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之后呢?你就一直没忘记过她?”我问。
师父凝视着那颗珠子,缓缓答道:“忘记了,怎么可能不忘记。可有时候午夜梦回,却还是会想起。有好几次,我梦到她满身是血的问我,问我当初为什么不救她。”
师父说到这里,眼神之中充满了寞落,仿佛那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往事。
“那你恨你表妹么?她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你没有找她报仇?”xiumb.com
我的好奇心,永远是这么旺盛。师父侧目看着我,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恨她,但……这事儿还真怨不得她。她们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我爱的那个女人也不是第一次找我表妹的麻烦。如果我
表妹不杀她,她就要杀我表妹。在这个情况下,谁又能手下留情?”
“可那是你最爱的女人呀!”我有些不太理解。
师父伸出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摸在我的头发上,愈发语重心长了。
“十七啊,你要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不仅仅是为了爱情。事实上,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责任。有时候,为了这种责任,我们需要去牺牲一些东西,包括爱情。”
“可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不顾一切的跟她在一起么?”我不以为然的问。“呵,在一起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都在求而不得。尤其是,当她的追求,和你的追求不一样的时候,你们往往可能会站在对立面,这
时候,别说在一起了,就算是多靠近对方一步,对你身边的人,甚至是这个世界,所带来的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瘪瘪嘴:“师父,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爱情这个东西,不就是你情我愿的嘛,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在一起咯!”
师父叼着烟斗,大口大口的抽着,没再接我的话。
我知道,他是不想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便也没自讨没趣。
不过,既然今天他将我叫进了这间屋子,肯定也不会只想告诉我他的爱情故事。
这老头儿的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话想对我说呢!
我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等着老头儿自己开口。
果不其然,我等了十来分钟后,老头儿终于按耐不住,走到左侧的墙壁前,轻轻扣了三下。
下一秒,我便看到那地方竟像一扇门一样,缓缓从中间移向两边,露出一面我从未见过的、镶满了牌位的墙。
我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这……这是……”
师父拿了三根香,将其点燃,然后插到了那面墙前的香炉里,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算是给那些牌位行过礼了。
“这些,都是我陈家的列祖列宗。”
听到这话,我莫名想起之前马冬冬和我说过的以前江城特别出名的那个陈家。
当时,他说的时候,我还不怎么在意。
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师父和那个陈家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否则,就冲这密密麻麻的牌位,在整个江城,又怎么可能找出第二个如此兴盛的陈家?
只是,为毛,师父以前从未对我提起过?
像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师父将嘴里的烟斗取下来,在椅子边缘磕了几下,才再次开口。
“以前,我并不想对你说这些事,因为我希望你过平平淡淡的一生,安稳到老就好。但……刚才在道观里,那只狐狸说的话,让我有些不安。”
我皱了皱眉:“你是说那只狐狸精说什么有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清楚她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师父你帮我解释解释呗?”
“十七,好奇心太重,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师父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我却依旧死死的纠缠着他。
“师父,你这说话只说一半,是成心想逼死我,是么?”
见我真的很想知道,师父也无意继续隐瞒,开始对我讲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我的家族,乃是江城玄学第一大家――麻衣陈家。我的本名,叫陈枫。三十多年前,上一任家主,也就是我表妹的奶奶去世后,家主的位子就一直空着。直到后来,我接任了它。我本以为,我可以励精图治,将陈家的玄学更加发扬光大,可没想到,在我接任家主的第三年,某一天陈家上下100多号人突然就不见了。没有尸骨,没有踪迹,
也没有遗言。唯一有的,只有那满地通红的鲜血。”
我被师父的话震惊到了。
“他们……都死了?”
师父点点头,哑着声音应道:“那天,我因为有事,便在朋友家住了一晚,从而躲过了这一劫。否则,可能连我,都难免遭此毒手。”
“究竟是谁做的?”
“我也很想知道,可我查了三十年,依旧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且在这个小村子里苟活着,等有机会了,再为我陈家那100多条人命报仇!”
师父说着,双拳紧紧蜷缩着,指甲几乎快要掐进肉里。
可见,他的心里究竟是有多恨。
看着他如此这般,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小老头儿,啥也不想,就每天抽烟喝酒种地,外加跟我贫嘴。
但事实证明,他看似轻松的外表下,其实埋藏着一个巨大的伤痛。
那伤痛,不揭开则已,一揭开就会痛得他粉身碎骨。
而可笑的是,我一直自诩是他的徒弟,是他最亲近的人,可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心,隐隐作痛。
我迟疑了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将师父那苍老而瘦削的身体揽入怀中。
师父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似在抽泣。“十七,你知道么?这三十年来,几乎每个晚上,只要我一睡着,就会看到那天陈家宅子里满地的鲜血。那些血,鲜红鲜红的,刺得人眼睛生疼。你说,我家人被杀死的那
一瞬间,他们是不是都特别疼?”师父扬起头问我。
我动了动嘴唇,想要回答,却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这件事真的太过于惨痛。
无论我如何回答,对师父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我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意气风发,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的身体,不再壮实。
他的皮肤,也不再紧致。
他的心,也不再清澄。
那些仇恨,随着岁月的流逝,一遍又一遍的被加深,直至再也忘不了。犹豫了良久,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故作轻松的说:“师父,没有了家人,你还有十七呀!十七以前不太懂事,老惹你生气,但十七跟你保证,以后我肯定乖乖的,不会再跟你贫嘴,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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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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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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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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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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