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仍是摆着一张云淡风轻的面皮,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副认真的风度来。谢我存便知道了,他并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
“大人不要想太多。我对大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晏伐檀随手又抬起那把破扇,睨着那潋滟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打量了她一眼。这样悠悠一眼传到了谢我存那里,便沾了些别样的意味了。
“我,我对你也没兴趣。”
谢我存闷哼一声,又补了一句。
“对我有兴趣的多了去了。”
自说自语一般,声音细弱下去,也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谢我存心里明镜似的,也只能抱着胳膊撅着嘴,等着晏伐檀接下来的冷嘲热讽。
出乎意料的,那人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扶上了后腰。并未说出那劳什子的激人不痛快的言语,倒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意思。
“晏老板想说什么?”
谢我存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还以为是那人教她堵了话头。此时干脆踮起脚来凑上去眯着眼挑衅。
晏伐檀被她猛地靠近的举动一愣,随即向后靠去,一手抵在了身前。慌张只是一瞬的,他将脸扭过去,不去看她。
“我想问问大人,心悦大人的是哪家的公子?”
冷不丁的教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谢我存怔住了,又有些别扭的抿了嘴,半晌挤出几个字。
“要你管,多了去了。”
“我实在无心去管大人心悦谁,大人既然欠了我的债,便理应顺了规矩成了我的人。我不管心悦大人的是京城的公子还是青楼的哥儿,他们若是都不能帮大人偿债,那晏某权当是大人的玩笑话了。”
一双清冷眸子睨着她,倒教谢我存怎么都开不了口了。她跺跺脚,泄了气一般又缩了回去,万般无奈开口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抵了你的债。”
晏伐檀收了扇子,伸手触上茶盏的杯壁。那里还留了一丝余温,他端起那杯清茶,递给正怄着气瞅他的那人。
“我过些日子有位贵宾到访,这楼阁便是收拾给她用的。晏某的这位客人实在是金贵,晏某担心府上的人招待不好,着实烦恼了好久。”
晏伐檀顿了顿,又附身往那茶杯里吹了吹。几片茶叶飘在上面动了动,又渐渐沉了底。他才将茶盏摆到了谢我存面前。
“哎,大人好像是从京城来的。那想来这眼界自然是高出常人一大截罢!若是那贵客来时谢大人能来府上帮着照顾几日,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将刚刚研磨濡毫后书下的文章转过去,那工整有力的笔迹便映入了谢我存的眼帘
只见那上边写着“契约”两个大字,下面又细细列罗了几条规矩。谢我存粗略打量一眼,大多与照顾那位“贵客”有关。
倒有几条教谢我存瞧见了,也是心下一惊。那上面注着些信事之类的内容,怎么都不像面前这位一本正经的公子写出来的话。
不过谢我存倒是瞧出了一点,便是晏伐檀对他的这位客人,十分上心。看来他们的关系实在不一般。
原来是让她伺候他的心上人啊。晏伐檀还不知道谢我存已先入为主了,瞧着那人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面上倒也没多大波澜。
“大人若是没有异议,便签个字罢。”
“我不。”
谢我存不去接他手里的那张契约
“这样的卖身契,你还是去哄别人罢。”
“大人可想好了?若是大人愿意,那我便不用派人去京城找魏大人了。”
“你找我干爹做什么!”
谢我存随即反应过来,咬紧了牙根。
“你这个老狐狸,居然敢要挟我。我,我,我签!”
谢我存瘪了气,又拿起那张纸,迟疑在三,还是在上面签了字。
“谢大人有骨气,大人也不用担心,晏某不会为难大人。等我的客人走了,这约和债,便统统不作数了。”
晏伐檀似笑非笑,将那契约仔细叠好,又听谢我存冷冷开口
“那好,那你也在这契约书上签个字,省的到时候你不认帐!”
“那是自然,晏某是生意人,诚信二字自是熟烂于心。”
晏伐檀欣然接受,又展开那张纸,在下面写了几笔。
“那便预祝我,和谢大人合作愉快。”
“愉快你个头!你给我等着。”xǐυmь.℃òm
谢我存一把举起杯盏,一口闷完。又吐出些泛苦的茶叶,整张脸皱成一团。她转身就走,不打算再与他过多纠缠。
那个愠恼的背影刚隐在琉璃门扇之后,晏伐檀直立的身影终是支撑不住一般猛地坠了下去。
他有些痛苦,一手死死的攥住了腹前的衣物。跌坐在梨木椅上的身影蜷缩着,额头抵在臂弯里。几声痛呼止在了嗓子里。
来人的身影有些急促。管家进来时端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碗,腥气的味道扑鼻而来,晏伐檀只用一瞬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那一刻叫嚣起来。
“主子。”
管家忙将那碗汤药递给强撑起身体的晏伐檀,后者收拾起表情,接过那药碗一饮而尽。
“主子,你这是何苦,老奴看着都…唉。”
管家言语间充满心疼,却也自知多言,又步到案前倒了碗茶水,递给晏伐檀。
“我没事。派去的探子可回来了,丽娘什么时候能到?”
“说是不出三天便能到江州。主子放心,派去接应的人选都挑好了。”
晏伐檀嗯一声,接过茶盏,略烫的杯壁灼着他的手心,他不知痛一般挑挑眉毛,轻轻拨动着杯盖。又冷不丁开口
“你去江州府找一趟谢我存,就说我说的,请她明天在来府里一趟。”
“是。”
管家唯诺着应下,又抬眸看向面前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带了笑容的晏伐檀。
“管家还有别的事?”
晏伐檀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舒袖问他。
“小的没事了。只是,小的实在不解,当初那位走的那样绝情,主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迎她来府上。”
管家通悉晏伐檀的脾性,虽是知道他并不会在意他这样有些越界的询问,却还是将头垂的更低。
“她毕竟是玥儿的生母。玥儿能在生辰见上她一面,不知得多高兴。”
晏伐檀有些恍神,嘴里的药苦味参着腥气已慢慢散去,手中的茶盏才没有那么的灼烫了。他一饮而尽,笑着道
“这茶,有些烫了。”
管家忙抬头,对上了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心下这才舒缓一口气。他忙应下来,又赶紧去斟了一杯,试好温度后又恭敬地递给晏伐檀。
那茶是好茶,狮峰龙井雨前新芽。每蕾皆一旗一枪,泡在蓝花白瓷碗儿里。茶叶皆直立不倒,载浮载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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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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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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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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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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