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笑着跑开了。
苏阔也站起身,回到房中去取那件破破烂烂的外袍。
而祝修仍静静地站在院外,墙内一时间没了动静,却令他愈发揣度起来。苏阔竟然还会针线?这是他万没想到的。不晓得他这会儿是不是正在缝补?想象了一下苏阔在灯下穿针引线的样子,不禁有些陶陶然。
很快,苏阔拿着那件外袍回到廊下,红袖也取来了针线,送到苏阔面前笑道:“针线在此,道长就叫我们开开眼吧?”
苏阔接过针线,将手中的袍子一抖,露出了几道张牙舞爪的裂痕。
柳枝见了不禁皱眉道:“呀,破得这样厉害,这缝起来可就难了。”
桐月也说:“这些裂缝正在胸口,倘若针脚粗糙,即便缝补好了,也难看了呀。”
苏阔不以为然,一面穿针,一面胸有成竹道:“看来姑娘们对贫道没什么信心呀。你们且看着吧。”
说罢将纱灯朝自己这边挪了挪,聚精会神地缝补起来。
针线才走过几道,红袖三人忽然慌忙站起身来,齐齐福身一礼:“公子。”
苏阔放下手中的针线回头看,原来祝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也立刻起身礼道:“祝公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祝修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袍子,说道:“关于那个符篆,我有些疑问想请教道长。”
苏阔道:“巧了,贫道正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公子商量呢。”
祝修没答话,朝旁边手捏着香袋的三个小丫鬟看了一眼。三人立刻会意,转身退了出去。
见院中再无旁人,苏阔正准备讲讲他的计划,不料祝修却率先开口,“道长住在此处,觉得还满意么?”
苏阔笑道:“满意,怎会不满意呢?不瞒公子说,此前贫道住的地方,跟这里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祝修知道他几天前还在幕天席地,以游魂为伴,大概就不会有此一问了。wWW.ΧìǔΜЬ.CǒΜ
“那红袖她们,道长也还...满意么?”
苏阔眨了眨眼,似是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忙说道:“红袖,桐月和柳枝三位姑娘十分体贴,没有一刻偷懒。每日三餐,更是遵从公子的吩咐,甚是周到。实在是三个好姑娘啊!”
祝修沉默了少许,又问道:“方才见道长与她们有说有笑,不知在聊些什么?可否说来叫我也乐一乐?”
“哦,贫道与三位姑娘在说制香袋的事。”苏阔饶有兴致地把方才的笑料给祝修讲了一遍。
只是听过这一番笑谈,祝修并没有什么笑意,反倒是皱起眉问道:“倘若她们按着道长的意思,将香袋挂在树上,第二天发现一个不少,该如何是好呢?”
苏阔狡黠一笑,“这还不简单,明日贫道起个大早,悄悄替她们收了不就结了?”
“道长...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呵呵,今日是七夕,哄三位姑娘乐一乐罢了。”
“收了那三枚香袋,道长是打算自己带在身上么?”
苏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个玩笑而已,这个祝公子怎么还刨根问底起来了?他索性就敷衍道:“随便怎样都好啊,自己带着也好,或者送人也好。”
“送给谁?”祝修立刻追问道。
他可真是不依不饶啊!见他迟迟不肯说正事,苏阔只好主动问道:“公子方才说,关于那个符篆有话要问贫道,不知是什么话?”
祝修不答,只是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苏阔的目光随着他来来回回,正好奇他究竟有什么不好言讲的问题,忽然见他抬起头,神情恳切地问道,“既然道长说会缝制香袋,能不能缝一个送给我?”
苏阔险些跌坐在地上。
这个祝公子今天怎么跟香袋较上劲了呢?将军府里多少丫鬟绣娘,他若真心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远的不说,方才那三个姑娘手里就有三个现成的。该不会是他听闻自己会这些女孩的东西,就有意取笑吧!
他朝祝修的腰间看了看,也没见他带着什么香袋一类的饰物。祝修见了忙道:“只因先前的遗失了,才想请道长帮忙再缝一个。”
“哦。”苏阔暗暗撇了撇嘴。虽然始终是一头雾水,不过一枚香袋而已,既然祝修开了口,也不好拒绝,便应承道:“好吧,改天便替公子缝一枚便是。”
祝修抿着嘴角,顺手接过了苏阔手中的外袍说道:“有劳。做为交换,不如就让府中的绣娘来替道长修补这件外袍吧。”
苏阔按了按眉心,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祝公子,怎么府上的绣娘可以缝补衣物,却不肯为你缝一枚香袋么?”
祝修眉睫动了动,继而略略转过身去,不无寂寥地说道:“是不是我又强人所难了?如果道长不愿就...”
“愿意!我愿意!没,没说不愿意...”苏阔最是吃这一套,生怕祝修误会,恨不能当着他的面,立刻拿起针线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那,那便有劳府上的绣娘了,贫道稍后叫红袖将衣服送过去。”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接那件道袍。
祝修却紧紧抓着不撒手:“不必麻烦,我顺道带过去就好了。”
“好...好吧。”苏阔觉得还是尽早将正事说完,好打发这个怪里怪气的祝公子快走。
“咳,祝公子,关于那枚符篆,贫道已经有了主意,有把握将背后主使之人找出来。”
“什么办法?”
苏阔用指尖在自己的眼眶下轻轻点了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祝修愣了一瞬,不过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厉声道:“不行!”
苏阔脸一黑。不到半天的时间,自己已经被祝修严词拒绝了两次。不过这一次跟先前参军的事不同,那一桩祝修不同意也就罢了,这次却由不得他。
他耐心解释道:“祝公子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有...”
“不必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此事到此为止。”祝修根本不容他讲完,便转过身,将话头截断。
岂有此理!这个祝公子简直是不可理喻,事关他的性命,又不是他苏阔的,怎么反倒要求着他一样?
苏阔深吸了口气,平了平心火,冲着祝修的背影说道:“祝公子不要意气用事,你可知那妖物因何选择把符篆种入公子的眼中?周身的筋骨,皮肉,任一处都比眼睛更容易得手,为何他们要舍易求险?”
祝修抱起手臂,却依然没有转回身,“这是自然。因为他们知道我无懈可击,勉强算得上薄弱之处,唯有眼睛而已。”
“......”
苏阔呆住了,一时觉得无言以对。
“此前道长担心我的身子撑不住,怕我辛苦...其实道长多虑了,我的身体好得很,就算再熬上几天几夜也没问题。我从来不是什么萎顿孱弱之人,道长可千万不要有所误会。”祝修竟然破天荒地滔滔不绝起来。
只是苏阔被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辞惊得更呆了。难得见他主动说这么多话,可这跟符篆的事有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他敲了敲额头,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公子说得,咳,很对。不过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将符篆种入人眼,便可以见人之所见。他们想看到什么,想借你的手来做什么,你身边的人会有什么危险...这些都还是未知。”
见祝修依然不吭声,他继续耐着性子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他们随时可能催动法诀,若是被他们察觉符篆有异,就会打草惊蛇。请公子放心,贫道有把握,一定能将那妖物找出来。”
祝修默然半晌,沉声道:“把握?凡事都有例外,若是有个万一呢?那妖物逃了便逃了,由他去。”
苏阔感觉一阵心火爆燃,直窜上脑门,烧得他头疼。这个祝公子根本没搞清状况!
他按了按眉心,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在明,他在暗,他既然如此苦心孤诣地算计你,不达目如何肯会罢休!这一次侥幸被贫道识破,下一次若是他换了招数呢?贫道不能时时刻刻在看顾于你左右,等我离开,一时找不到人对付他们该怎么办?”
“那你就留下来!”祝修猛地转过身,两道目光牢牢地将苏阔锁在原地。
“什么?”苏阔愣在那,一脸的愕然。
留下来?为什么留下来?凭什么留下来?怎么可以留下来?况且,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啊。
他强压住火气,沉声道:“祝公子,时间紧迫,眼下不是玩笑的时候。”
“我从不玩笑。”祝修一字一句,字字铮铮。
苏阔却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明明就是一句玩笑啊。
夜幕低垂,上弦月早已转至穹顶,将银霜般的月光均匀地撒向地面,也落在了夜色中对峙的两个人身上。
祝修今晚换上了一件月白色薄衫,几乎与此刻的月色融为一体,却将乌黑的长发,和一对因焦灼而泛起波澜的黑瞳衬得愈发醒目。
明明就是玩笑,却被他说得如此郑重,苏阔觉得自己差一点就当真了。
他转过身,避开祝修灼人的目光,用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冷冷道:“不管祝公子是不是玩笑,此事势在必行。况且那符篆就在贫道手上,我也不必求得公子的同意。”
他实在郁闷,明明在冒险救人,却被人严词拒绝,而自己又不依不饶地非要帮这个忙不可。简直卑微得头痛。
祝修始终没说话,苏阔也索性坚持到底。俩人就这么在月色中僵持着。
最后还是祝修忍不住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被苏阔的冷言冷语消弭了锐气,斟酌着问道:“那,你肯留下来么?”
听见他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苏阔的坚定一下子就垮了。他真是又气又笑,转过身来,揶揄道:“你把我留下来做什么?又不肯让我参军。”
祝修立刻道:“还可以做别的!”
见他还是这样一脸认真,苏阔又忍不住想要逗弄他:“那要我做什么?做你的小跟班?你有一个司舟还不够么?还是说...做你的绣娘?每天替你缝衣服,制香袋?”说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自己先噗地笑出声来。
可祝修却丝毫不见笑意,仍执着地等待他的回答。
苏阔此刻只想赶快把他打发走,便敷衍道:“容贫道想想,想想再说。”
他猜测祝修如此希望他留下,是为防万一。一旦那妖物又使出什么手段,有他在身边,总归能叫人安心。等他将此事彻底了结,永诀后患,想必祝修也就不会再盯着他不放了。
祝修却两步来到他的身边,催促道:“现在就想。”
苏阔扶额,这个祝公子怎么这么黏人呢?
他有些不满地抬起头,正撞上祝修视线。凉月银星映入他的双眸,却丝毫不能冷却其中的期待与渴望。
这倒叫他想起了儿时朝师傅讨要糖果时的表情。记得当时自己恋恋不舍吃完了那几颗糖果,过了许久还是念念不忘。几次去问师傅,什么时候还会有糖果吃?师傅的回答总是,下次,下次再说。
后来他渐渐就不再问了,因为他终于懂,所谓“下次”就是没有下次的意思。
在雀跃的期待过后,他初尝了期待落空的滋味。不过好在那时他年纪尚小,可期待的事还有很多,很快便将这一桩淡忘了。
可此刻祝修的目光中,那种热烈的期待几乎要把人灼伤。
苏阔被他盯得脸颊有些发烫。他别开目光,拼命摇着蒲扇:“现在不行,等此事了结之后再说。”
他的心怦怦直跳,终究是保住了几分坚定。祝修的一对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方才他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就软了一下,险些把持不住,就答应了他。
等到此事了结,自然就各奔东西。到那时再说什么挽留,就好像此时的糖果,终究不复彼时滋味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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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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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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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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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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