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崔铭选竟然在百里之外,难怪方才与他的缠斗着实费了些气力。不过最让他在意的是,崔铭选究竟用的什么法子,从那么远的地方控制这枚符篆?那东西不比肉身,无魂无魄,不阴不阳,他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不过既然祝修说知道此人此地,那就尽快赶过去探探究竟。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见他神色肃然,久久都未说话,祝修便猜到他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却又不打算对自己明说。这种仿佛隔山隔水的疏离之感,让他不免心中郁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阔忙收回心神,摇头道:“没,没有。我是在...估算路程。祝公子,既然对方已露出端倪,贫道打算趁热打铁,即刻赶往莫泉山庄。”
祝修眯起眼睛看着他,半晌才说道:“好,我与道长同去。”
苏阔点了点头,“也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动身。”说罢跳下软塌。
祝修忽然问道:“你眼中那个东西怎么办?”
苏阔险些把它忘了,思忖道:“先留着,没准还有用处。”崔铭选一日没达到目的,这符篆就随时可能发作。在从崔铭选那边查明真相之前,还需将这东西留在身上,不过自然不能留在祝修的身上。为避免节外生枝,现在索性先搪塞过去,“左右这东西不疼不痒的,且先放着,等回来以后再取出也不迟。”
说完他将抱月归鞘,准备再带上些应用之物就出发。
“等等。”祝修将他拦下,从身上扯出一条薄绢,又拾起他的手指,认认真真地替他包扎起来。
苏阔顿时一阵脸热,方才让他羞耻不已的一幕又浮了上来。
他忙扯回自己的手指:“不用这么麻烦,已经不流血了。”这些小伤对于苏阔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若连这种程度的伤口也挨个包起来,自己的一双手干脆就别用了。
可是连扯了几次,始终没挣脱祝修的掌心。祝修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料理着他指尖的伤口,低声道:“你不要总是割自己。”
苏阔方才的邪火本就没消,此时见他又黏在身边,还拉拉扯扯的,便没好气地说道:“不割,哪来的血?”
“非要用血不可么?”
“那是当然。”
“那以后就割我的血来用。”
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得自然而然,毫无滞涩,就好像此事本该如此。惊讶之余,苏阔觉得胸中的闷气似乎一下子消解了。这个祝公子真是叫人琢磨不透,此时竟觉得他单纯得有些可爱。
苏阔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很是严肃,害怕他会当真,便温声解释道:“你的血不行,必须要我的才有用。”
祝修的声音更却低了:“你不是说,我们...已经血脉相连了么”
苏阔忍不住扶额道:“这你也信了吗?”明明就是一句玩笑而已啊,怎么又被他当真了?
祝修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苏阔端详这那根手指,觉得比自己先前给祝修包的样子漂亮多了。
“走吧。”拿上应用之物,苏阔正招呼着祝修出发,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百十里路可不算近,且时间紧迫,要怎么过去呢?难道说...
果然,祝修领着他来到了后院的马厩。
就在他原地踟蹰,欲言又止之时,祝修已经为他牵了一匹马过来。
此马通体雪白,个子不算高,但是神态温和,步履稳健,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样。
祝修把缰绳交到苏阔手上,转身又回到马厩,很快又牵了一匹马出来。
苏阔吓了一跳,这马也太高了,单是马背就几乎高过他的头顶。通体纯黑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闪缎般的鬃毛丝丝飘逸,根根分明。大概是有专人精心打理,那一身皮毛像是浸了油脂,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此刻虽然只是由人牵着缓步走来,可那矫健的体态和不可一世的神情,已经把他身边的白马衬得宛如一只温顺的白羊。xiumb.com
祝修牵着马来到苏阔跟前,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便问道:“道长怎么不上马?可是不喜欢这一匹么?”
苏阔尴尬地摸着白马的耳朵,白马漫不经心地抖了抖鬃毛。
终于,他硬着头皮说道:“贫道,咳,不会骑马。”
此话一出,苏阔觉得身边的白马顿时又矮了一截。他有些抱歉地拍了拍白马的脖颈。
近百里的路程,要在平时,他一定是抬脚就走。可眼下一来时间紧迫,二来总不能叫祝修跟着自己一起步行吧?
祝修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疑道:“竟然还有人不会骑马?”
苏阔翻了个白眼,不服气道:“这有什么稀奇?谁规定人人都要会骑马的?在我们那里还有许多人骑驴呢。”
祝修又问道:“那你要骑驴么?”
苏阔又不吭声了,因为他连驴也不曾骑过。
这个时候,他不免有些埋怨师傅。
三仙观中其实闲养着一头驴,是师傅的坐骑。以前下山做法见他经骑过几次,后来法也不做了,只偶尔出去闲逛或是买酒时骑上两遭。
可那老道自己不骑也不许他们这些徒弟骑,说什么年纪轻轻不可贪懒,自己有腿有脚,不要惦记他的驴。那驴每日在观中吃吃喝喝,无所事事,日子过得倒是比他还自在。当年若是师傅肯将那闲驴让自己骑一骑,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丢脸了,支支吾吾问道:“不知府上有没有,咳,马车?不如我们乘...”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经坐上了那匹黑马的马背。
苏阔急了:“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我自己也上得来!可是上来有什么用,不会骑还是不会骑啊!”
他断定骑马这档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学得好的,临时抱佛脚铁定是来不及的。
他一边说一边抱着马的脖子朝下溜,可话音还未落,就见祝修衣角飞扬,早已稳稳地坐在了他身后。
“无妨,我与道长同乘。”
苏阔立刻身子僵成一块铁板,厉声道:“不行!”
“为何不行?”祝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阔顿时觉得心里毛茸茸的。
“不行就是不行!”他拼命向前挪动身子,努力同身后的人保持距离。
“那你说怎么办?”祝修无奈地一摊手,“我这里可没有马车。”
苏阔狠狠地咬着牙根,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恨自己不争气。
见他不吭声,祝修合起双臂,将他环在当中,修长的手指牵过缰绳,顺势一带,黑马立刻扬起四蹄。然后才说了句:“坐稳喽。”
“哎哎哎!”苏阔哪里能做得稳。本就没有防备,只当这马会徐徐起步,谁知这马纵情一跃,他便身不由己跌进了一片坚实的胸膛。
苏阔就像突然被火燎了,逃命般朝前扑了出去。可这马不停蹄,根本容不得他保持平衡。
“别乱动。”祝修一边说着,一边把缰绳交到左手,腾出的右手环抱在东倒西歪的苏阔腰间,语重心长地说道:“会跌下去的。”
“岂有此理!”苏阔脸涨得通红,两只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想挣脱祝修的手臂,身子却摇摇摆摆地不听使唤。
黑马撒开四蹄,一骑绝尘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虽说在马背上如坐针毡,苏阔还是不得不感叹,由马代步,快了不是一点半点。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出了予芳城的城门。只是一路上无人开口讲话,耳边只听见踏踏的马蹄声。
这匹马四蹄修长矫健,但此刻并没有跨步驰骋,只是踢踏着碎步小跑。速度不快,却十分稳当。
渐渐的苏阔适应了马背上的节奏,不似开始那般紧张,于是他忍不住举目眺望,发现眼前是一片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风景。
这时,祝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长若是喜欢,我来教你骑马如何?”
“嗯...”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纵马驰骋的感觉,于是很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应允,祝修情不自禁手上用力,缰绳被收得一紧。这马大概觉得不自在,狠狠喷了几下鼻子,跟着摇头晃脑,把缰绳和皮带甩得哗哗作响。
苏阔见了忙问道:“它这是是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他觉得实在对不住这匹骄傲的神骏,虽然身形高大,但驮着两个人总归是不轻松吧。
祝修却无比惬意地说道:“不会,它心情很好,欢喜得很。”
苏阔暗暗撇了撇嘴,这富贵人家的宝马果然骄矜啊,跑与不跑还要看心情。
他看了看日头,盘算着路程。照这个速度跑下去,一百里的路程,至少也要三个时辰,不晓得这宝贝儿的好心情,撑不撑得住?
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时辰,他自己就撑不住了。
由于是第一次骑马,不得要领,又要时刻留神不要让自己贴着祝修太近。一个时辰下来,苏阔紧张得腰酸背痛,两条腿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
于是他开始来回扭动,不停地变换姿势,打算叫两条腿轮流休息休息。
祝修见他不自在,便说道:“前面有一片树林,不如我们停下歇一歇。”
苏阔知道祝修一定是为了让他休息才这么说,愈发觉得自己不中用。可眼下也实在是坐不住了,只得点头答应。
祝修一抖缰绳,纵马朝那片树林跑了过去。
黑马十分懂事地停在了一处阴凉下,祝修跳下马,向苏阔伸出手。
苏阔拼命摇头。他紧咬着牙,双手撑着马背,这次一定要自己爬下来。结果身子才刚刚离开马背,一阵钻心的疼就从尾骨沿着脊背一直爬到头顶。他“啊”的一声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苏阔狼狈不堪地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攥着缰绳,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天丢尽了。
而这骄矜的黑马发现主人已不在自己背上,便开始十分不耐地踢踏着前蹄,摇头晃脑,鼻子哼哼作响,催促着背上的废物赶快从自己身上下来。
祝修轻轻拍了拍黑马的脖颈,马儿立刻安静下来。苏阔趁机又试着起身,可两条腿仿佛已是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祝修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分说将他朝怀里一揽,一把捞起他的腿,将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又是一阵拆骨般的疼。
苏阔狠狠地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甚至未曾留意,自己的一只手什么时候攀上了祝修的肩头,另一只手又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苏阔才感觉血脉渐渐通了,两条腿也开始有了知觉。这时他才发现,祝修竟然就这么一直抱着自己,一动没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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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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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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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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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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