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日发生了两位水神相斗的事件,今日在殿前,玉帝一定会有所关注。担心如果玉帝因此发了怒,会对后面灵羽的裁断有所影响,昭华索性率先出列,将奏章呈给玉帝,并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期间并没有着意替灵羽讲情或是开脱。
玉帝一边翻阅奏章,一边听着昭华的陈情,眉头微皱。等到昭华把话讲完,他合起奏章,沉寂片刻,便抬起目光,环视起殿下众位仙官。
很快,有一位仙官主动站出来,替灵羽讲清。理由是,灵羽有错,但毕竟事出有因,况且那些凡人也是心术不正,才引来祸事。倘若真的追究起来,怕更是对不住那两位早已身殒的仙官。
这位仙官昭华认得,也是一位由灵禽飞升的仙官,不过登仙的时间要比灵羽早得多。
在他的带动下,又陆续站出不少仙官纷纷替灵羽说话,恳请玉帝酌情从轻发落。这其中各种仙官都有,既有凡人飞升的,也有灵禽灵兽飞升的。
当然,也有几位仙官出言反对,主张玉帝应该秉公裁断,甚至应该严判。
玉帝始终沉默不语,不过据昭华观察来看,对于眼下的情形,玉帝似乎甚是满意。
很快,玉帝便有了裁断:灵羽有罪,但毕竟事出有因,况且先前剿灭蛇妖有功,功过相抵。最后判其在天河水牢关押半年,仙职和仙篆均予以保留。
昭华默默舒了口气。虽说天河水牢的日子不好过,可这样的结果,对于灵羽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想到这,他抬起头朝前面眺望着,却发现那一片光华的芸芸众仙当中,唯独少了那一道耀目的颜色。
“丹纾他没来么?”昭华若有所思地垂下头。连玉帝升殿也敢无故缺席。看来仙格满分的仙僚,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灵羽的事就此了结,接下来果然就轮到了那两位闯了祸的水神。
有仙官开始向玉帝陈明原委。玉帝沉眉不语,面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昭华站在后面,眼也不眨地认真听着,其实早已神游天外。他心里始终惦记着老君介绍的那份差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搞砸,否则任凭如何威胁,老君怕是再也不会介绍任何差事给他了。也不晓得灵宝天王府上的那只灵兽,是个什么脾气...
天庭有两位司水的神官,分别是北方水神“北渚明君”和南方水神“玄冥真君”。长久以来二位水神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就在不久以前,玄冥真君忽然收到其治下众多水神庙传来的求告,南方江河湖泽水鬼泛滥,以致众多临水而居的百姓苦不堪言。所以人们纷纷在水神庙求告,祈求天神降临,驱除水鬼。
接着又陆续收到多个南方湖泽龙王的仙讯。各处龙王都已派军队整治,无奈水鬼太多,且异常凶悍。数月下来,龙王损兵折将,水鬼不但未除,反而越来越多。
玄冥真君觉得此事蹊跷,立即亲自下界查看。
果然所到之处,大至江河,小到溪渠,十有八九,都有水鬼作祟。且这些水鬼,也不再似从前,只是隐在水下,偷袭涉水或是落水之人。
眼前的这些水鬼异常凶悍,阴怨之气极重。不但不避人,有些竟爬上岸去拖人下水。
寻常水鬼面无血色,浑身惨白,长舌吐于口外。可如今的这些,有的已是浑身青黑,阴气环绕不散,显然已经修成厉鬼。
玄冥真君抓了几只最凶悍的水鬼审问。水鬼们见了水神自然吓得瑟瑟发抖,直把来龙去脉交待了个清楚。
原来人间那些年,北方诸国战乱频生,纷争不断。而像澎河,沧河这样几条北方大河的重要渡口和城防,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你杀我三万,我就屠你五万。各个要塞几易其主。
但凡有了新主,原来残兵败将无一不被斩尽杀绝。不管死的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统统被捆了抛入江河之中。
战乱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年,才慢慢平息。可是那江河中无数被溺死,砍死的士兵,早已化作怨气冲天的水鬼,那几条大河也已是“鬼满为患”。
各条江河中皆有龙王镇守。
开始这沧河龙王并不以这水鬼为患,只随意派些兵将应对。可没想到水鬼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凶。等到想严加整治时,才发现早已是力不从心。
按理说,此时的龙王应当立刻传仙讯,将此事禀告北渚明君,请他下届相助。可这龙王拿捏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敢动作。
他知道那位北渚明君性情孤傲,且待人甚为苛刻,不是好相处的。以前自己也没少因为些小事被他训诫。倘若他此时求救,不是被治个失察之罪,就是被骂成无用的蠢材。不管是哪一种,下场都是可怜。
于是他把心一横,决定死扛。还请来附近的几位北方龙王助阵,共同商量对策。
其中一位龙王就出了个馊主意,“眼下众水鬼皆聚在一处,阴怨之气越来越重,也就越来越难对对。不如将他们分散,也好各个击破。”众龙王无一不点头称赞。
于是龙王解除了沧河,澎河等几条大河的封咒,原本盘踞在这几处的水鬼便顺流而下,有如瘟疫蔓延,势不可挡。水鬼阴戾之气果然锐减,可藏身之处却变得更多。想一举歼灭已是不可能,又想各个击破,却是分身乏术。
眼见大错铸成,无力回天,那沧河龙王情急之下,竟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想到要把水鬼朝南水驱赶。
他想着南方水域众多,龙王多,仙兵也多。且南方水鬼本就比北方多些,想必南方龙王也更擅长治鬼。
原本南北方水域相通之处,有镇水的法器,水鬼无法逾越。那龙王偷偷取下法器,驱赶着水鬼一路南下。
后面如何就不必细说。纵然南方诸龙王善于整治水鬼,但也抵挡不住这般裹挟着冲天怨气,如洪流般滚滚而来的水鬼大军。且南方水道纵横,密如蛛网,所以顷刻间,南水各处都是鬼影憧憧。
听到这里,玄冥真君早已是勃然大怒,一阵恶风刮至沧河龙宫。那龙王自知理亏,也不敢辩驳,便把悉数经过又详细向玄冥真君交待一遍。
玄冥真君也是被气昏了头,盛怒之下,当场便挥剑斩杀了沧河龙王。紧接着一口气返回天庭,一路闯进北渚明君仙府兴师问罪。
北渚明君不明就里,见玄冥真君来了,正要招呼,却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北渚先于玄冥飞升数百年,原本没怎么把这位年轻仙僚放在眼里,平日交往也都止于礼尚往来。如今眼见这后辈如此放肆,眼里哪还有他这“大哥”?
再加上颠三倒四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虽然恨自己治下的龙王不争气,惹了麻烦给自己丢脸。但是更气这玄冥的狂妄,打狗还要看主人,他竟没问过自己便私自将那龙王杀了。
于是又恨又恼,便没有好脸色给玄冥。话不投机,二位水神干脆大打出手。不消片刻,便将北渚明君的仙府砸了个稀烂。
禀明了这些,那位仙官便退了回去。大殿上鸦雀无声。
昭华此时也已收回了心神。这种沉寂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只是作为时常被迫站出来打破沉寂的那一个,此刻的他倒很是轻松。
不同于以往需要下界的苦差,此事属于天庭自己的麻烦,确切地说,是属于玉帝的麻烦事。任凭再怎么头疼,这个麻烦玉帝也甩不到旁人头上,更别说昭华了。
和灵羽闯的祸不同,这两位水神在天庭的地位非同一般,处置起来牵扯更多,轻了重了都是麻烦。在玉帝有所表示之前,别的仙官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果然,玉帝依旧拿目光扫视一众仙官,只是这一次没得到任何回应。
玉帝按了按额角,然后便宣布了退朝。
两位水神要如何处置,他还要仔细斟酌斟酌。在此以前,北渚和玄冥都被暂时关进了惩仙署。
随着一众仙官退出了凌霄殿,昭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自己的府邸,晚些时候再去灵宝天王那里拜望。
还没到自己仙府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小山一样的乌麒,正在门前闲晃。
“是丹纾来了么?”昭华一边想着,一边加紧催动脚下的小云片朝前赶去。无奈这祥云的速度也就这样,任凭你如何着急,它也是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
来到近前,昭华主动招呼道:“乌麒怎么不进去?”
乌麒垂着眼看了看,便一声不响地调转方向,朝远处游荡过去。
昭华无奈地笑了笑,比起自家的灵犀,乌麒还真是有些闷啊。
说起活泼的灵犀,昭华才一进门,就看见丹纾已经坐在桌边。桌上除了有新茶,还有各式仙果。而灵犀正站在丹纾身旁,捧着一只托盘,笑得合不拢嘴,“说的就是呢!老君的那头青牛你见过吧?够闷的吧?没想到乌麒小小年纪,竟然比那老青牛还闷啊!刚才我拉他进来,他吭哧了半天,最后竟闷头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他呢!”
“我也觉得他闷得厉害。”丹纾捧起茶抿了一口,笑眯眯说道:“要是他有你一半活泼,我也不至于如此无聊了。”
灵犀听了立刻亮起眼睛说道:“这还不简单?如果你觉得无聊了,可以来找我解闷呀!其实我们灵君也挺无趣的,我也时常觉得无聊。不如以后我们一起找些乐子...”
“咳!”昭华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咳了一声。
灵犀这才发现他站在门口,急忙收住话头,抱着托盘,一溜烟从他身旁挤了出去。
丹纾朝这边看过来,随后也站起身,“我不请自来,昭华你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昭华立刻迎上前,让他重新坐好,“我这里一向冷清,正巴不得你经常来坐坐呢!”
丹纾将身子朝他这边转了转,“那我便当真了。”
“好!”昭华笑说道,“对了,今日上殿,丹纾你怎么没来?”
“有些事要做,所以便赶不及过去了。”
“...哦。”
“何况我什么仙职也没有,去不去的,也不打紧。”
这倒也是。通常没有仙职的散仙,是不会被邀请上殿的。不过那一日丹纾明明就在殿上,而且位置还十分靠前。许是他...过去的位置吧...即便他自己记不得了,可能玉帝也不好意思当着一众仙官,将他撵去最后头。昭华是这样想的。
“这个给你。”丹纾说着递上一张纸。
昭华接到手里,展开来看。上面勾勾画画了十几个名字,看样子都是些仙官,不过自己并不认识。只是这些字的笔法,大开而不大合,甚是...洒脱,辨识起来要略多花些功夫。
“我写下名字的这几位,”丹纾又端起茶杯,润了润唇,“他们仙府门前的匾额都有些旧了,想换块新的,便纷纷求我替他们写几个字。”
昭华的目光从纸面上抬起,看向丹纾。
“本来我是打算随便应付他们了事的,后来想起,这种事对提升仙格有益,便想到了昭华你。虽然我还不清楚仙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既然你还差了不少,我又用不上,不如这匾额就由你来写。”
“一来是你的字也很好,二来这仙格你不要也是白白浪费。你觉得如何?”
昭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当然知道应该立刻起身,谢过丹纾才是,因为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可是脑子里一下子涌上许多问题,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最先让他惊讶的是那个“也”字,“也很好”。不同的人当然笔法和笔体都不同,本无什么高低之分。可他还是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纸面上的那些,被强行而又任性地捏合在一起的笔笔画画。琇書蛧
接着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十几位仙官同时想要换上新匾额?是商量好的么?而且,为什么会想到求丹纾来写?
最后他还猜测,今日丹纾没去上殿的原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到底是别人求到他,还是他去求了别人?
“怎么,不愿意么?”见他半晌没出声,丹纾放下手中的茶,微微皱起眉。
昭华即刻回过神,觉得自己实在太失礼,也实在想太多了。
他急忙站起身,朝丹纾深深一揖,真心实意道:“乐意之至!有劳丹纾帮忙,多谢!多谢!”
丹纾这才舒缓了眉心,又捧起了茶,悠悠说道:“谢什么?我的功德还要靠你帮衬呢。”
“乐意之至!”昭华一时激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如果丹纾你不嫌弃,以后我有什么差事,都可以叫上你同去。只是...我的差事,通常都不是什么美差,不知你...”
“愿意。”丹纾喝光了手中的茶,将茶盏放回原处,“乐意之至。一点功德都没有的散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说完他朝着昭华笑了笑。昭华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灵犀快步走进来,向昭华禀道:“灵君,外面玉帝的仙使到了,说是有玉帝的口信带给你。”
昭华立刻收敛了神色,起身说道:“快请他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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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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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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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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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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