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避免,各异的灾难都会降临。
也因此,他们知道,反噬逃不开,解不掉。
那段时间他们格外安分,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这样阴损的赚钱方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早已习惯了简单快速的方法,人心已经腐化,就没有了愈合的可能。
那之后,他们疯狂的寻找除了孤魂野鬼以外的其他方法,企图得到更多的好运。
养尸。
养尸不死,气运就不会消失泯灭,他们可以凭借着尸的气运将自己的事业做的更大更好,成为行业的领军人物。
这个诱惑太大了。
可他们养尸一再失败,那些活生生的人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不再是好运的彰显,而是噩梦的象征。
他们不得已困住这些怪物,不让它们出去害人。
此法不行,终有法可循。
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家人。
果然,方法奏效了。
家族事业蒸蒸日上,以往仰人鼻息,鞠躬纳笑的日子成了虚影,所有人见了他们都是恭敬的笑意。
欲望与野心膨胀,实力最终比不上人心。
为了避免前车之鉴,也为了不再受到反噬,他们将自己亲近的人害死后,又用死者最亲近之人加以投喂,使得他们效忠于自己,即便神智全失也不会伤害自己。
为了保证这件事的严密性,以往为这件事前后跑路,手里沾了不少阴暗的属下,四人皆将其解决喂给了怪物。
而后凌家又想出一招缓解四家这几日私交甚密的景象。
——利用凌铮。
那之后,A市媒体便争相报道凌家大少被其余几家的人围攻之下断了腿,凌家主怒而出手的新闻,几家自此关系紧张,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而这就是凌铮想要摧毁的秘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
盛世看着凌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是太过自负,还是根本不信任?”
“没有不信任,只是当时的你们根本不信我。”
腿出现意外,所以怒意横生发动自己的人马找尽其他两家的麻烦,这听上去就是一个很有逻辑的报复案件。
更何况其中还有凌家的推波助澜,事情真真假假,扑朔迷离,谁也不清楚。
凌铮本想重生之后就开始布局打算,只是没想到,他仅仅只解决了一个蛀虫凌管家,剩下的难关就一道道被迎刃而解。
养尸之地,养尸的幕后黑手,甚至于钱家密辛,前世分明没有涉及,这一辈子竟然会抽丝剥茧,将真相呈现在他面前。
这一厢对比下,凌铮又回想起前世的自己,辛辛苦苦寻找了许多年的答案,最终还是被人一一拿走销毁,而他也死于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只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慢慢结冰,碎开,最后随着他涣散的意识一样趋于黑暗,永远失去生机。
突然有点心酸。
凌铮不着痕迹的摸了摸鼻子,余光瞥见宁歌望过来的目光,他也专注望回去,一眼便沉溺于她眸间星星点点璀璨的笑意中,待回过神时才微红了脸色,略微躲闪的避开目光。
“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凌铮憋着气道。
“难道不是沉浸于我的美貌中失神了?”
宁歌俯身,纤纤玉指轻点凌铮眉间,抚平他无意识皱起的眉头,微凉的触感冰得凌铮抿唇,一副别扭到要扭头的模样,可直到宁歌收回手了,凌铮还是那副梗着脖子发愣的愣头青模样。
宁歌被逗笑了,手指捂住红唇,笑的仰倒在凌铮大床上,“都说婴儿一天一个模样,我看你好像也是这样。”
翻了个身,懒懒的双手交叠撑起下巴,她美眸微眯看向对面轮椅上的凌铮,声音淡淡的,又含着一丝未褪去的笑意,“这是怎么了?事情解决了反倒不开心?”
“该办的事办到了,该解决的祸患也都一一解决,你还有什么忧虑的?”
“还是说,心愿已了,这心底又生出了新的欲望,渴望得到?”
“人类的贪心,如今我倒真是深有体会了。”
凌铮垂眸,“贪心是人之常情,贪心不足蛇吞象也是常理。”
能管住欲望的人哪里会有贪心一说。
但他凌铮是个俗人,管不住欲望,自然也就十分贪心了。
“这是歪理吗?不过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宁歌斜身看他,手指微勾,轮椅便主动往前驶来,宁歌看着近在眼前的凌铮,散漫着将上半身斜倚在他胸前,皓腕环住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的脖颈。
刺痛闪过,凌铮微微蹙眉,手掌紧握成拳,又僵僵的停在自己腿上。
过了良久,好似转了一个轮回,僵住上半身的男人才缓缓抬起手,将拳头松开,然后慢慢搭在女人弯曲的纤腰上,灼热的温度瞬间透过单薄的裙子沁到宁歌背上。wWW.ΧìǔΜЬ.CǒΜ
体内血液流失缓慢,他耳边不断传来小口小口吞咽的声音,脖颈间趴伏着的她也只有这一刻才是最乖巧的。
可最惹他怜爱。
唇瓣因失血而苍白下来,凌铮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一歪,整个人失去意识。
宁歌:???
昏了?
不是她平时从地府带来的好东西也不少啊,都一一给他吃了,怎么还能弱成这样?
宁歌嘴都来不及擦干净,只粗略舔了舔凌铮的脖子,替他敷衍的止了止血,这才抬起身来,却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宁歌本能的觉得不对。
而下一刻,宁歌的本能也的确起了作用。
“这就是殿下在人间的因果?”
“……”
这语气,这姿态,这睥睨众生的傲然……
宁歌放肆的姿态逐渐优雅齐整起来,末了还悄咪咪舔了舔唇瓣,收回自己的小尖牙,朝着男人露出一抹灿烂如花的笑容,“长老,你听我解释。”
Giao!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
半山腰别墅上空笼罩的灰色云雾越来越厚,阴风阵阵中夹杂的血腥味道也越发浓郁。
偌大的别墅大厅四处贴满了朱砂黄符,错落排列着,随风的痕迹而发出轻轻的窸窣声,一声怒吼自房中传来,黄符瞬间齐齐作响,像是在反抗一般,朱砂画出的符咒透出血红的痕迹来。
甫一落地,宁歌就皱紧眉头,极重的阴气已经使这个地方的磁场发生转变,她只堪堪扫了四周一眼,周围已经不知道多少双血红的眼睛盯住这里。
还未靠近别墅,大门无风自开,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噙着儒雅随和的笑意看着宁歌,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宁歌冷哼一声,并没有移动脚步。
“富贵险中求,您应当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男人低低笑出声,并不理会宁歌的嘲讽冷哼,“我只是找了条实现愿望的最佳途径而已,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找不到,可我找到了,难道这不是运气吗?”
“真是冠冕堂皇又下作的言辞。”
宁歌上前一步,冷声道,“阴阳之术早已绝断失传,你又怎么会知道,难不成这别墅里还藏着个千年不死的老僵尸,专门教你行恶毒之事,夺人气运?”
“若是您诚意与我们合作,我们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告诉您的,只看您想不想知道,愿不愿意合作了。”
男人昂首,脸上笑意更是明显。
宁歌却不想再跟他废话,虚与委蛇也得套到一个结果才能继续,她在这耗了半天得到的都是废话,任她怎么忍耐力强也忍不住了。手掌翻腾间便是温度极高的幽蓝火焰,蓝幽幽的光芒衬得宁歌侧脸如玉,眼神凉薄。
“您若这般,这交易就进行不下去了。”
见到宁歌直接动粗,男人儒雅的面具也随之裂开,“您会后悔的。”
“后悔,这个词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两人身后齐齐涌出无数铺天盖地般的黑影来,整一静止下来,黑影弥漫过去,气势如虹。
那边是张牙舞爪,失去理智的恶鬼,宁歌百无聊赖的瞥了一眼,轻挥挥手,身后的鬼差就兴致冲冲往前俯身冲去。
“冲啊,业绩来啦!”
“闭嘴,别嚎,你当别人不知道抓恶鬼有业绩是吧?”
“那边十个,咱俩分了。”
“行,我去包抄,你来围剿。”
大制作的鬼鬼大战突然降级成了菜市场唇枪舌战似的讨价还价,宁歌原本还觉得骄傲的神情也慢慢沉了下去。
丢脸。
丢大脸!
丢大发了!
她绕过周围抓得正欢的一群幼稚鬼差,脚步不停往别墅走去,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炼制的恶鬼被无限制打压殆尽,一时间脸色青紫不接,露出窒息痛苦的表情来。
宁歌诧异的看着他,又默默离他远点,这人不行,万一碰瓷她怎么办?
她膈应得慌。
别墅内阴气更重,黄纸密密麻麻到刺得宁歌眼疼。
符纸镇鬼镇尸,而这别墅里贴了这么多符纸,里面的东西可见一斑。
但这阴森森的,她还有点不敢踏足,如果真是个僵尸咋办?
宁歌想了想那个画面,又一脸嫌弃的颤颤身子,还是算了,鬼她这几百年起码见得多,自然也就不害怕了。
而僵尸……
宁歌所剩无多看恐怖片的回忆里,僵尸片往往是令她一吓吓三天的优秀制作。
这么一想,宁歌就停下再进一步的步伐,转身往别墅外走去,轻一弹指,那还在原地痛苦的钱家主就被宁歌的力量震得飞起,直直的飞向别墅内,啪的一声摔到地上。
桌上的符纸被他重击后刷刷掉落,桌子四角肉眼可见的冒出一股浓黑的雾来缠绕住了钱家主的身体。
符纸是用来镇鬼的啊。
宁歌摸了摸下巴,单指按住欲攻击她的女鬼,“攻击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擦亮眼睛,不然我也不会留情。”
“吼——”
女鬼却仍张牙舞爪的朝宁歌挥着尖利的指甲,见状,宁歌也就失去了谈判的欲望,反手一挥,女鬼便惨叫一声,瞬间灰飞烟灭。
突然,身后一道阴风袭来,宁歌眼神一厉,身形一闪便瞬移至几米之外,定定的看着偷袭自己的人。
不,面前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喘着粗气,唇齿间森寒的尖牙若隐若现,眼泛绿光,带着野兽般的野性。浑身佝偻如老人,难以入目的面容更是干枯如树皮,从侧脸一直蔓延到耳后被划上一道又一道恐怖的血口,不停有白白的蠕动物从他脸上腐烂的肉洞中爬进爬出,又不小心掉到地上,蠕动蜷曲着身子继续爬回男人身上。
浓厚的尸臭夹杂着腐烂味道瞬间席卷宁歌的五感,她禁不住皱眉掩鼻,而在这一瞬,那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再次出招!
艹!
专门偷袭啊这是!
宁歌手下发了狠劲,几番回合之下,怪物被打的节节败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她居高临下望着地上蜷缩起来的怪物,手间力量也慢慢凝聚,汹涌磅礴的力量逐渐扩大,然后彻底投向怪物全身!
倏地一个白点突然袭向宁歌脸颊,速度之快,只留下空中残影。
而宁歌的动作却更快。
千钧一发之际,她空闲的左手已经捏住那白色的物体,轻轻一捻,白虫便被捻成肉沫。
怪物一死,刹那间,所有的黄符突然全部自墙上滑落,自燃出寒阴的蓝色火焰,一时间别墅内狂风大作,无数凄厉的厉吼声穿刺着耳膜,揉捏着人心。
地上狼狈跪趴的钱家主还在抱头大喊,宁歌揉揉耳朵,不想让自己的耳朵经历双重折磨。
“殿下,都要抓吗?”
鬼差队长问。
漫天的黑影已经遮住了天空,掩蔽了天上的太阳,寒气森然下,不绝于耳的厉吼实在叫人头皮发麻。
如此盛景,宁歌却有种诡异的平淡感,瞥了身后大队长一眼,语气有些疑惑,“当然全抓,给你留着过年?”
“不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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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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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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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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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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