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没再请下人,晚晴自己和母亲一起洗手做羹汤,杜府的旧仆杜忠和福子也被接过来。
新宅外便是群山,晚晴常常一人到山上坐着发呆。
她无法看书,因为一个字也看不下;也无法和父母倾吐心事,担心他们会为她担心;放眼望去,她竟无一人可与之交谈。
她虽认下了同柳泰成的婚约,但是心却仿佛被万蚁蚀空了,里面空空如也。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忽然便懂得了钰轩的无奈。明白了他两次被迫缔结姻缘的心酸和苦痛——
现在,这份折磨轮到她了。他可怜,她亦可怜,有情人中道仳离,不是不可以活,只是活得痛苦些罢了。
柳泰成是好人,他性格和顺,言辞温柔,处事果断,对情专一,简直是绝佳丈夫的人选,而且他宁愿违逆父亲的意愿也要破釜沉舟娶她,数次救她于水火中没有任何回报亦无怨言。
他无婢妾未娶妻,对自己的父母尊重,对自己爱慕,这么好的丈夫,为何她不能接受?
他不反复无常,也不半路上扔她下车,更不会洞房里弃她而去,可是,为何她不能诚心接受?为何她还这般难过?为何她仍然心如刀绞?
难道她没计较过得失?没看过《唐会典》里关于妾室待遇的记录?为何她还这般执着?
她付出过了,她曾想屈身做侧室,也曾自杀以求自由,为了那个人,她倾其所有了,可是,他还是没办法娶她。
不但没办法娶她,还眼睁睁看着她被逼的山穷水尽,反倒和别人卿卿我我,这种人,不值得放弃吗?自己到底还留恋什么?
她的泪已经洒尽了,对人世的留恋越来越少,若非还有父母需要照顾,她甚至想一狠心从高山跳下。
她镇日里坐在山巅之上,想起了那年的上巳节,她和钰媚、钰淑姐妹俩,合奏的那曲《忆秦娥》,果然,她们三人都成了失意人,都成了梦断秦楼月的秦娥。当时,为何不合奏一曲欢快的曲调呢?——
想及此,她拿起笛子,含泪吹了一首《阳关三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曲未尽,泪如雨下。
不知何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山雨,她浑然未知,任由那急雨将一身衣衫打的精湿。
忽而,那雨似乎停了,她恍然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柄油纸伞替她遮挡住了眼前的风雨。
回头一看,她才发现是满脸心疼的柳泰成站在自己身后,高高为自己撑着伞,他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却都湿透了,那发梢上还往下滴着雨水。
她心中好生感激,强将眼泪忍下,笑着起身道:“柳郎……”
泰成一手撑伞,一手将她揽入胸前,哑着嗓子道:“晴儿,别哭,我会对你好的……”
晚晴身子一滞,慌忙推开他道:“是,我知道。”
柳泰成并没有介意她的小动作,还是固执地牵住她的手,开始带她下山,山路湿滑,她有瞬间想,如果自己脚一滑,跌入山下万丈深渊中,泰成会不会也能替她照顾好父母?
他是仁人君子,既和自己定了亲事,必不会抛下自己的父母吧!她这般想,那脚底便真的滑了一下,身子直直跌下去了。
“晴儿小心”,柳泰成惊叫一声,那粗壮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她往下倾斜的身体,晚晴再也没力气推开他,因她忽觉一股从腹部升起的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坏了”,她想,“怎得这时腹痛?”
原来这一两年她的身体虚弱,每次月事必有痛经,以前都是格外注意,喝姜水,以艾灸灸身预防。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哪有闲心做这个?谁料今天意外淋了雨,那钻心的疼痛像潮水般向她袭来,且愈演愈烈。
她痛得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流,蜷曲着身子,她死死咬着牙,那指甲嵌入皮肉里,腹部只觉有千万把钢刀齐齐搅动,当真是痛彻心肺。
柳泰成见她这般痛苦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跌了哪里,却见她一味地捂着小腹,他常年在医药铺子打转的人,何事不知,当即便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事可也没什么应对之策。
他见晚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急得团团转,最后只好先将自己香囊里的一粒养生的丹药给晚晴放入口中,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她披在身上,轻轻与她耳语道:
“晴儿,你忍一忍,来,我背着你,咱们慢慢下山,不然一会山风起来,雨下大了,你更承受不住了。”说着,便弯腰在晚晴面前。
晚晴怕弄脏了他的衣衫,先还推辞不肯,可见泰成变了脸色,自己又疼痛难耐,实在受不得了,只好说了声“有劳了”,还是让他背起了自己。
趴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晚晴本想替他撑着伞,岂料他推脱伞遮住了他的视线,逼着晚晴自己打着,晚晴拗不过他,也只好依他。
却说泰成背上晚晴,反倒觉得山路好走了些,之前顾忌她走得慢,脚下打滑,二人半日方走了一小段路,现下还走得快了些。
一路上,他担心雨势加大,又担心晚晴再淋雨,是以步履匆匆,不一时,身上脸上的汗都涌出来。
晚晴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抱歉地说:“柳郎,实在对不住你,……都是我连累你了。”
泰成却憨然一笑,飞快道:“晴儿,我欢喜的很。你可好些了?你莫怕,我明日就叫一个擅妇科的大夫来给你把脉,你吃点药,以后这个毛病必能根治。”
晚晴听了不禁脸色飞红,感激道:“没关系,这是小毛病,无碍的。”
“你就是身子太弱,你放心,成亲后我一定找人好好帮你调理身体,咱们家自有生药铺,要多少药都有的。”
说着,他又用手往上托一拖她的身子,嘱咐道:“晴儿,你搂紧我的脖颈,不然快要滑下去了,你靠我近一些,我也省点力气,你也不那么冷了……”
晚晴听了他的话,只觉心中微起波澜,脸上赤红一片,但还是听了他的话,那一直无处安放的双手轻轻环上了他的颈。
泰成早已觉察了她的动作,抑不住心中欢喜,只觉脚下更是轻快,若不是顾忌晚晴现在正腹痛难忍,他简直恨不得哼两句小调表达心中的喜悦。
半个时辰后,泰成终于将晚晴背下了山,便将晚晴暂放下喘口气。
杜家老仆杜忠在山下撑着一把伞等着,一见晚晴便过来拉她道: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下着雨跑到山上去做什么?老爷夫人都担心死了……”忽又见晚晴面色苍白如纸,惊呼道:“你这孩子,怎得脸色这么差?”
晚晴一句话也不想说,还是泰成代她向杜忠说:“老伯没事,晴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我给她抓两服药吃便好。”
“不能抓药不能抓药,当年姑奶奶就是吃了两副药殁了的……”杜忠急急忙忙摆手说。
晚晴听说这话,不由心中一动,顾不得泰成在场,忙拉住杜忠衣袖问道:“杜伯,姑姑……不是得病去世的吗?怎么是吃了两副药殁了的呢?”
杜忠摇着花白的头,说道:“大小姐不知道,姑奶奶当日也是冒着大雨跑出去,结果得了风寒,老爷给她请了郎中来,郎中不知给老爷说了什么,老爷生了气,问了姑奶奶几句,姑奶奶就哭闹着绝食,说要出家当姑子。
老爷拗不过她,就答应她等她好了就什么都依着她,姑奶奶这才不闹了。
老爷又亲自去给她抓了药,她开始还不想喝,老爷又给她说了半天,好像还掉了泪,她才喝了,谁料那药,却生生要了姑奶奶的命。
老爷为这事懊悔极了,也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活过来,后来病好了,就变卖了田产带着我到京城来了。”
“你说……你说我爹去给姑姑抓的药,也是他,让姑姑喝的?”晚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抖抖索索地问,“杜伯,你记错了没有?”
“哎,小老儿还能记错?姑奶奶多好的一个人啊,就像天上的菩萨一样好看,结果说没就没了,殁的时候还不满18!xiumb.com
大小姐,你可千万别淋了雨又去喝药啊,那药绝对不能喝,那些庸医全都该杀,我杜忠死了就要变成厉鬼去索那该死的贾郎中的命……
当日姑奶奶走了,我说要去找那姓贾的砸了他的铺子的,老爷却拦着不让,说是姑奶奶命不好,怎么是姑奶奶命不好?分明是那郎中开了虎狼药,把姑奶奶害了……”
杜伯颤颤巍巍说着,一面说一面掉眼泪,他年纪大了,说话有点倒三不着两。
晚晴听了杜忠的话,许久以来隐藏在自己心中的谜团终于得到了破解。当年她就怀疑,姑姑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她到底得了什么急症能在几天之内就暴病身亡?
爹爹对姑姑得病一事一直讳忌莫深,不仅如此,这么多年以来,他甚至还否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也从不在公开场合祭奠她。
如果不是娘亲和他吵架带出一言半语,晚晴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姑姑。
到了裴府,她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姑姑未嫁便怀有身孕这件事之后,这个怀疑就更加强烈了,当日自己私嫁钰轩其实根本没嫁成,爹爹都要疯狂地毒打自己,当时他说,宁愿她死,也不愿辱没了杜家门风。
那么,当年姑姑未婚先孕,是不是也是辱没了杜家门风?
那时的爹爹更年轻,更自傲,会不会一时糊涂,做了傻事,毒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要知道从洞房逃离那晚,若不是娘亲拼死拦着,爹爹绝对会活生生打死自己的。
他能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不能毒死自己的妹妹?
想到这里,晚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爹你……你好狠的心哪……”
说着,便觉浑身无力,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上,幸好柳泰成一直在身后牢牢扶着她。
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泰成对杜忠道:“老伯,您先回去,现在雨不下了,您回去请伯母熬点姜汤,我和晴儿慢慢回来。”
杜忠走后,晚晴对着泰成惨笑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错了,我错了……”说着,捂着脸哭起来。
泰成影影绰绰地知道杜家这段往事,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先劝她道:“晴儿,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莫伤心了……”
晚晴喃喃道:“可是不值得啊……根本不值得啊……”她身子撑不住,又加上腹痛如绞,晃了几晃便要扑倒在地上。
泰成只好将她揽住,她第一次主动抱住柳泰成,心中的痛楚犹如潮水翻滚而至,不可遏止:
“柳郎,你信吗?他明明亲手杀了我姑姑,也知道周夫人有多恨姑姑,他还要送我到裴家去……复仇……”
说着,那泪滚滚落下来:“我们都是他的骨肉至亲,他怎能这般对了姑姑,又来对我?”
“晴儿”,泰成又是喜又是惊,喜的是她终于肯往前走一步抱住自己,惊的是她家中旧事如此波澜诡谲,而今见她这般憔悴心伤,忙用双臂紧紧搂她在怀中,温存劝道: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咱们先回家去好不好?你的身子再受不得寒了。”
“我哪里还有家?”晚晴抬起头,眸中汪着一潭碧泉,苍凉之意深浸其中,凄怆道:“我没有家,我只有娘亲了……”
泰成忙忙地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晴儿,伯父刚刚从牢狱之灾中解脱,万事不提了吧。”
“不提了……”晚晴往后退了一步,盯着柳泰成道:
“柳郎,我的一生都快毁掉了,为了救父,我没入官婢,差一点命丧掖挺局;为了除却我这个眼中钉,在裴家时,周夫人差点用火烧死我。若不是裴氏父子暗中保护,我早已折命在裴府里了。
可是,他却只告诉我进裴府是为了让我躲灾,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就送我去那虎狼之所,不成,我要去问问,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拼命摇着头,腹内钻心的疼痛,心中的凄惶绝望,让她神志涣散,情绪崩溃,她真的拧着身子转身便要去质问父亲。
“晴儿……不能问,真的不能问……“泰成究竟头脑清醒,忙一把拉住晚晴的手,小心翼翼劝说道:
“有些话,即使亲如父子兄弟亦不可说,说了便再也回不了头了,晴儿,不可冲动……
前人的恩怨我们不能再掺进去了,否则会无休无止的……”说到这里,他替她轻轻拢了拢被雨水浇湿的头发,低低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俩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有我护着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苦头了。”
“你看……”,晚晴听了他的话似略有所动,她停下脚步,侧头看着那山峰,苦笑道:“如果我刚才从那里一个跟头栽下来,柳郎,你说,我是不是就解脱了?”
泰成见她这般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她重又揽入怀中,娓娓劝解道:
“晴儿,伯父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上次你病重时我看他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样子,绝不是伪装的;
在这世间,父母养育之恩,山高水深,我们为人子女,能报者只是万分之一。况且,杜姑姑的事情,是不是如杜伯所说,也还未知,你也该再悄悄问问伯母才是。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晚晴哭得通红的眼睛,拿帕子一面替她拭泪,一面又道:
“就算伯父真的让你去了裴府,是为了杜姑姑之事,那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周氏悍妒,不让姑姑进门是真,伯父照顾家族的声名,不得不……出手惩诫也是有的。
况且,我觉得伯父必是因你身子弱要去贵家避灾才让你去裴家的,不然他和裴家早已老死不相往来,为何又非要你去那个是非之地?”
晚晴此时哪里听得下这个,她经历了太多的坎坷波折,心早已死了大半。
此时她望着云山雾罩中的千山万壑,良久方凄凉道: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难道真的如那些愚夫愚妇所说,女人是前生做了错事,这辈子才罚作了女身的?”
泰成揽着她的肩头,掷地有声地说道:“莫胡说,晴儿,有我在,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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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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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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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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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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