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寂静山林中,鸟雀惊起的扑棱声不绝于耳,三人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鸟雀锐鸣不止,四散纷飞,证明此地有猛兽作祟。
而声音距离他们并不远,因此……
“吼——”
一道洪亮沉重的厉吼传来,山林再次如震动一般发出各类惊恐的声音。
只眨眼瞬间,一只身长体壮的吊睛猛虎从黑暗的草垛中越出,绿莹莹的眼睛冷厉不带一丝感情的望着他们,四肢疾步奔跑,距离逐渐拉进。
虎。
连皇家猎场都是人工驯养,拿来当添头的猛兽。
可如今他们面前却出现了只真正的野生猛虎!
光是嗅见那顺风袭来的浓郁的血腥恶臭,他们都能想象眼前这只猛虎是多么的凶残暴虐……
“凌铮,怎么不走了?”
隐隐察觉到凌铮停顿的脚步,宁歌不由得探头出来看了看四周,当瞥到对面的猛虎时,兔身下意识打了个寒蝉。
“你进去。”
凌铮自然察觉到了宁歌的恐惧,宽大的手掌捂住胸口,盖住了宁歌因害怕而僵住的目光。
“系统,这不科学!偷袭埋伏就算了,怎么连老虎都出来了!”
“叮——已接收宿主请求,正在检测中——”
“叮——由于猛虎出现的时机不对,系统有权驱赶猛兽,以保证任务目标的安全。”
话音刚落,齿轮卡动旋转的声音响起,宁歌从凌铮指尖缝隙中瞥到了对面的老虎,它四爪不甘心在地上摩擦几许,继而仰天长啸,倏地转身,眨眼间就消失在三人眼前。
“……”
风动,树叶沙沙的声音争先恐后开始奏响,三人的表情就如同风中飘落无处可依的叶子一样,懵懂忙然到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
皇甫熙甚至暗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不臭啊。
所以不是他们把那虎臭走的吧?
见皇甫熙闻了闻衣服,太子想了想,也跟着闻了闻。
咦,有点臭。
太子回过神来,表情臭臭的想。
凌铮也怔愣不已,可感受到怀中柔软时,他的眼神便是一变,“是你对吗?你有没有事?”
宁歌正要补觉,冷不防耳边传来炸锅似的声音,她一愣,簌簌簌的钻上去敲了敲凌铮的下巴,“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你别高看我。”
不过她属于间接帮助就对了。
危机解除,众人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包围,凉风吹来,均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眼下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他们已跑出了皇家寺庙后山的范围,若要回去,恐怕敌人会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人安排好了吗?”
“差不多了,眼下应该都渗透进去了。”
皇甫熙点点头,“原本以为只是对付他们两个,没想到现在还牵扯到了异邦人,若是父皇醒来,不待我们报仇,父皇估计都能将他们给降罪了。”
勾结外邦谋逆皇位,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是说着好玩儿的。
触犯到了皇帝和皇家尊严的底线,无论什么身份都不容放过。
“他们?你们都知道了?”
太子抬起头问,“你们知道策划这案子的人是谁吗?”
“皇兄,并非我们不信任你,实在是你通过表象和朝堂派别就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
太子别过脸,“朝堂中不少重臣近些日子一直在朝堂上弹劾我的行事作风,又转而向父皇赞美三皇子与五皇子,就连夸赞你的也不在少数,除却你,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盯着太子之位的……”
太子的声音降了下来,“我文不成武不就,父皇不喜,母后也日常对我严肃以待,轻易不会对我露出一丝笑容,嬷嬷们总是劝我用功读书,将来好担负起这大好河山,不令母后失望,可我根本不喜欢那皇宫,甚至羡慕过你们能在宫外建府的皇子们,那该多么逍遥自在。”
“从前我还幻想过日后我会成为比父皇更厉害的千古一帝,因此什么我都要掺和一脚,期盼着众人能看到我的成长……”
“我空有抱负野心,却日益被这无边的折磨缠绕其中,不得解脱……”
“皇兄,宫外建府不好的。”
皇甫熙看着太子,一字一顿道,“皇宫有内外明暗卫严格把守,又有禁军精兵巡逻,受伤了有太医医治。而皇子府中若是遭遇敌袭,那可半分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四年前我们回府之时便遭了起截杀,若非实力强,只怕今日是不能在这听你唠叨的。”
皇甫熙说话太直接,太子面上有些挂不住,臊红了面皮,“本宫这哪是唠叨!”
“现下他们说不定已拉拢了朝堂不少臣子,弹劾你无可厚非,夸赞我们自然也并非真心,他们文武不全却野心勃勃,若真登上那个位置,届时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说起来,这场谋逆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而他们虽然已有对策,却也不免在一些地方失误。
幸得手下人已经渗透进谋逆队伍中,只待时机变化之时,就可动手。
“也不知父皇会不会醒来。”
这次谋逆连兴帝后妃都被掌控住了,这传出去可并不是什么值得口口相传的光荣事迹。
“凌铮,我饿了,想吃果子。”
“我去找。”
凌铮起身拿起染血的剑,“殿下,我去寻些果子来。”
“我陪你去吧。”
“我一个人就好。”
凌铮摇头,随后大步往水源处走。
“他是你的幕僚?”
太子问道。
“算吧,他是我大哥。”
“???”
凌铮走了很久,沿着水路向下又翻了一座小山坡,这才摘到一些能够食用的野果。
“好酸!”
宁歌险些被酸出表情包来,咬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忙推回给凌铮,“酸死了酸死了!”
凌铮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语调温和低沉,“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尝一个的。”
野果不能吃,宁歌也只能委屈巴巴的饿着,捂着肚子不让它发出害羞的咕咕叫声,“凌铮,你说那个皇帝会醒吗?”
“会。”
“你怎么想的?”
凌铮将宁歌放在手里,指腹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耳朵,继而说道,“谋逆之事非同小可,无论如何,即便皇帝病危,为了遏制朝堂上下乃至朝野的民心稳定,太医院的人哪怕铤而走险也会将圣上唤醒。”
“即便未来的君王在圣上驾崩后继位,可说到底,兴帝还未死,而朝堂重臣信服的也只是现在的圣上,有他的圣旨与口谕,新帝的登基之路才会顺畅。”
“所以如果兴帝醒了,只可能是回光返照?”
“大抵是吧。”
宁歌听完,眼含仰慕的盯着凌铮,被他大掌罩住,不自觉蹭了蹭他的手,“凌铮,你会的好多啊,这三年你进步真大。”
“第一年我随强将军去了边防军营,边防战士热血澎湃,对待保家卫国热忱不减,即便异邦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可一个不行,那就两个一起上,两个不行,那就三个……那时我去便被强将军任命为副将,军中的人多有不满,自那以后,每天我都能在练武场等到挑战我的人……”
他们是热血少儿郎,可凌铮也是。
他不知道何为副将,他只知道这是强将军给他的考验。琇書網
他教了他三个月,将他带入军营中后就如陌生人一般,冷眼看着旁人与他比武。
被打的多了,渐渐的凌铮也击败了不少人。
有时候实战的确是最好的提升方法。
仅仅是三个月的时间,凌铮已经能自如对付军营中大半的士兵,哪怕身上伤痕无数,可最终赢的还是他。
成功的喜悦是会有上瘾的。
第六个月,军营安定被打破,狡诈的异邦人夜晚发动围墙袭击。
所有士兵倾巢出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骑着烈马的夷丹人居高临下坐在马上,挥剑间便斩下他们士兵的头颅,血箭喷涌而出,而夷丹首领也大笑着仿佛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你疯了吗?躲啊!”
平日与他针锋相对的士兵恶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险境,而后厮杀间,被夷丹首领一刀砍下头颅。
短短一瞬,一条鲜活的生命自此消失。
那夜地狱般的突袭以惨胜为结局,城墙外到处都是破碎的残骸,那样滚烫的血将外面贫瘠的土地全部染红,令人触目惊心。
“我在边关呆了两年,第三年强将军将我送回圣都,让我留在六皇子身边成为他的幕僚,而后再次启程前往边关……”
“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们都在护着我。”
而两年的边关生活似乎也治好了他每时每刻的嗜睡症,哪怕在最安宁的时刻,他也会突然转醒。
“所以三年过去,哪怕我是根木头,此时也开窍了。”
凌铮笑道。
“你才不是木头,你是最最最聪明的人。”
“原来我家小兔子对我有那么高的评价吗?”
凌铮莞尔,“那日后我可得更加努力才行。”
说话间,凌铮已经看到了皇甫熙两人的身影,他将手里的果子洗净了递给他们,养尊处优的两人齐齐咬住鲜红欲滴的果子,下一刻,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殿下,不好吃吗?”
凌铮显然没有时间吃,连鬓角都带了几片枯叶,稍显狼狈的模样。
“挺甜,皇兄多吃点。”
“……”
果腹之后,三人启程打算绕过那座山往回走,几个时辰后,夜幕降临,三人也终于到达了皇家寺庙。
门口有重兵把守,反倒是围墙左右巡逻的人较少,三人静观不动,暗暗藏在密林的入口处。
或许没有猜到被追杀的三人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眼皮子底下,巡逻的人绕过了漆黑幽森的密林,并没有多加好奇心的往里探头。
“门口把手森严,不知里面情况如何。”
太子气音道。
“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杀后宫妃嫔。”
“那……”
刷的一声,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倏地从身后传来,凌铮眼神一厉,忙伸手推开蹲在旁边的太子,自己则翻身侧滚向一边,躲过了那狠厉的劈掌。
来人身形高大,浑身散发着戾气,他扭头看向凌铮,表情有些兴味,“又是你。”
古怪腔调的大兴话一出口,三人纷纷知道对面的人是谁,而凌铮僵立在原处,耳边仿佛又回荡起三年前那人砍下他人头颅后放肆的大笑声,那般猖狂大笑,也一度成了凌铮最为讨厌的声音。
凌铮眼神转冷,一言不发的盯着来人,“这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三年前的刀伤,现在痊愈了吗?这次不会再有人救你了。”
夷丹首领语气中满满的居高临下,趾高气扬,他不屑的看着凌铮,仿若他是不堪一击的蝼蚁,而他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那就试试。”
凌铮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他只觉得心台空明澄净,一片安宁。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正要使坏的宁歌,一个优美的抛物线,一脸懵逼的宁歌被丢进一脸懵逼的皇甫熙手中。
一人一兔四目相对,彼此都有点尴尬。
“凌铮,你居然敢抛下我!你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你乖一点,我杀了他之后再接你回来。”凌铮说得温柔,眼中杀意却丝毫不减。
只在一瞬间,两道残影突然向对方攻去,刀剑相击发出的尖锐响声也在一息之间响起,回荡在这片越发幽冷的密林中。
“你有,很大的进步。”
夷丹首领一面抵抗着凌铮密不透风的攻击,一边如点评戏子一般说话轻佻。
凌铮不语,手间力道一增,一道刺耳的声音,夷丹首领后退数步,手间的刀还在不住的颤抖轻吟。
“下一招,你的首级。”
“小儿狂妄。”
“狂不狂妄,你死之后再自行定夺。”
那边风雨未歇,这边嗑瓜子观戏,宁歌看得入迷,没注意皇甫熙笑嘻嘻的给她喂了个果子,待咬碎之后,极酸的汁液喷满口腔,一步步掠夺她的口水,宁歌险些开喷。
“好吃吧?兔子好像对果子没有要求吧?”
没要求个鬼!
太子摇摇头,巴巴的望着宁歌,“皇弟,你给我抱抱吧?”
“不行,这兔子咬人。”
淦!你才咬人!
外面的守卫好似被惊动,派了一小波士兵过来探查,两人对视一眼,正在思考对策,冷不防的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步伐齐整的声音,首领沉声命令。
“将乱臣贼子拿下!”
“是!”
禁军到了!
难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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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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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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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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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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