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筋稍微一转,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一时间百种情绪复杂揉和着涌上心头,不口吐芬芳两句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谁知步辇上那位,都冻得腮帮子打架了,还是要咬紧牙关不甘示弱:“你倒是想的比长得美,我是没得选,但凡有得选,我选他都不选你!”说着朝叶枢身边那位抬抬下巴。
叶枢:……
岑西平:……
哎嘿?还有这好事儿?
待人走远了,叶枢还是黑青着脸,咬肌一鼓一鼓的,气得不轻。
岑西平憋着笑问:“这就是……桂尚书老眼昏花?”
“我去打仗三年,你知道的,没什么见过姑娘,倒是不知道现今京城里女子都生得如此秀丽,连太子妃这等绝色在殿下看来都只是……不丑?”
叶枢气得闭了闭眼,几个月前得知要娶许相家那个风评很差的嫡女时,他都没生这么大气。
岑西平刚一回来就将这尴尬场景看了个满眼,现在还取笑他,恼得他回头一脸阴郁的瞪人。
岑西平立马摆手道:“别别,有一件事你说对了,刺儿头倒是真的,见识到了。”
不不,刺儿头都不止,明明是仙人掌。
叶枢眯起眼睛问:“她说我长得比想的美,你倒是说说,本王长得如何?”
呦呵,太子不可怕,就怕自称本王问你话。
岑西平抱拳讨饶:“殿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奈何从小不爱读书,连恭维的词儿都诹不出来几个,“额……总之太子殿下是臣有生以来见过的长得最好最完美的男子。”
叶枢打了个冷颤,太浮夸了。
“说真的,流了不少血,你不去瞧一瞧,哄一哄?”岑西平撺掇他。
他太了解了,打小儿叶枢就没把什么姑娘放眼里过,他嘴皮子油滑,夸过的女子不计其数,可真让他动气的,这好像是第一个。
只不过到底是因为太子妃扮丑诓他,还是因为人家置气说有得选宁可选他也不选叶枢,他这个旁观者就不得而知了。
“哄什么哄,骂人中气十足的,死不了。”叶枢嗤之以鼻,扭头对身边小太监道:“御医从垚园出来后,叫他来见本王。”
许流深回到垚园,被宝莲按着灌下了三大碗姜茶,这边御医已将伤口上药包扎好了。
“请太子妃尽快洗个热水澡驱寒,注意保暖,伤口别沾水,老臣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给您换药。”御医行礼。
“卫太医且慢,还有事我想问一下,”许流深放下姜茶,舔舔嘴角,“一是我这伤口会不会留疤。”
“额,还不好说,伤口有些深,天气冷愈合的也慢,具体还是要看愈合情况如何,但老臣保证会给太子妃用上最好的祛疤手段。”
许流深委屈得撅了下嘴,要不是金鳞小姨妈答应她穿回去后恢复原样,她可能真会去谋害亲夫也说不定。
“冬虫夏草,天山雪莲,灵芝苁蓉藏红花那些的,有什么好药你都给我用上,算太子账上!”
御医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一事我想问你,”她压下声音问,“滴血认亲这事儿,到底靠谱儿吗?该要如何操作?”
麒麟殿内。
叶枢与岑西平在下棋。
叶枢心不在焉的,岑西平提醒了他好几次该他走子,最后小将军干脆一推棋盘道:“哎不下了,你脑子都没在这儿,我不下了。”
“赢你还用脑子?”连赢七盘的叶枢不屑道,“你这是输的恼羞成怒了吧?不下就不下,跟臭棋……哎算了。”
就不拿刚立下战功的小将军当出气筒了。
岑西平看出他神思不属,只得作罢,反正下棋什么的,从来就没赢过他。
就在这时,御医到了。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并无大碍。”
“会留疤吗?”叶枢问,银线多锋利他心里有数,情急之下也想不了那么多。
“额……现在还说不准,冬天伤口愈合比较慢,要看太子妃皮肤的愈合能力。但老臣一定尽力。”御医又把告诉许流深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嗯,宫里那些雪莲虫草的,放着也是生虫,你挑能用的都给她用上。”叶枢蹙眉说完,看岑西平又要笑,便正色道,“省得她跑回相府哭天抢地的告状去,烦。”
御医顿了顿,俯首称是。
“可有其他情况?”叶枢又问。
“其他不妨事,喝过姜茶再泡个热水澡,应该问题不大。只不过……太子妃还向老臣打听、打听这滴血认亲的事……”太子问得详细,御医不敢有所隐瞒,“其他就没了,老臣告退。”
滴血认亲?
她又要搞什么事情?
难不成今晚这是欲擒故纵加苦肉计的一套组合拳?然后再想方设法卖惨献媚,好怀上他的崽?
连最后滴血认亲这一步都想好了,是怕他到时候不认账?这心机女果然是个不省心的大刺儿头!
“总有刁民想勾引你。”岑西平拇指抚着下巴思忖道。xǐυmь.℃òm
“哼,说得自己高风亮节宁死不屈似的,原来是想一步到位,我倒是要看看她想如何,打算□□还是下药还是有什么新花样。”叶枢对着狗头军师岑西平冷笑。
他拭目以待。
只是没成想,摩拳擦掌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太子妃借机还个披风或是解释几句那晚的事情。
“太子妃一直没出过垚园大门,您不是说要禁足七天么?”同辛去垚园探完回报,还被宝莲甩了臭脸。
禁足最后一天,叶枢终于坐不住了。
晚上等宫人都换班歇下了,他才缓步走出麒麟殿,没叫人跟着,只说晚上吃多了,自个儿去走走。
没多大会儿,就“刚巧很顺路”的走到了垚园。
在门头看着“垚园”两个鎏金大字,叶枢失了会儿神。
门口值夜宫女正要跪,他赶紧制止:“嘘!”
宫女心领神会,等他悄然走进院子,宫女还掐了自己一把,自言自语道这月亮是打井里边儿蹦出来了,太子殿下可算记起这处冷宫了。
垚园,叶枢真真儿是头一回来。
从改建到落成,都是同辛督办的,他除了取个名字,再没过问一句。
院子造的不错,就是远了点儿。
这同辛也不知道怎么选的位置,下月月俸减半吧。
几日过去,天气又和暖了些。叶枢轻声走进后院,院中央置一张松木大板,保留着原始纹理与形状,除却刨平打磨了木刺外,未经雕刻,看起来十分原生古朴。
旁边背对他站了个细瘦的身影,荼白衣裙,一头长发披散着垂在身后,像是不时在大板上面写什么,起身想一想,貌似有了什么灵感,连风吹起的碎发都来不及拂开,赶紧写下来。模样很是认真投入。
俯身的时候,背后弓起,似乎能看到她背后蝴蝶骨的形状。
东宫的伙食……这么差的吗?
怎么瘦成那样。
难怪上次抱了一回轻飘飘的,差点仰过去。
叶枢想。
许流深这几日就专心的待在垚园修改她的春夏装设计图,反正又被狗太子禁足了,再说手腕包成个粽子,她也不想让苏蕴看见担心。
许流深伤的是左手,右手写字没问题,可左手不敢使力撑着桌,一扯到伤口她就痛得猛抽凉气。
她想着这回的样衣不要用她自己的尺寸,就照着垚园里几个丫头的尺寸来做,这样闲了还可以在垚园搞个春夏时装周,看个秀解解闷儿。
嗐,春夏时装周什么的,不能想,一想这三年得少拍多少戏少看多少秀少赚多少钱,她就焦虑。
这一焦虑就走神,一走神就碰到手,一碰到手就痛,
一痛,她就很想骂人。
“狗东西,那么大个东宫,去哪儿不行非去后花园,”许流深扔下毛笔,揉揉左手腕,瓮声瓮气的碎碎念,“你好心救人也就算了,敢情不是怕人死,倒是怕池子脏了?会投胎了不起啊?”
许流深越骂越气,把张画废了的草图随手一扯丢掉,那宣纸飘飘扬扬在空中转了个圈,正落在叶枢脚边,他低头一看,惊得扬起眉毛。
字丑的让人唏嘘。
画的行笔走势也毫无流畅性。
“再说谁特么用你救了,老娘会游泳!救人你就好好救,用线拉是什么骚操作!特么钓鱼呢?”
“披风也不说主动贡献出来,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叶枢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她骂了多久,他就挑着眉抿着唇听了多久。
这丫头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好。
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特别赏心悦目。
一开口就完了。
她鼻音重了不少,看样子还是着凉了。
莫不是生病耽误了她要引诱自己的计划?
“还拽的要死,不道歉倒要我禁足?”许流深气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
“噢,对不起。”
许流深头都没回,“没说你,说狗呢。”
叶枢:……
“姜茶放那儿,我等会喝。”许流深说着,又单手换了张宣纸,拿起毛笔来。
她直接握着毛笔当刷子,这让从小就读于皇家贵族私立学校接受精英教育的太子爷怎么忍?
许流深刚用毛笔蘸了墨,身后突然靠过来一个人捏住她的手腕,紧接着头顶上炸开一个声音。
“笔都不会拿,会游泳你了不起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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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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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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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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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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