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躲开的麻烦,有一天仍然蛮横地闯进了李钦载的生活里。
身边朝夕可见的年轻庄户们在朝廷的征召令下,不得不离乡背井,用血汗和劳累来满足帝王的虚荣心。
李钦载这次是真的反感了。
反感归反感,李钦载也很清楚,封禅泰山是李治铁了心要做的,从武后提出建议开始,长安城内便莫名其妙有了风声。
什么万民请愿,什么百官赞附,舆论一旦造起来,天下人都会不自觉地跟着赞同,这其实就是民心,单纯冲动,且容易被愚弄。
预先做了铺垫,造起了舆论,国库再欠几年债也在所不惜。
李治封禅的决心无比坚定,李钦载也没那胆子敢公然反对。
第二天,渭南县令亲自来到甘井庄,毕恭毕敬地站在李家别院门外,求见李钦载。
李钦载在偏厅内见到了这位县令。
县令姓马,上任渭南县令不到一年,去年夏天刚上任时,马县令还登门拜访过他,算是拜个码头,讨个方便。
李钦载虽已是县侯,但还是要给予地头蛇充分的尊重,于是去年也设宴款待了马县令,那一次宾主尽欢,彼此都分外投契。
然而这一次李钦载见他,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马县令进门便行礼,直起腰时,才赫然发现这位李县侯面色含霜,冷冷淡淡不搭不理。
马县令心头顿时咯噔一下,立马开始三省吾身。
我刚才行礼姿势不标准乎?我的表情不够殷勤乎?我得罪这货了乎?
想来想去,马县令实在不清楚为何这位李县侯刚见面就给他甩脸子,心中愈发惶恐不安。
“久不见李县侯尊面,下官发现李县侯竟然愈发俊朗秀逸,风度翩翩,美人如玉,下官心中不胜仰慕。”
李钦载眉头一挑:“马县令用‘美人如玉’来形容我?你读过书吗?”
马县令愈发愕然:“李县侯,古之用词,‘美人’本就指男子呀。下官错了么?”
这下轮到李钦载愕然了,都忘了摆脸色,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见李钦载那副表情,马县令只好解释道:“‘美人’者,相貌俊秀,德才出众之美男子也。《诗》云,‘彼其之子,美如玉。’,《离骚》又云,‘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见李钦载表情渐渐变得复杂,马县令小心翼翼地道:“下官以‘美人’谓李县侯之俊美秀逸,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赞颂呀。”
李钦载一点也不尴尬,顺势便拈了个兰花指:“如此说来,我果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了,马县令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马县令不明其意,但还是唯唯应是。
接着马县令小心地道:“下官见李县侯眉宇间隐有阴郁之气,似乎心情欠佳,不知是何人得罪了您?若是下官辖内事,下官愿为李县侯分忧。”
李钦载没回答,却反问道:“马县令今日亲自登门,可有事?”
马县令陪笑道:“是,这两日县衙司户在辖内各村各庄归统了壮丁人数,甘井庄有年轻庄户计二百余,李县侯想必知道,陛下欲封禅泰山,朝廷下令征兆壮丁徭役,您家庄子将抽调壮丁一百二十二人。”
“下官今日前来便是跟李县侯通禀一声,待春播之后,贵庄上的壮丁们可就要上路了,可能会被遣往两百里外的蒲州,工部来人说,陛下巡幸封禅之行,大约会在蒲州附近建一座行宫。”
明知马县令今日登门的目的,但他的话说出口后,李钦载的脸色还是阴沉下来,倒也不是针对马县令,他知道马县令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家庄子抽调不了庄户。”李钦载断然道。
马县令一呆,期期艾艾道:“为,为何?”
李钦载缓缓道:“新粮种的事知道吗?陛下派了数千禁卫驻扎在我家庄子周围,不仅如此,我家庄子上的两百多庄户也要日夜照看新粮种,全庄上下数百号人拿它当亲祖宗侍奉,把谁抽调走了都不行。”
马县令惊愕道:“这,这……下官委实没法做主,各庄徭役的人数是刺史府派下来的,工部的官员们做了归统,各地州县一个人都不能少,否则问罪首官。”
“下官不敢为难李县侯,可您多少也为下官考虑,贵庄一百二十二名庄户已在刺史府造案立册,更改不了,否则上面问罪下来,下官固然没个好下场,势必也将牵连李县侯呀。”
李钦载哼了一声,道:“我说不能抽调,就是不能抽调,要不你让差役把我抓进县衙大牢,来个杀鸡儆猴?”
马县令冷汗潸然,陪笑道:“李县侯莫侮辱自己,您怎么可能是鸡呢……”
李钦载神色一滞,特么的,看不出这货的嘴也很贱。
拍了拍马县令的肩,李钦载语重心长又诚恳地道:“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马县令啊,做官不要太死板,该变通的时候也可以变通一下的,你说呢?”
马县令断然摇头:“下官无法变通,刺史府来要人,下官交出的人若少了一个,便要受严惩,还请李县侯体谅下官的难处。”xǐυmь.℃òm
李钦载沉默片刻,又道:“拿钱换如何?你开个价,我家每个庄户的劳力值多少钱,我把钱给你,你把他们的徭役免了。”
马县令脸色愈发难看:“李县侯,您莫闹了。这根本不是钱的事,陛下封禅巡幸,普天之下谁敢拿钱充劳力?若然事发,下官和您都是大罪。”
马县令顿了顿,又道:“李县侯,下官多嘴问一句,您到底是为啥啊?为啥不肯把庄户抽调出来?”
“朝廷征召的是民夫,只是辛苦一点造行宫,又不是让他们上战场,根本不会有伤亡,您何必为了这点事跟朝廷闹呢?”
李钦载后背一靠,露出跋扈的嘴脸:“不为啥,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找点麻烦,不行吗?”
马县令苦笑道:“行,但下官不过是个可怜的县令,您想找麻烦可否莫牵扯下官?下官经受不起啊。”
李钦载正待要跟他继续讨价还价,宋管事匆匆进了偏厅,行礼道:“五少郎,滕王殿下驾至门外。”
李钦载一愣,接着腾地站起身,惊喜道:“大冤种……啊,不对,滕王殿下至矣?快快迎接,高规格迎接!”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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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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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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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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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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