子。
皇后一走,枯荣便被叫进房间。
“王爷,真的要拿岑家开刀?”
“母后的话你也听到了,不得已而为之。”叶锦低头吹开盏中茶叶。
“恕属下直言,”枯荣面色阴沉,“只要我们不提那群歹人身上也找到相似钱袋,那岑家大可查到外戚就为止了,毕竟岑明镜执掌刑部,对我们还是有用的。您特意交代我将此事透露给太子,难道不是因为查到了欺侮许大小姐的的幕后主使才决心铲了岑家?”
叶锦喝了口茶,看他一眼,“不是。”
枯荣感受到了冷意,可还是执意要说:“属下听皇后娘娘有一句话说对了,许大小姐嫁了九王爷,那就是九王爷的人,王爷应该知道,你们之间再无可能……”ωωω.χΙυΜЬ.Cǒm
“啪”的一声,茶盏碎在枯荣脚下,瓷片与热水四溅。
再抬头,叶锦已经背对着他侧卧躺下来,冷静自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明日将你查来的人和证据,迂回的递到县衙,现在本王要歇息了,出去。”
浓黑的夜色被驱散,朝日的金光从柔和到炽烈一点一点挤走夜晚,到渐近黄昏,又换上墨染的底色,交由夜神执掌人间。
看似风平浪静的城池之上,天色就这样忽明忽暗,诡谲多变。
叶枢一连几日不曾来垚园,导致许流深在东宫听说岑家遭了难时,事情已经发酵了两天。
宝莲兴高采烈的带着一箩筐好消息来时,许流深正坐那张梨花大板前,托着腮愁眉不展。
手边扔了十几张画,都不满意。
她本就不是科班出身,对服装设计的一知半解全来自于时装周上得来的灵感,男装对她而言简直已经难破了天。
不管怎么画,都觉得配在叶枢身上就是差了点意思。
“大小姐设计这男子衣服也太好看了吧,这个仙气十足,这个正襟威严,都很好啊怎么都画了个叉叉呢……”小丫头在她身后探头挨个看了一遍。
“宝莲?嗐,先说说,都听来什么风了?”
“我去浣衣局和绣坊走了一趟,那料可太多了!”宝莲乐的眼睛都看不着了。
“太子殿下昨日在朝上宣来了褚县令和一个特别厉害的女捕头。”
“哦哦哦千阳吧,自己人,你继续说。”
“嗯,先前那两个供出相爷带头亏空赈灾钱粮的大人当堂反口,承认是家中老小受了胁迫才指认相爷,胁迫之人就是刑部尚书岑明镜。”
“我猜可能就是那老王八,你继续说。”
“那岑尚书当然不能承认啊是吧,就说他们能受人指使来栽赃许相,怎么就不可能受人指使栽赃于他呢,大小姐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太贼了。”
“是是是,你快接着说。”
“后来这岑尚书就是当场一顿辩驳说自己无辜,说南下主持治水的是宰相大人,他根本没参与其中,反倒还在城中组织豪绅富商们带头募捐,后来说得老泪纵横,赌咒发誓说若是自己从中得了好处,便叫他不得好死天打雷劈的那一套的我就不细说了啊大小姐……”
“你赶紧说重点!捞干的说!”
“他闹了一通,褚大人才拿出几本账本,有岑家在钱庄的所有钱物,有赈灾募捐时的阴阳两本帐,明面上富商们捐了不少,上报上来却大大缩水,原来是他们带头叫人捐,却亏空了百姓和商贾们募捐的钱粮,将带头几位的钱数悉数还了回去,岑尚书自己捞了不少,对朝廷又建了功,一举两得,只坑了那些好心从牙缝里挤出钱粮赈灾的百姓……”
“岑明镜不得好死,接着说。”
“岑尚书一下蔫了,没想到这么重要的账本能落在县令大人手里,所有细节条目全都能对应上,哦对,还有他与几家大户往来的密信,多亏有个大户的夫人心细如发,调换了书信假意烧掉,就是为了留个后手,铁证如山,这栽赃和贪腐一事他是跑不了了。”
“然后那个女捕头又上报了大少爷受陷害一案最终的调查结果,那个刘姑娘年前回绝掉的亲事,正是岑尚书夫人外戚家的外甥公子,那人想要纳刘姑娘为妾,刘姑娘不从,他便怀恨在心,岑家夫人和二小姐去他家中做客时听说此事,觉得是刘姑娘不识抬举假正经,想要找机会整整她,后来不知怎的就盯上了大少爷。”
“这么说岑春秋也有份喽?”许流深气笑了,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女子和小人,这岑家都占齐了。
“其实明眼人谁想不出啊,结果朝堂上岑尚书硬是把这事揽上身,说岑春秋不知情,是他听说了这事主动打上了刘家的主意,因为这女子品行高洁,更能叫百姓愤慨,使大少爷被重判。”
“哦对,就连当时百姓里也被揪出不少,都是收了岑家银子去县衙门口带头闹事的,那女捕头真厉害,叫人在请愿之人里面带头闹,得了岑家信任,直接就将去发赏银的岑家下人逮了起来。”
水军就这么栽了,许流深听得极度舒适,真想给嫂子送锦旗。
“唯一可惜的就是叫岑尚书那老狐狸顶了罪,把岑家二小姐给漏了,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她确有参与。”宝莲遗憾万分。
“那无所谓了,她爹一倒,我一点不怀疑这惹祸精凭本事给自己挖的坑,会多到明年都爬不出来。”许流深笑得捏捏眼角,总算天理昭昭,报应太爽。
“听说这几日可把咱们殿下给忙坏了,岑尚书树倒猢狲散,他那一挂的人人自危,有忙着攀附找靠山的,也有心里后怕主动去向殿下招认的,我看殿下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许流深老怀安慰,孺子可教,这不就走上了一条做明君的康庄大道嘛。
“哎不对,宝莲,”她转念一想发现了盲点,“他已经四五天没来,你怎么知道他有黑眼圈了?”
宝莲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我我我听麒麟殿的姐妹说的。”
许流深懒得费口舌,宝莲跟了她这么久,张嘴见胃,是不是说谎一眼就能看穿。
“是吧?行,我哥屁股还没痊愈,出入需要个人背,我看同辛就挺好,回头跟我夫君知会一声,借去用上三五个月……”
“大小姐……”宝莲苦着脸撒娇。
殿下与大小姐这俩人绝了。
“行行行说说说,”小丫头生无可恋,“殿下每晚都过来看您,不过来的晚,您都睡了,他也不干嘛,就在床边坐会儿,拉拉小手摸摸小脸傻笑两声,就回去了,偷亲……好像有那么一两回,别的没了。”
“殿下不让我说,我要是说了他就叫同辛大哥去奉国寺守陵,我亲大小姐祖宗,您二位神仙下回能不能换个凡人坑啊我说……”
宝莲后面的话她半个字也没听清,整个人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出现在麒麟殿,周嬷嬷带着一众宫人跑出来跪迎时,宝莲说的那些话还是来来回回弹幕似的在她脑子里飞。
周嬷嬷看她微微失神,瞧不出喜怒,小心翼翼的问,“殿下他还没回来,太子妃您……要不要在这边用膳?”
许流深回过神,对着周嬷嬷莞尔一笑,“有劳。”
膳房很快就做了不少端上来,份量不大,菜式都不陌生。
“殿下平时也吃这么清淡?”
“倒也不是,这些是殿下以前交代膳房学做的,说都是太子妃喜欢的。”周嬷嬷答道。
“可我又不来这边吃饭,学这个干嘛。”她问完有些心虚。
周嬷嬷笑了,“殿下说了,太子妃太瘦了,定是挑食得厉害,平时见您吃的就叫膳房做,他说万一您以后心血来潮跑来呢,总不好叫您饿肚子。”
许流深面无表情挥挥手,周嬷嬷便退下了。
她喝了一口热汤,雾气熏得她眼一热,哽着说了句,“傻蛋。”
纵然已经比平时多吃了,周嬷嬷收拾时也惊讶的问了半天是不是不合口味。
“今天已经算吃多了,很好吃,真的。”
以她圈子里的标准来说,如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不饿,那就说明前一晚肯定吃多了。
这么匪夷所思的概念自然不可能告诉周嬷嬷。
“周嬷嬷,平时殿下在哪里待得多些,你带我去看看吧。”
也就是在吃饭时,她才发现好像这么久以来,叶枢知道她的口味喜好,知道她几点睡觉,她需要时他在,她纠结闪躲的时候,他便偷偷的来。
可她好像对他的一切都知之甚少。
周嬷嬷犹豫了一瞬,“殿下待得最多的,除了寝殿便是书房了。”
“好,先去书房。”她当机立断。
太子的书房很大,大概为了日常方便议事,走在里面会有回响。
许流深还记得先前嘲讽他居然读书,现在想想自己可真傻,他思维敏捷逻辑清晰,不过是贪玩,又不是真傻。
他高堂正坐有理有据的断案时,简直帅爆了好吗。
“嗤……”她笑出声来,心底冒出个荒唐想法,想要偷看他上堂。
看看平时哄她花样百出的男人是怎么指点江山惩治贪腐的。
他的桌案很大,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许流深闲来无事,磨了墨,掂起支毛笔在那随意写写画画。
叶、枢
许、流、深
现在她已经写得好看一点,以前像狗耙的,现在像喝多了手抖写下来的。
这还是狗男人第一回在身后手把手教她写的字。
她笔尖一抖,在宣纸上戳了个大黑点。
随即丢掉了毛笔,在纸上滚出去一段。
那些事情,原来她都有记得啊。
她离开桌案,去瞧博古架,试图瞧瞧古董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狗男人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博古架上摆着的无一不是稀罕物件,她虽然不懂收藏,但是拍卖会没少去,捎带着也开过眼。
“这么些好东西,可惜不能带回去,要不然就发了。”她端着个小花瓶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能?喜欢哪个,都给你。”
身后悄无声息响起个声音,许流深一惊,手里花瓶没拿稳,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人飞身上前,探身稳稳接住了花瓶,长臂一伸,越过她的肩头放在架子上。
她脑子里木然片刻,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笑眼。
他果然熬出了黑眼圈。
“怎么今天来了?”叶枢问她。
“我……路过。”她随口敷衍道。
“真的吗?我记得从前去找你,也都跟你说是路过,”叶枢笑着看她,“当时你信吗?”
许流深也笑出来,可不就是,还有比这更差劲的借口吗。
“我也不信,”他不等她嘴硬便抢着说,“你肯定是想我了。”
“嗯。”许流深点点头。
叶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照理她是会说——“嗯,想的比长得还美”之类的话气他,可等了半天,竟就只是个“嗯”?
这是承认确实想他了吗?
许流深腰上一紧,他凑到了面前。
“你说什么?你想我了?”
她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笑出单边酒窝,重重点了下头,“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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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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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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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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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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