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满头雾水,金乡无地自容,二人两两对视,金乡的脸蛋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情复杂难言。
“蕊儿,你来大理寺作甚?”崔婕好奇地打量她。
金乡努力维持表情镇定,双手却紧张地攥住衣角。
“我……来拜会大理寺卿。”金乡脱口道。
崔婕不解道:“你拜会寺卿作甚?”
金乡慌了,编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它,可她本不习惯说谎,一时间根本想不出理由。
“我……我父王要我给寺卿送封信。”金乡好不容易又编了個理由。
崔婕妙目迅速朝金乡的马车上一瞥,道:“送信你为何带这么多吃的穿的,咦,还有被褥……”
金乡眼睛眨得飞快:“我……我搬家。”
想了想,搬家这个理由简直神来之笔,金乡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肯定地道:“没错,我搬家,顺路给大理寺卿送信。”
崔婕嫣然一笑,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道:“走,我陪你送信。”
金乡又慌了,她哪来的信可送?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不,不必了,大理寺卿没在,我先走了。”金乡理了理发鬓掩饰慌乱。
正要离去,金乡突然想起,对呀,眼前这位可是闺蜜,按照正常的社交礼仪,她也该问问闺蜜来大理寺作甚。
尽管她明知崔婕是来探视李钦载的,但……社交礼仪不能废。
“婕儿来此作甚?”金乡微笑问道。
崔婕顿时露出愁容,道:“夫君入狱了,我来探视他。”
金乡点头:“听说了,厌胜案在长安城闹出了大动静,牵连了许多人,据说李县伯奉旨查缉此案,两位公主被构陷,是李县伯带人冲进宗正寺救了她们,还将真正的主谋揪了出来。”
崔婕嗯了一声,道:“可他终究还是入狱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崔婕道:“此事过后,还是要劝夫君留在甘井庄,不要再掺和朝事了,像以前那样,教教学生,偶尔弄点新物件儿,带着荞儿河边钓鱼,一家三口日子恬淡却充实,多好。”
“朝堂太危险,夫君不该再踏足,这次算运气好,很快能出来,下次呢?凶险之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整个家都塌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金乡沉默片刻,轻声道:“李县伯无论做任何事,想必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他是国之大才,所思所想非常人能揣度。”
“他若愿做力挽狂澜的英雄,你便陪他经历狂风暴雨,他若甘心平淡与世无争,你便做他相夫教子的贤妻……”
“此生得觅良人,已是上天垂怜,婕儿,你是厚福之人,要惜福呀。”
听着金乡话里浓浓的羡慕语气,崔婕觉得有些不对,认真打量了她一番,道:“蕊儿,你……今日有些不一样。”
金乡一惊,掩饰般笑道:“哪里不一样,你莫多心,李县伯帮我父王重得圣眷,他对我滕王一脉有恩,我才帮他说几句好话。”
说完金乡突然察觉不能再待了,越说越露馅儿。
于是金乡匆忙编了个理由,慌慌张张登上马车离去。
崔婕蹙眉盯着金乡的马车走远,越想越觉得金乡的表现有点奇怪。
旁边久未出声的荞儿突然道:“姨姨,她是爹给我找的二娘么?”
崔婕一惊:“二娘?”
随即崔婕再次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
大理寺监牢内,一家三口久别重聚,看着被关在牢笼内的李钦载,崔婕和荞儿心疼不已,再次放声大哭。
李钦载隔着牢门安慰了许久,并指天发毒誓表示,三日必能刑满释放。
李钦载的毒誓非常毒,比屎还毒,而且发誓时语气铿锵有力,颇具说服力,崔婕和荞儿终于信了。
一家三口在牢里聚了很久,直到天已擦黑,崔婕和荞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约定了明日再来陪他。
看着妻儿从监牢阴暗的甬道内离去的背影,李钦载咂咂嘴,突然不想坐牢了。
回去跟妻儿过日子不好吗?为何非要待在牢里?
当初想避风头,其实也可以躲回甘井庄,自己抽什么疯要往牢里钻?
念头一旦通达,李钦载便赫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特么的,失算了!白蹲了好几天大牢!
恨不得割腕蘸点血,在牢里的墙壁上写一个大大的“蠢”字。
越想越意难平,李钦载突然跳了起来,抓着栅栏朝外面大吼道:“来人,我要越狱!”
这一声大吼,顿时引来监牢内其他犯人极度的共鸣,于是大理寺监牢炸了锅,无数犯人跟着吼了起来。
有人吼着伙食太差,有人吼着自己冤枉,还有人破口大骂狱卒刑讯手黑。
很快,狱卒气急败坏赶来,查清带头闹事的人竟是李县伯后,狱卒立马变了表情,换上一脸苦涩,蹲在牢门前哀求李县伯莫闹。
“哦,没人陪我说话,我的嘴太寂寞了,随便吼几声。”李钦载轻飘飘地道。
狱卒脸都绿了,你吼啥都行,吼要越狱是几个意思?
接着狱卒又毕恭毕敬地告诉李钦载,四皇子想见他,正在外面等,同来的还有两位公主殿下。
李钦载想了想,决定不见,让狱卒转告李素节,何时先生出狱再见也不迟。
牢里不能见,先生伟大光辉的形象被破坏了,以后还有何面目抽他鞭子?
…………
第二天,太极宫朝会。
李治坐在太极殿宣布,厌胜案已查清告破,主谋畏罪自戕,此案到此为止。
不仅如此,李治还着令刑部大理寺复核牵连此案的宫人和官员,无辜被牵连者一概翻案释归。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同时长松了口气。
这桩该死的案子终于特么揭过去了!
接连多日来,长安城内不知多少官员提心吊胆,生怕被牵连进来,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安宫闱内外皆是一片人心惶惶,连街头的路人百姓都觉得莫名不安。
幸好天子仁厚,没效法汉武帝大肆杀戮,不仅如此,还下旨为无辜者翻案。
于是满朝文武一齐向李治行礼,齐赞吾皇仁德。
这一次满朝文武确实是真心实意赞颂李治,不掺一丝虚伪。
不为别的,就为悬在头顶的剑消失了,全家不必惶恐不安了。
站在朝班内的李义府悄悄观察李治的脸色,然后突然站出来,先照例赞颂吾皇一番,然后说到渭南县伯李钦载率部冲击宗正寺一事。
冲击官署当然不对,但,李钦载为了救两位无辜的公主,事急从权,严格说来不仅无过,反而有功,有功之臣至今仍在蹲大理寺的监牢,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李义府在金殿上慷慨激昂地表示,天子仁德,不可寒了功臣之心,请天子下旨,释放李县伯。
这次朝臣们出奇地沉默,没人表示反对。
早在王伏胜自戕后,厌胜案真相水落石出,朝臣们早已知道两位公主是无辜的,李县伯冲进宗正寺救出天家骨血,确实说不上过错,就算有错,人家毕竟已在大理寺蹲了好些天。
更何况天子刚才宣布厌胜案到此为止,李钦载入狱也属于厌胜案的一部分,既然到此为止,李钦载也该放出来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李义府今日所奏,根本就是天子的意思,不过是假借李义府的嘴说出来而已。
天子摆明了要袒护李县伯,谁还会那么不识相跳出来反对?
敢反对你试试,惹恼了天子,说一句厌胜案继续查,查到天荒地老,就问你怕不怕。
于是随着李义府话音落地,满朝文武不仅没人反对,反而一致附和李义府所谏,请天子下旨释放李钦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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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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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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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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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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