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人立在她身边,一手垂在身前。虽然碍着斗笠上的纺纱,但谢我存仍能感觉到那人正灼灼盯着她。
谢我存张张嘴,干脆又瞥过头去,悱恻着怎么开口。却听一清冷音缓缓响起
“谢大人盯我做甚?”
那斗笠歪了歪,似乎是那仙人偏了头。配上这句话,谢我存大概也能猜出这斗笠后头那张脸正挂了要瞧她笑话的脸。
“你,我,你怎么知道我是…”
谢我存怔住了,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那人闻声也不回答,只伸了手去掀斗笠。
谢我存盯着他,只见那手才抬了一半儿,便一阵晃动传来,接着她怀里便多了份重量。
“两位客官,实在抱歉!刚刚有个浪头,没躲开,你们没事儿吧。”
船头那老翁笑语盈盈,虽是嘴上客套,却毫无愧疚之意。
“没事儿!”
谢我存快人快语,先回了话。一扭头便又看到了趴在她怀里的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多么暧昧的姿势。
船身颠簸,他无防备,一个踉跄干脆直接摔到了她身上。谢我存也是本能一揽,便楼住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稍一用力,他便直接被带到了她的腿上。那斗笠刚被摘了一半儿,此时不撑劲儿也斜斜挂在了他背后。他的面容没了旁的遮拦,这时倒是清晰了。
真瘦啊。谢我存暗自咂舌。在一抬脸才看清那双冰冷的眸子正带着杀气的盯着她。
“晏伐檀?”
“放开我。”
谢我存叫了一声,随即自知失态的捂住了嘴。晏伐檀冷冷抛出了一句后便不与她多言。谢我存忙松开了手。
“晏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晏伐檀从容的站起身,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倒也未表现的过于在意。场面才不至于太过难堪。
“谢大人也要去太玄?”
晏伐檀不答反问,不知从哪里摸出把破扇来挥着。此时天刚明亮,潮风尚足。谢我存实在想不清楚他扇个什么劲儿。她挤出笑来正欲回答,却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她与晏伐檀的关系实在特殊。论起要好,晏伐檀与她在面儿上总是要装出一派官商和谐的场面来的。论起敌意,她连着放了三把火把他气的不轻。这样的关系下,一般谢我存都是会躲着他走的,生怕她的什么举动又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她和他也没有见过几次面。
但是晏老板气宇轩昂,总透着些与常人不同的气场。教人看了一眼便忘不了。谢我存因此隐约对他还有些印象,这才能将他一眼认出。但是她总觉得晏老板这番实在有些奇怪。
她索性半眯了眼,仔细的瞧了瞧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让晏老板的鸢肩之姿多了一丝“柔和”的气质。
忽而又是一阵颠簸,河面舔舐着船板的声音传来。面前那个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公子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怀里那阵“熟悉”的温度。
“客官!又一个浪头过去了!”
知道了……
晏伐檀哼一声,舒袖从她怀里“轻车熟路”的爬起来。谢我存又挂上了那副抱歉的表情,随即留意到那人伸手扶了一下身前的什么,谢我存看清那东西后宛如电击一般愣住了。
“晏老板,你这是…”
谢我存喃出声,反应过来后才紧紧闭上了嘴。她诚惶诚恐的看着站起身来比他高了许多的那俏老板,生怕他不高兴一扇子挥过来将她灭口。
晏伐檀闻声也愣了愣,他瞧瞧她,又瞧瞧肚子。摇着破扇的手松了松,又接着使了力气扇起风来。几缕碎发随风飘至身后,晏伐檀合了扇儿,用扇骨掩了嘴,一手扶住后腰。挑眉睨她道
“大人瞧出来了?已经四个月了。”
谢我存捂住心口,不知怎的有些激动。闲时爱翻阅的《江湖月报》总是记些江湖儿女的爱恨情仇,虽是大多带些为了吸引眼球编纂的胡话,但是总是教人不能释手。江州这片“蛮荒”之地便是常出现在那小报上的,晏伐檀的名声自然也常在那上面出现。可无非就是晏老板与哪家舞女多调笑了些时辰这样淡无味识的大白话,最出格的也只是晏老板碰了谁家姑娘的臀部,可又无人作证,谁知是不是那些人又编出来的胡话。
可见晏老板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从还算“洁身自好”的公子哥儿。
可是!谢我存盯着那微微鼓起的肚子颇有些兴奋的吞了吞口水。可是如今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从话本子里走出来一般立在船头,淡然的挺了肚子,仙人似的自己告诉她,他有了身孕。这样的消息怎能不让她热血澎湃!
“大人在想什么?”
晏伐檀虽仍是掩了嘴,那眉头却是微微皱了皱,他听到谢我存略带些兴奋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我在想也不知道《江湖日报》的地址是哪里。”
“嗯?”
“啊!我在想什么时候到太玄!太慢了真的是。”
谢我存佯装着急,一手抬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她暗道自己还算机灵,可一瞬便觉下巴被人用什么挑起了。
晏伐檀抬腕稍一用劲,那力道便顺着扇骨传到了谢我存那里。他仍是挑着眉,面上却捎带了些戏弄的意味。他看着谢我存微微抬起的小脸,轻声启口
“大人就不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可,可以吗。”
谢我存猛吸一口气,掩住了心中那些呼之欲出的雀跃,她想强迫自己作出些关怀的表情,可怎么也抿不住那上扬的嘴角。她干脆嗦了腮,意味难明的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甩出的惊天大秘密。
呼而那船身又一颠簸。谢我存已是本能反应的张开了怀抱。果然这一次也没落空。晏伐檀又抵在了她怀里。
“客官!没事儿吧你们!”
“……”
本官见你天资颇慧,送你去做颠勺的大师傅好不好啊?
悱恻过后。谢我存连声说着抱歉,还伸手想去扶一把。毕竟那人现在带着身子不是?可那人却反常态的并没有动。
紧接着,谢我存觉得被什么覆上了脖子。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晏伐檀居然抬了胳膊搂住了她,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挺了腰身往她那里松了松。虽是坐在她怀里,身量却仍比她高出许多,他便低了头,在她耳边轻轻启口。
那热气呼在谢我存脸上潮乎乎的,谢我存也是僵在了原地。等她听清了怀中人的话时,那脸立马就红透了。
“那夜为大人摆接风宴,宴后大人可是抱着我的脖子一口一个心肝儿叫的好不亲热呢。如今是瞧清了我人老珠黄,翻脸不认人了不成?”
晏伐檀的扇子又挑了上来,瞧见谢我存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轻笑出声。
谢我存拼了命回想着那夜,却只记得她头脑混胀教人接回了府里,第二日南途是与她提起过,送她回来的,好像就是晏老板……
不是吧。谢我存只觉要晕过去。怀里那人仍是一脸笑意盈盈,老狐狸似的瞧着她,要将她瞧透一般。
那掌舵的老船夫又“颠勺”了,还未来得及致歉,便听船舱有人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赶紧开船!别问那么多。”
“客官!小的是想告诉您们,咱们快到了,太玄就在眼前了。”
端坐着的晏伐檀闻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匆匆站起了身,快步朝船头去了。果然瞧见了那水天一色的交界处有个颇显热闹的地方,那便是太玄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晏伐檀眉头轻锁,重新带起斗笠,将面纱尽数拉下。未等船只靠稳,便使出些轻功来飞身上岸。
“哎!”
谢我存匆匆追出来后,只赶上了那人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只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混沌之处。
她立在船头,还回味着刚刚那人告与她的信息。只是实在太过复杂,她一时也未咂摸出个什么滋味儿来。
“哟,客官,你们不是一家的啊?”
那船夫阴阳怪气问她,谢我存也没好气,扭头瞪他一眼。
“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一对儿的?”
“哈哈,我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吵架了,我看那位公子先上了船,您是来追他的。”
谢我存想起些什么,又问
“所以刚刚的浪花是?”
“我这不是在帮您吗。又不是那白玉京掌勺的师傅,这样的浪头怎么可能颠这几下!”
船夫有些遗憾的摇摇脑袋,听谢我存咬着牙根挤出来了几个字
“我谢谢你。”
说的人一愣一愣的,听的人也一愣一愣的。
“大人客气了。到底是我多管了闲事,帮错了。”
“你没帮错。”
谢我存快步从船板上跳到河岸上,扭头没头没脑的抛下句话。
“我们快成一家的了。”
未在多言。谢我存提了裙摆,绕过总总林林得商贩,朝那太玄最晃眼的建筑的方向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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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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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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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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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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