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军开拨在即,裴钰轩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小侍郎,万不可因小失大,不如就让他去军中转转,他裴家子嗣稀少,后继乏人,再说他妹妹还在深宫之中,量他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安乐之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对不起他,这次不如成全了他,也平息故梁国与晋国这帮勋贵的矛盾。
想到此,他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好好好,就听两位老大人的。来人,去取朕的龙泉宝剑来,赠与裴爱卿。
裴氏百年阀阅,人才辈出,朕甚是看重,而今爱卿既然愿投笔从戎,朕甚是欣慰,来,我们诸位举杯,为裴爱卿壮行……”
晚晴也跟着众人举起酒杯,强忍着笑和泪,向钰轩看了一眼,见他也正偷偷望向自己,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山呼万岁。
张守义父子只觉得无地自容,梁国的故臣也都人人自危,晋国勋贵扬眉吐气,宴会到达高潮,一时酒舞笙歌,好不热闹。
柳贵妃气得人仰马翻,徒唤奈何,强忍着坐到了终席。
筵席散场后,圣旨已出,贬张光夕为魏州尉,即日出京,不得有误。
一夜之间连降五级,且魏州偏远,又紧邻契丹,常要打仗,张光夕纨绔子弟,哪里识得什么军中事,是以支支吾吾不愿去,迁延了几天未走,又被御史参奏,发现他竟然屡次调戏宫婢,此时他想去魏州也去不了了,被下入大牢。
他爹为了救他,命人从吴越一带花一万两白银买了两个绝色的美姬,连夜送到了宫里。
柳贵妃虽然不喜,但是此事牵连甚大,如不能平息皇上震怒,亦不好收场,只得默许此事。
果然那两个美姬得了盛宠,赐住承恩殿,张光夕好歹算是得了一条命,退废在家,不提。
耀德宫
铜锅子里的沸水翻腾,几片红白相间的鲜嫩嫩的羊肉在随波翻滚,衬着旁边几根绿叶菜,似乎一副写意水墨。
这不是吃锅子的季节。
但是淑妃娘娘说要吃,还特意邀请自己来吃,柳贵妃觉得,这事自己不能拒绝。
不但不能拒绝,她还殷勤的亲自往锅子里码肉,放菜,甚至亲自为淑妃娘娘调了一盏蘸料。
这些活计,自她封了美人之后,再没做过。
可淑妃的脸,并没有开晴。她的眼睛微阖,已经微微发福的脸上,似被火烤的有几分红润,双手叠在胸前,没有和柳贵妃说一个字。
柳贵妃跪坐在锅子前,二人中间蒸腾着不停翻滚的早已老掉的肉和菜叶,乍一开始的鲜嫩已经变得萎黄。
“娘娘……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柳贵妃沉不住气,惴惴不安问了一句。
问话的同时,汗水和着脂粉顺着她的额角渐渐流了下来。
淑妃只穿着娟纱的软袍,尚能抵得住越燃越旺的火炉,可柳贵妃听说淑妃宴请,不敢怠慢,里三层外三层穿得极为正式,此时热的汗流浃背,却又纹丝不敢动。
“这个天,不适合吃锅子,贵妃看明白了吗?”淑妃终于睁开了眼眸,伸出纤纤细指着那仍在沸腾不止烂成一锅的食物,冷冷道:
“如果不到火候强要下食材,就是这种下场!”
“娘娘,臣妾……臣妾只是气不过……那杜氏还在中宫殿耀武扬威,到现在仍是毫发无损,娘娘,您忍得过?”
柳莺儿自然知道韩淑妃影射什么,只是她自恃位分,对淑妃的态度也揣了三分不满。
“忍不过,又能如何?”淑妃的目光像利剑般射向柳贵妃:“今日你用那拙劣的伎俩陷害杜氏,皇上已经知晓,之所以没有发作,你还要感谢郭指挥使。”
“可皇上并没有说什么……”柳莺儿兀自嘴硬。
“你低估了杜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摸不透皇上究竟为何对杜氏时冷时热。
对手虚实如何都不知道,便仓促下手,白白折了你那个蠢义兄不说,还让他裴家钻了天大的空子,竟准备金蝉脱壳,你这叫什么?你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淑妃毫不客气地斥责眼前这个自作聪明还不思悔改的花瓶。Χiυmъ.cοΜ
“裴钰轩出去后,我们更能腾出心思来对付杜氏和中宫!这一局,咱们也不算败!”
柳莺儿似被激起了几分火气,言语虽温,语气却硬了许多。
“哼,真是死到临到还不知!裴家这颗毒瘤不拔,从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你对付杜氏有何用?她也不过是受裴家所驱使罢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只要让裴家逃出一个人去,就足以把我们的计划全盘打乱!”
“裴家怎么能逃得掉?大慈恩寺眼线来报,周子冲恨毒了裴家,日日催要咱们下了药的茶叶当水饮,按照现在这个剂量,大概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他就会毒发身亡,到时……”
“谁许你给他加大了剂量?此事为何不向我禀报?”
淑妃没等柳莺儿说完,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食案,锅子中沸水和着火苗向着柳莺儿直扑过去,那条外面罩着的纱裙顿时成了火团,柳莺儿双脚被烫伤,匍匐在低,发出尖利的哀嚎。
淑妃一反往日的温柔情状,趟着汤汁走上前去,一把提起柳莺儿的头发,一脸狰狞道:
“你要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得了今天这地位的。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保你荣华富贵终身;
如果你再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行动,那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柳莺儿早已说不出话,只用双手捧着头在地上翻滚,火灼烧皮肤的痛楚已让她有点神志不清。
眼看着柳莺儿连头发都要烧了起来,淑妃直起身,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女抄起水桶,面无表情地向地上凄厉嘶喊打滚的女人破了一桶凉水。
嘶喊声终于停下了。
柳莺儿湿淋淋躺在地上起不来,烫的红肿溃烂的双脚血淋淋暴露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被烧得一片片如枯叶般挂着,脸苍白的如一个死人。
淑妃掸了掸溅在身上的汤汁,若无其事地吩咐:“派个人送贵妃娘娘回宫,估计这几个月娘娘是不能出来理事了,让她好好歇着吧!”
侍女点头称是。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让周子冲死?他一死裴家和杜氏就全完了!”
柳莺儿在被拖走之前,仿若还魂一般,拼了一口气,昂首嘶问。
“因为还不到时机。”淑妃俯身弯腰看着柳莺儿,脸上重挂上了最和善不过的微笑:
“等到了吃锅子的季节,咱们的军队到了蜀国时,这份大礼才能送给皇上呢!”
说着,她用手轻轻拂过柳莺儿惊惧交加的面容,慢条斯理地说:
“咱们皇上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知道了对自己有恩的长姐一家,被皇后家族陷害的家破人亡,你说,他会怎么样呢?哈哈哈,哈哈哈!”
淑妃的笑犹如鸱鸮般尖利,柳莺儿忍着剧痛,再不敢说一句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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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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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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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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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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