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也收拾地差不多了。虽然这两年郭家日子好过,但郭大娘是节俭惯的人,家里又要供一个读书人,后来又给儿子娶亲,也没得添置几件贵重物品。英娘最后就打包了些衣物,器件物什还是留了下来,给了族里,也算结一段善缘。
到了约定的日子,罗家兄嫂特意早早地从大榕村赶来。想着帮英娘收拾东西,没成想到了时,家里已经收拾好了。进了门,就发现英娘就孤零零地坐在屋里,低着头,发着呆呢。
英娘听着门口传来的声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慢腾腾地抬起头来。不过几天的日子,脸颊便凹陷下去了,本就巴掌大的脸,此时显得更小了。
罗大婶也算是看着英娘长大的,见小姑如此,不由感到阵阵心痛,想说什么,可此时此刻,说些什么也不大好,几步上前揽了英娘怀里,道:“咋不好生休息,等着我们来再收拾也不迟啊?”
然后又使眼色给旁边的丈夫,让人赶紧搬旁边的包袱到板车上,免得英娘在此睹物思人。
罗大哥是个内敛的人,见妹子这样,有心安慰几句,又口拙,几次想张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时间有些喃喃无言。
英娘哪儿又不知道兄嫂的眉眼官司,只得抬起头来,勉力对着哥哥笑了一下,指着旁边堆着的包袱,道:“哥哥,我没事,咱把这些东西搬走吧。收拾好了,早点走,我都想家了。”
说罢,挣扎着想站起来跟着人一起收拾,结果被罗嫂子给强按住了:“咱不动手,也没多少东西。你哥哥力气大,左右不过几趟的事。”
英娘听了这话,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罗嫂子便说:“你不想呆这儿啊?成,那咱上外面等着你哥哥去。”
英娘赶紧摇头,说道:“我没,嫂子,我们再待会儿吧,就在这儿等着哥哥好了。”
罗嫂子也知道小姑子对这里的不舍,可是没法子,终究还是留不住。不如早点走,免得到时候让人家赶着走,反倒失了体面。
可惜的是,罗大哥根本琢磨不透这姑嫂俩的心思,就想着赶紧拾掇好,早点带妹妹回家。而且东西本就不多,三五两下地,就都装好捆好了。于是兴冲冲地进屋喊人,又惹得罗嫂子瞪了一眼。
让罗大哥一时摸不着头脑。
英娘也知今天无论如何也该走了,于是站起身来,准备一同往外走去。罗嫂子见小姑一身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就像挂身上一样,瞧着一□□都能刮倒,赶紧上前搀扶着人往外走。
三人锁好门,又拿了钥匙给族里的人,便往家回。英娘本想和兄嫂一起走的,可她那样,两人都不放心,现在就一把骨头,便强按了人坐在板车上跟着回家。
英娘一瞬不瞬地盯着在视线里渐渐远去的家,心中泛起了巨大的失落与不舍。无数次想跳下车,飞奔回去,可惜总归只是念想罢了,这辈子,自己恐怕都没机会再踏足这里了。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悄然从指间溜走。秋来春去,有些事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转瞬间居然就过了两年。
两年的时光,对于孩子,对于老人,留下的印记总是最深的。
罗老爹年纪渐大,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入冬后,便一直咳嗽,各种药方偏方都试了,大夫只交待让好生保暖,天气回暖,人自然就好了。
英娘不放心老人。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盯着人喝了药,睡熟后自己才休息。可谁知,今晚罗老爹喝了药却迟迟睡不着,一直躺着,人也不爽利。
最后无法,罗老爹只得慢腾腾地坐起来,开口道:“英娘,我想出去转转,人老觉少,就今下午睡了会,现在人也清醒的很。”
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天气又冷,这怎么放心让人出门。看英娘看着罗老爹渴望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上前帮着套了衣服,扶着人出了屋门。
一出屋门,冷风就径直扑来,英娘正想劝人回去,没成想罗老爹反倒兴致高昂的样子,两人只得在后院里沿着屋檐下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冬季虽说天黑的早,但墨蓝的天空反倒布满了满天的星子,在院落里不至于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转了两圈,英娘本想把人扶回屋,罗老爹却又想着往前院走走。英娘想着走了这么久,去前面的厨房里喝点水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因此又扶着罗老爹,往前院走去。
没成想,本该熄灯的厨房,居然远远地就透出了灯光。这个时间,英娘想着多半是兄嫂在,便扶着罗老爹直直往厨房走去,结果刚靠近,就听到里面在提自己的名字。因此,便拉着罗老爹止住了脚步。
“英娘今年虚岁都二十了,这一年大过一年的,可不能就这样糊笼过去才是。”罗嫂子在灯下和面,想是今天罗老爹说想吃点面条,特意换了面回来做的。
罗大哥蹲在灶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烧着火。听了罗嫂子的话,只沉闷地说了声嗯。
罗嫂子也不在意丈夫的看法,手下不停,又继续说道:“今年就给英娘好生相看人。这瞧着就快三年了,可不能一直给他们姓郭的守着。咱乡下人家,可不讲这套,是吧?”
罗嫂子刚就用了温水和面,但现在天冷,温度低,怕面团发不起来,因此,又用帕子搭了面团,放在灶头上。看着锅里煮筒骨的水开了,赶紧捞了起来放着。然后把锅里的水倒掉,重新添了水到锅里。
然后又继续说道:“英娘虽说长得好看,做事也利索,可毕竟是二婚,这人选上肯定没有原来那般好。可这也是是没法子的事。”
罗嫂子本来自说自话地,原也不是和丈夫商量,结果谁知说了这话后,却看着丈夫嘴里嘀嘀咕咕地,便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有事就说清楚。”
这边锅里的水还没开,罗嫂子又切了些老姜备用着。心里又另想着事情,见着丈夫又重复说了句,可也没用心听。因此也没听清丈夫到底说了什么。
于是没好气地说:“你说什么呢。”
这边两人说着话呢,锅里的水开了,罗嫂子赶忙准备把刚才焯了水的筒骨放到锅里。
罗大哥像生气似的,大声吼道:“我说,没合适的,就让英娘待家里,我养她一辈子。”
这一声,吓的罗嫂子手上一个不稳,筒骨瞬间就重重地掉锅里。锅里的热水一下子就飞溅了起来。大部分都溅到罗嫂子胸前,但是手上也未能幸免。烫的人“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手上不稳,连筷子也掉锅里了。
听到这个声响,在门外候着的父女二人呆不住了,正想进门,可灶下的罗大哥更快。只见罗大哥起身上前,想仔细瞧罗嫂子的手,可罗嫂子偏捂着手不让他看。
两口子正闹着呢,父女二人又不好进屋了。
罗大哥无法,只得连忙去水缸舀了水,打湿了帕子,好言好语地哄着罗嫂子,可笨言笨语地,罗嫂子听得心烦,自顾拿了帕子敷着。
冷帕子敷了好一会儿,那股痛感才暂缓,罗嫂子又想着刚才丈夫说的话,没好气地说:“你养着,你拿什么养着?啊?”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让我好生算给你听听,进了冬日来,爹的药就没断过,这就是一大笔开销。开了春,狗儿就要上学了,这也要钱吗?你说说,你哪儿还有钱?”
罗嫂子越说越来气:“再说了,我又没说让妹妹去火坑里,就提了一句,就让你这么大气啊?”
“我也是看着妹妹长大的,能不盼着她好?今儿,我算是弄明白了,我就算给你罗家当牛做马,最后也就是一个外人。这些话我以后再也不讲了。”
罗大嫂说道后面,声音也哑了,眼睛也红了,想着自己操心家里家外的不讨好,反被人家这样误解,一时间觉得真没意思。
在罗大哥眼里,自己妻子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平日里和谁有争端都没见认输过,哪儿有这样委屈的时候。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办,只恨自己嘴笨,乱说话。
因此,只能不停的给罗嫂子赔礼道歉,赌咒发誓。可惜在旁边抓耳牢骚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罗嫂子发泄了一会儿也好了许多,也知道丈夫就是这样,没法子。最后只能没好气地说:“那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去把锅里地筷子捞起来啊,难不成连筷子一起炖啊。”
罗大哥见妻子愿意同自己搭话,不由傻笑起来,结果刚笑起来,又见妻子瞪自己,还把眼光往锅里看,连忙又去把锅里飘着的筷子捞起来。琇書蛧
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罗大哥忙里忙外的,一边看火煮汤,一边又把醒好的面拿起来擀面条。罗大嫂就坐在抄着手瞧着,再不动手。偏罗大哥还高兴地很。
门外的父女见里面的两人和好,对视一眼,便默契地悄声离开。
就这么耽误了一会儿,夜已经迟了,皎洁的月光把整个院子照的透亮,英娘扶着罗老爹,慢慢往屋里走去。
罗大哥嘴笨,就是学亲爹学了个十足像。因此,此时罗老爹虽有心说些什么,却也怎么也说不出口。
英娘反倒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依旧把罗老爹送回屋,扶到床上躺着。
罗老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瞧着英娘要回屋了,才终于说出口:“英娘,你嫂子的话,你别放心上。咱不怕,爹有钱,爹养你啊。”
罗老爹这话反倒逗笑了英娘,有心说些话安稳罗老爹,想说自己有钱,想说自己不怪嫂子。可最后,也只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熄灯离了屋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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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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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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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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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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