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凌铮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婆婆今日是什么意思呢?
村中人常有他的闲话,凌铮早已习惯,自从婆婆将他接回家后,种种闲话更是繁多起来。
去学堂路上还会有婆婆辈的老人指着他笑,说他是凌婆婆捡来的长寿娃娃,日后若婆婆病了,她便可以借自己的寿。
养着他只是为了借寿而已。
可……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借寿……”
思绪还未收回,凌铮忽而耳尖听到门口传来细微动静,门缝被人一点点推开,月色在地上映出一道黑影,随后一声极快的“嘎吱”声,只呼吸间,木门被人应声关上。
凌铮抓住被角,神情有些警惕。
他目视前方,屏息敛声,蜷曲着手指缓缓伸进枕头下。浓稠的墨色铺满房间,凌铮双眼在黑暗中无法视物,只能下意识微缩瞳孔,将手里握住的尖锐木桩小心翼翼,不带一丝动静抽出来。
手掌心片刻间已淌了冷汗,可“武器”在手,凌铮心下稍安。
终于,良久的沉寂之下,来人已到了床前。
即便她呼吸极轻,步伐亦算无声,可在这寂静万分的房间里便如放大了数倍一般,听到凌铮耳中,更觉得这是一种挑衅。
借着呼吸,许是摸清了来人方位,凌铮不再犹豫,眼中微眯狠意一现,手指收紧,身体前倾,随之迅猛往前刺去。
“嘶——”
破空之声传来,随后便是当头一刺,宁歌惊呼一顿,还未反应过来,系统就已经操控着身子旋身将这一攻击躲了过去。
闻声,正蓄力二击的凌铮身形一顿,五指间力度还未卸下,他望向漆黑一片的房间,寻找宁歌的同时,口中亦试探出声。
“宁歌?”
“是我。”
是被你差点戳穿的宁冤种本歌。
那一下太快,回归身体的宁歌还没有回过神来,脑子仍旧晕晕乎乎,连带着手脚也也罢工起来,呼吸几瞬,这才安抚好扑通扑通仿若打雷的心跳。
窸窸窣窣声响起,是凌铮下了床。
黑暗中两人指尖相触,宁歌也被人顺势拉到床边。
可算是有了个能支撑自己瘫软下来的地方,还在记仇的宁歌没好气的用脚将凌铮踹到一旁,自己一人独罢了这一方天地,“好家伙,深更半夜奇袭老姐,凌小铮,你是想上天吗?”
凌铮站着没有吭声。
握住木桩的力道此时已经尽数卸了下来,可凌铮的五指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抽搐,由指尖传来的无措不住的往四肢五骸蔓延,一再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心防。
差一点。
差一点,他伤害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干嘛不说话?”
宁歌这头絮絮叨叨个没完,嘴皮子都要说干了,好不容易停下来想要听听凌铮的反馈,可等了半晌,愣是没听到人回应。
亏她还担心凌铮白天的状态,想着晚上偷偷过来给人敛个被角,发扬一下“母爱”的光辉与伟大,谁料到她光辉还酝酿没出来,人凌铮险些送她去见天堂的光辉!
这孩子从小就有回报的好品质啊。
脑海中的黑白小人正在疯狂的打架,一个头顶冒烟急着拿手上的叉子去插凌铮,一个则顶着小光圈疯狂劝阻,正是一发不可收拾之际,那一直无动于衷的少年却突然隔着被褥将宁歌一把环住。
他膝盖抵着床脚,环抱的姿势稍动便止,也因此,宁歌没有感受到来人的温度,只觉得是一阵风吹了过来,瞬息又消失无声。
“我害怕。”
少年缓缓开口,清朗的嗓音中夹杂稍许苦涩,“若你也死了,我便也坚信不移,自己是这世间最最克亲之人了。”
“我好害怕。”
沉默中,有人终于低低叹息一声。
温热的掌心抚了抚凌铮头顶,力度轻柔缓和,“不怕,我命硬得很,专门对付你身上这所谓的恶名声。”
“不如你猜谁会赢?”
“不知道。”
少年摇摇头,又在摇头后点了点头,声音极低极低,“但我希望是你赢。”
“那就对了,我永远都会赢,咱们俩也绝不会输。”
凌铮忽而笑出声来,“我还从未赢过,跟着你便能赢,真好。”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仿佛怕她听不清晰,声音不禁大了一度,一字一顿,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宁歌尚来不及反应的情感。
只有凌铮知道,那股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感,名为期待。
他在期待一个回答。
只要她应,此后无论何人以恶名中伤他,他都再也不会去理会。
胸腔处热意滚烫,扑通扑通的心跳如响雷一般炸在耳边,让凌铮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掩藏在心底的卑劣。
他正在以卑劣威胁一个难得给予他温暖的人。
哪怕他明白也清楚,自己对这人只有半分的信任,可纵是如此,他也不想放走她。
“会啊!”
宁歌毫不迟疑的回答瞬间引燃了凌铮骨子里名为囚禁的幽幽火焰,愈烧愈烈。
“你以后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人,会与心生爱慕的女子成婚生子,也会有与赏识你的人并肩作战,这个村子困不住你的,我一直在期待着你走出去的那一天。”
这个村子里的人太不识货了,还是要与男主团的人在一起才可以发挥出男主最大的作用。
当然,她也相信凌铮会是个在哪里都能无限发光的好孩子。
——来自老母亲对儿纸的关怀与期待。
“宿主主,你心真大。”
“谢夸。”
“你就不抱着一丝男主可能喜欢你的可能?”
“怎么不抱?以我这等琼姿花貌与善良温柔的内里,谁看了心里不咯噔来个爱的拍打?”
“等着吧,等他一出大山,心里对我那束名为爱慕的小火苗肯定会被天道掐断,都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别想着试探她!
她狠起来连自己都怕!
我哒!\(`Δ’)/!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宁歌敛着被子躺好,边抽空给旁边的人来了句晚安,眯了一会儿,突然觉察到不对劲,她睁眼,一言不发下了床,然后将凌铮扯到床上。
“抱歉,脑子抽了。”
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之前穿来的时候她两个房间都睡过,躺在床上给自己盖被的熟练程度更是咻咻咻飞升。
唉,她长大了,再也不是个挑床的小宝宝了。
细心给凌铮敛好被角,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宁歌含笑开口,语调微微上扬,“我要走啦,不然天亮了我就要被人类发现了,不能陪你咯。”
“睡觉吧凌小乖乖。”
配上她的心灵鸡汤,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这还不得把忧郁情绪有多远抛多远?
所以说啊,半夜谈心最有效了。
宁歌深谙此法。
回到自己房里,深感自己功德无量的宁歌也不禁做了个美梦。
……
谈心事件过去后,宁歌再没找过凌铮。
眼下节点在即,宁歌大半的时间都用来培养凌婆婆与凌铮的感情,并潜移默化往村民脑海里植入她体弱多病的讯息。
这个节点过去后,宁歌才算是真正的自由人。
她躺在床上,浑浊的目光呆滞盯着头顶的木板,枯槁的手指动了动,却又无力的垂下。
门口的脚步声渐近,是凌铮端着粥往这边来。
老人移动着眼珠子往那边望去,喉间嗬嗬几声,苍白的唇瓣蠕动几番,只能发出几声断续的呜声。
她被凌铮轻柔的扶了起来,靠在他竖起的枕头上,看着他转身拿起粥碗往床边靠近,宁歌心里头就极其熨帖。
这就是有孙子孝顺的好结果啊!
可惜,她夸不了他,也不能再动手为他做些什么。
托天道的福,她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弥留老人,想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滚动弹幕,然而,对面的人啥也不知道。
痛苦。
“婆婆,喝粥。”
吹得温热的粥被少年喂到嘴边,老人探着身子往前倾了一点,热粥进了嘴巴,却实在让老人困难得下咽都缓慢。
少年却极有耐心,慢慢等着老人将粥全部咽下去时才开始舀下一勺粥。
期间来了几个村民探望,瞧见凌铮半跪在地上给老人喂粥,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也只是关怀了一下老人的身体才结伴出了门。Χiυmъ.cοΜ
“现下瞧瞧,底下有子孙赡养还是极好的,那祸害……可不是将凌婆婆照顾得妥当。”
探望凌婆婆的一个妇女出了门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婆婆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说说,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啊?”
她们对凌婆婆都不亲近,平日里也只是邻里邻居的关系,眼下来探病大都是依着自家男人的话照做,真要说起来,她们对凌婆婆要不要引路借寿这事儿可比人身体硬不硬朗来得好奇。
同行一个黑瘦的男人打了打妇女的手,在她望过来时瞪直了眼,“你管人家做什么?自己家长里短的还不够说?丢脸丢到别人家,小心老子打死你。”
妇女瑟缩着身子,犹有不甘的低下头,跟着男人回了家。
三日后,村里人便听说村尾的凌家婆婆去世了,去时安详得很,面容很是慈蔼。
鉴于同屋的凌铮还小,村长只好帮着他给凌婆婆挖了坟,将其埋在了凌家村后面的山里,牌子是凌铮自己书写的字,他识字,也只想自己给婆婆提字。
村长立在旁边看他认认真真跪在地上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额头都红了大片,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情愿,心里难得点了点头,对少年生出些满意来。
这年头,孝顺的孩子更顺眼些。
“她去得早,日后你若没有地方安顿,就跟着我回吧。”
村长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他一生没有成亲,孤家寡人了一辈子。
“我想陪着婆婆。”
凌婆婆去世后将屋子粮食都给了凌铮,村长是知道的。
见他执意不跟自己走,村长也不再劝,只摆了摆手,将锄头架在肩上往回走,“早些回去吧,山里寒凉。”
凌铮独自站在墓碑前,直至夕阳西下,他才稍稍动了动身子。
木头上刻着他稚嫩的字体,可凌铮仿佛能从其中看出老人慈爱的面容来,他不解的问她,“你不借我的寿吗?”
那时,弥留之际的老人却强撑着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攥得很紧很紧。
她呼吸已经开始艰难,却仍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吐出几个干涩的字句来。
“婆婆走了,阿铮便要照顾好自己。”
最后几字越来越低,他几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去世的最后一刻,身体逐渐冰冷僵硬,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温暖温柔,冥冥之中,他突然醒悟,老人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模样吓到他。
她最后的笑与从前极为相似,都是一样的慈祥温暖,令人心生亲近。
——你别怕,婆婆啊就是给你喝的,你生的玲珑可爱,咋可能是那劳什子的霉运呢,婆婆瞧人准,你啊日后定是个威风凛凛的秀才先生!
——日后你若饿了便来婆婆这儿,虽没有大的吃食美味,可味道呀,都是村里独一份儿的,旁人想吃也难嘞。
——婆婆见不得好孩子挨饿。
“你说错了,我不是好孩子。”
他在众人恶意中生活了十几年,心里已经没有善意了。
“你是被我克死的吗?”
无人回应他。
此时风起,夜幕降临,前几日阴沉着的夜空今夜仿佛晴朗起来,他昂首望着天空,幽蓝幕布间早已点缀着几颗明亮璀璨的星星,云层散去,那些星星便更是繁多冒出,引得皎洁的月牙也悄然出现,俏皮的悬挂在天际。
好美的夜空。
哪一颗星星都是亮亮的。
婆婆她,又会是哪一颗呢?会不会比其他的星星更亮?
她是不是在告诉他,她不是被他克死的,又或是在与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呢?
可他错了。
他恍惚间才醒悟过来,自己在这荒凉世间的亲人不止她,还有婆婆。
可婆婆不知道。
他亦从未开口向婆婆倾诉过。
婆婆会不会失望?
可惜,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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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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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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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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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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