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祝修看得死死的,哪也不能去,更是哪也不敢去。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线。不用祝修吩咐,她也知道那红线系着苏阔的魂魄,同样也系着自己和万虎的命。
可就在方才,一直清晰可见的红线却骤然褪色,像是要渗入肌肤一般,迅速变得浅淡。翘翘大惊,还以为苏阔的魂魄要回来了,可周身却不见丝毫的异样。
听见这边的动静,祝修转眼就到了跟前。他抓起“苏阔”的手腕,见到那条几近消失的红线,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苏阔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此刻他心中满是自责,却只能紧紧握住那只手腕,像是要把那最后一丝颜色留住。
少顷,也许是掌心灌入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当他松开手,发现那道红线又再次清晰起来。
祝修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便拉着“苏阔”夺门而出。他再也不能这样等下去了,这种时时刻刻的煎熬简直要他的命。他要将苏阔找回来。
祝修将“苏阔”抱上马背,自己也跟着飞身上马,涉夜一声长啸,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一路狂奔,他们很快来到了水君庙。祝修挤进大殿,四下扫视,立刻就发现了神像旁边的地上,扔着一块破旧的毯子,还有两只酒杯,其中一只还是满的。
他当即转身离开了水君庙,跨上马奔向松柏巷。等到进了那间院子,就见三个魁梧的汉子倒在地上,面色发黑,早已气绝,口鼻处的鲜血已经干涸,看样子是中毒而亡。
除了地上这三个,整间院子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鹰,看到祝修出现,浑身的羽毛乍然竖起,惊恐而又警惕地怪叫了几声。
祝修也不理会,又迅速离开了这院子。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敢肯定,苏阔一定来过。
而在万虎的住处,赤昆脸上正带着骇人的笑意,缓缓来到大个子獠人跟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言语。
大个子惊恐万分,却又手足无措。他苦着脸,茫然地听着赤昆讲完,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翘翘”,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阔也是没有办法,在场的几人,除了困在床上的那个,谁也听不懂赤昆在说什么。索性就让赤昆发作,虽然万虎会吃些苦头,但好在壳子是别人的,他终归能保住一条命。
见大个子对自己的问话无动于衷,赤昆更加恼怒。他捏住大个子的咽喉,又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可惜还是无人能懂。不过只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大个子铁定会死得很惨。
赤昆见这个逆贼始终像个哑巴,一语不发,又发现他再次瞥向“翘翘”,便将手一松,把他重重地丢回到地上。转过身缓步来到“翘翘”跟前。
苏阔发觉他来者不善,下意识地将逢吉护在自己身后。
赤昆来到近前,眯起眼看着神情紧张的“翘翘”,忽然探出手臂,猛地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身前。然后勾起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她细嫩的脸蛋上轻轻刮了两下,便径直探向她的腰间。
苏阔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大为恼怒。心想这个赤昆不会是攒了一肚子邪火,预备撒在翘翘身上吧!岂有此理!果真如此,他无论如何也要立刻宰了这奸贼。
赤昆的手掌继续在“翘翘”的腰间游走,好在并未有什么越轨的动作,却是缓缓摸出一把匕首,递到“翘翘”眼前说道:“美人,你身上的宝贝还真是不少呢。”
苏阔的心才刚刚落下,又悬了起来。赤昆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把匕首的?他当即就要将匕首夺回来,这可是祝修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只是赤昆将手一抬,“翘翘”便够不到了。
赤昆捏起“翘翘”的下颌,低声说道:“看来我的人在予芳城还真的长进不少,竟然还学会了投毒这种下作手段。”说着,他将匕首塞回到“翘翘”手中,“你替我杀了他,我便送床上那个废物出城。”
“翘翘”手中抓着匕首,迟疑了片刻,便朝大个子獠人走了过去。
苏阔知道这一刀下去,万虎的魂魄就会归位。届时就算獠人的魂魄回来,他的壳子也死透了。只是这个过程并不好受,希望万虎顶得住。
大个子獠人见“翘翘”握着匕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中甚是惊恐。虽然“翘翘”早就交待过,这个身子被砍上一刀,他就能回去,可一想到寒光闪闪的匕首就要刺进自己的身体,还是忍不住两股战战。
可当他看到“翘翘”那凝重的神色,便狠狠咬住了牙根。
苏阔来到他跟前,飞快地扫了一眼大个子手腕上的红线,心中暗道“抱歉”,便一刀刺向他的胸口。
万虎顿时一声哀嚎,紧跟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可就在这声惨叫的余音还未散尽,之前那股力量再次袭来,苏阔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翘翘”身子一歪,刚好被赶上前来的赤昆捞在手里。他皱起眉问道:“怎么,又被气晕了?”
苏阔哪有功夫听他调侃。他推开赤昆,踉跄着来到大个子跟前,就见他仰面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汩汩而出,染红的身下的一片地面。人已经死了,大张的双眼噙满了临死前的恐惧。可他的魂魄去哪了?
苏阔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他又急忙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万虎也已经没了呼吸,同样也是无魂无魄。
这时,身后一阵叮当的脆响,就听有人淡声说道:“又失手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阔顿时心头一凛,与赤昆同时转头看向门口。就见一个白衣人负手而立,一条乌黑的锁链黑蛇一般,盘绕着悬在他身边。
察觉到“翘翘”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白衣人,赤昆的眸中寒光一闪,问道:“美人,这又是谁?”
陶寤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美人...呵呵。”随后也把目光投向“翘翘”,像是在等着看她要如何向赤昆介绍。
苏阔的目光却停在那跃跃欲试的谪仙锁上。难怪万虎和那獠人的魂魄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自己也险些中招,原来是这个东西在作怪。
方才陶寤说了一个“又”字,看来先前在獠人的住处,那一阵莫名的晕眩就是他第一次出手。如果自己猜得没错,死在万虎手上那三个獠人的魂魄,此刻也被收进了谪仙锁。
“翘翘”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上一次陶寤出现自称是偶遇,这回绝对是有所图谋,而他所图谋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命。
见“翘翘”不理会他的问话,赤昆有些愠怒。他迈步来到“翘翘”跟前,捏起她的下颌,沉声问道:“美人,自打进了这间屋子,你就突然安静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阔此刻与赤昆面对面,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干脆一刀刺穿赤昆的胸口,可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眼下的赤昆可以算得上半个敌人,若是贸然出手,却杀他不死,那么自己将会独自面对两个强敌。
想到这,“翘翘”怒视着陶寤说道:“老哥,他,他是只狐妖!”
赤昆吃了一惊,松开手,转头看向陶寤。上上下下一番打量过后,就觉得那眉眼,那神情,果然有些许妖异之相。只看他身边的那条锁链,凭空盘绕,绝不是凡人的东西。没想到这狐妖竟敢在白日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现了身。
陶寤也是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翘翘”继续愤然说道:“他是个害人精!多少良家女子都被他摄了去,吸了血肉,吞了魂魄。前些天若不是奴家跑得快,险些也被他害了!今天竟然被他追到这里!老哥自然是英雄气概,妖魔不侵,你可一定要帮帮奴家!”m.xiumb.com
陶寤听了笑道:“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他这个美人,你可消受不起。”
赤昆将他们二人看了看,缓缓朝后退了几步,抱起双臂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妖精如何消受这等美人。”
他已经发现,这两个人都在设法将火到自己身上,虽然还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可赤昆绝不会任由他们利用。索性先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苏阔一边暗骂赤昆奸诈,不讲义气,一边又觉得可惜。他本想借陶寤之手,将赤昆解决掉,这样好歹自己也算没白忙这一场。可他们两人都没上当。
“好了,回来吧,在下实在等得太久了。”陶寤并不理会赤昆,只是冲“翘翘”招了招手。
苏阔暗暗运转体内并不充裕的真气,开口说道:“回哪去?想要我的命,自己过来取吧!”
逢吉始终在一旁看着。那个女人说要带自己去见苏阔,可眼前的几个人如同唱戏一般,来来回回,却始终不见苏阔的影子。如今这女人被那个高大的男人,还有那个狐妖夹在当中,看样子十分凶险。逢吉本不打算管的,可眼见着那条黑漆漆的锁链,径直朝那女人飞了过去,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飞身便朝陶寤扑了过去。
转眼间,谪仙锁已飞至“翘翘”面前,她立刻挥动手中的匕首,“锵”的一声脆响,锁链被弹开,可下一个瞬间,谪仙锁的另一端便缠到了匕首上。
以前每每抱月遇上这锁链,就会变得沉重滞涩,形同废铁,可眼下这匕首却似乎并不落下风。利刃狠狠刮擦着锁链,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不过苏阔还是从中听到了些许细碎的破裂声响。
他顿时心中大喜,将内力灌于右手,打算将匕首狠狠插在地上,从而将锁链斩断。可就在这时,却发现逢吉已经一声不响地扑到陶寤身边,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陶寤的胸口。
“逢吉!”“翘翘”大叫一声。陶寤岂是他能招惹的,这孩子分明是找死。
然而话音未落,逢吉的拳头便僵直地停在半空。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明明眼前空空,可拳头却怎么也不能再向前移动分毫。
逢吉拧起眉看着自己的拳头,陶寤也收回目光,打量起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可看着看着,他忽然面色一沉,“是你?”
陶寤伸手将逢吉拎到自己面前,看着他那一对倔强的大眼睛,玩味地说道:“快让我看看...”说着“嗤”的一声,撕开了逢吉的前襟。逢吉瘦弱却又结实的胸膛顿时袒露在他眼前。
“果然是你。”他冷冷地看着逢吉胸口那块朱红色印记说道:“不知道你那宝贝还在不在?”
话音未落,逢吉猛地捂住胸口,两道浓眉痛苦地皱在一起,大颗的汗珠顿时从额上滚落。
“逢吉!”“翘翘”又是大喝一声。虽然逢吉依然一声不吭,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陶寤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他非常的痛苦。
“放开他!有种就冲我来!”苏阔知道陶寤的目标是自己,他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伸手握住缠在匕首上的谪仙锁,将它扯了下来。
彻骨的寒意刹那间透过掌心传遍全身,同时一阵抽筋剥骨的疼痛炸裂开来。
这时逢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死死抓住陶寤的手臂,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小畜生!”陶寤大怒,一甩手,逢吉便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到墙上,又跌落在地,可转眼间,他又回到了陶寤的手中。
“陶寤!你要的东西在此!”
陶寤听到“翘翘”的喊声,回过头,见她正一手攥住谪仙锁,另一只手将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间,一缕细细的红线已经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了下来。
“你放了逢吉,就能把这东西拿走。否则我一刀下去,你什么也拿不到!”
苏阔认定他是冲着自己的魂魄而来。回想起来,中元那一夜,自己为了施影动术,也是魂魄离体,随后陶寤便出现了。也许那一次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自己的魂魄不可,而且一定要在自己魂魄离体的时候动手,可眼下只能赌一赌,就赌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正说着,苏阔忽然感觉周身的寒意似乎开始退却,一股暖意正从自己的手腕处迅速蔓延开来。还未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巨大的火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屋内,眨眼间便将陶寤困在中央。
陶寤松开手,逢吉跌在地上,立刻就地一滚,逃出了火团的包围,爬起来迅速扑灭了身上的几处火苗。
赤昆一直站在旁边,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几人甚是诡异。原来那个狐妖名叫陶寤,本事还不小,而且与翘翘似乎早就认识。那个半路捡来的小鬼是什么人?那个狐妖好像也认识,而且很不喜欢他。这从天而降的大火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宁人的花样还真多!
正想着,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一高一低。赤昆鹰一般的眼睛顿时闪起寒光。那个矮的是个道士,他不认得。可那个高的,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正是他的死敌,北荣军的少将军祝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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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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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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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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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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