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她终于跨越了一个阶级。
尽管没有仪式,没有宾客,甚至连她的夫君李思文都不曾亲自将她迎进门,可赵道蕴还是很激动。
这一步,不知跨出了祖上多少代先人的心愿。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妾就是妾,待遇和仪式肯定没法与正室相比的,连念头都不能有。
姐弟俩刚走进国公府,李钦载却恰好从院子里朝门外走去,双方在国公府的门内相遇。
李钦载看见了她和赵道生,脚步不由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赵道蕴却垂头盈盈一礼:“见过李县侯。”
李钦载暗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有意隐瞒,可她终究还是来了。
“免礼,跟你说过,叫我表字景初便可。”李钦载露出一丝微笑。
赵道蕴有些不安地解释道:“奴家……卑贱之女,不敢冒昧登门,今日是李刺史派人将我们姐弟接来的……”
李钦载笑道:“无妨,进了门便是一家人,以后好好相处。”
说着李钦载又看了赵道生一眼,笑道:“府里规矩多,多学学。”
赵道生明白李钦载在含蓄地警告他,急忙躬身道:“李县侯,在下已知罪,以后绝不再犯。”
李钦载嗯了一声,吩咐下人带他们去见李思文。
姐弟俩告退,往后院走去。
管家吴通迎了上来,笑得满脸褶子,神情和态度比刚才应付姐弟俩亲热多了。
“五少郎要出门吗?老朽给您备车马。”
李钦载摇头,望向姐弟俩消失的方向,道:“今日是我爹派人将他们接来的吗?”
吴通道:“是的,二郎亲口吩咐,老朽派了下人去馆驿将他们接来。”
李钦载似笑非笑道:“咱们府里又添了新家人,可喜可贺呀。”
吴通撇了撇嘴,道:“恕老朽多嘴,妾室……算不上家人,这女子年纪不大,心眼却多得很,五少郎您多留心。”
李钦载惊讶地看了吴通一眼,一把年纪还真没白活,老头儿这双招子亮堂得很。
“有我在,她翻不起风浪,怕就怕我爹不争气,被美色所迷。”李钦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大把年纪了,纳个这么年轻的,老腰子能受得了吗?也不怕马上风……”
吴通讪笑两声,不敢接话了。
…………
赵道蕴姐弟进门,李钦载原本喜迎新年的愉悦心情,莫名添上了堵。
妾室入门,虽说没有仪式,但家人还是要认识一下的。
赵道蕴拜见了李思文和李崔氏后,李思文立马便带她进后院书房,拜见李勣。
站在这位名震天下的老将面前,李勣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赵道蕴便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毛骨悚然。
对于李思文纳妾的事,李勣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诫好好过日子,言行起居国公府里自有规矩,不可轻违。
然后李勣便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接下来李思文便让李钦载与赵道蕴正式相见。
李钦载仍旧很客气,该行礼便行礼,脸上永远带着笑容,也对赵道蕴的到来表达了欢迎的态度。
礼数无可挑剔,但李钦载转过身便找到了李崔氏。
“娘,到底啥意思?您为何允许爹纳妾?”
人都进了门,李钦载也就不藏着掖着,索性直白相问。
李崔氏仍在做绣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道:“那对姐弟也是可怜人,他们的母亲早亡,父亲上山采药时失足落了悬崖,死不见尸,乱七八糟的亲戚妄图瓜分他们父母的遗产,姐弟俩不答应,于是告上了刺史府。”
“案子很简单,你爹当即便判了,带头争家产的亲戚杖二十,家产判归姐弟俩,赵道蕴事后向你爹道谢,却不料突然跪在你爹面前,直言父母已亡,阿弟年少,家中没了主心骨,愿嫁你爹为妾……”
李崔氏叹了口气,道:“那孩子跪在你爹面前哭得凄惨,额头都磕破了,流了不少血,你爹不答应,她便一直跪着,人都晕过去两次了,仍咬着牙不肯离去。”
“你爹比她大了二十来岁,本来不愿答应的,是我见那女子可怜,再说你爹平日公务繁忙,又常常熬夜办公,近年来视力不佳,提笔已有些乏力,身边确实需要一個磨墨铺床侍候他的人儿,于是我代你爹答应了下来。”
李钦载有些吃惊,这门亲事居然是老娘亲口答应的。
想来也是,以老爹的胆子,怎么可能主动纳妾,不怕老娘活拆了他吗?
“伟大的女性,英雄母亲!”李钦载钦佩地赞道。
李崔氏瞪了他一眼,道:“阴阳怪气的,小心我抽你!”
“娘,主动给枕边人纳妾,您难道不吃醋?”
李崔氏叹了口气,道:“一把年纪了,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可你爹出身将门,我出身世家,门户越高,有些事情越要妥协。”
“这些年你爹一直只有我一位正室,长安城里闲话不少,临老给他纳一房妾,我也省了听那些贵妇人嚼舌根。”
李钦载低声道:“娘若心里不舒服,孩儿有法子,可让赵道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世上。”
李崔氏一惊,狠狠捶了他一记,道:“可算上过战场了,杀气如此重,你爹的妾室也是你的长辈,已是一家人了,你怎能对家人下杀手?混账东西,以后不准再提!”
李钦载无所谓地笑了笑。
李崔氏瞥了他一眼,又道:“听家中部曲说,你在吐谷浑时,与某位紫瞳的姑娘有过一段故事?我还听说,那位姑娘是楼兰国公主?”
李钦载嘻嘻笑道:“娘的消息真灵通,您是不是每天都支着耳朵,时刻趴在墙根听下人们嚼舌根?”
李崔氏气笑了,又捶了他一记。
“钦载,你如今已腾达,比你爹更有出息,按理说,你若想纳妾自无不可,朝廷都会给你的妾室发俸禄。”
“但你若真有这心思,也要好好跟婕儿说,莫让她伤了心,更莫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此非男儿所为,尔当以此为耻。”
李钦载唯唯应是。
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赵道蕴今日进了门,娘真不打算做点什么?给爹和她的床榻上点个炮仗也不行吗?您是正室,必须立威呢。”琇書網
李崔氏笑骂道:“正室给小妾床榻上点炮仗,不够丢人钱,不怕你爹活活吓死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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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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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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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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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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