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花的女孩在那一瞬间,便可以得到男孩此生最为真挚的爱情。
花很好看。
但捧着花的人更好看。
匀邺看着正在轻轻嗅花香的女孩,表情更加柔和。
他知道这样有些卑鄙。
送给女孩一束她不明其意的花,让她接下,然后毫不知情的抱在怀里。
这样便是宣告天下,女孩接受了他的表白。
卑劣的手段,却能获得一个娇俏的他爱了很久的女孩。
两者相比,他知道他会选什么。
宁歌看见匀邺在发呆。
表情盯着她怀里的花,久久不曾转眸。
他不会反悔了吧?!
送给她那就是她的了!
宁歌表情臭臭的看着匀邺,把花抱紧,“我的。”
嗯?
匀邺正沉思着呢,女孩突然一番强势的话惊醒了他。
宁歌此时护花的模样像是护食的小奶狗一样。
好可爱……
匀邺不自觉被萌了一脸,说话的语气也隐隐含了笑意,“都是你的。”
他的爱,都是她的。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莫名有些粉红。
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匀珏正在跟老人学着包饺子。
一个王者带着一个废铜。
匀珏的饺子别说美观了,吃都得掂量一会儿。
太丑了!
匀邺对包饺子倒是不陌生。
洗好手,然后给手上点面粉,拿起一个薄薄的饺子皮,上馅儿,沾水,合边儿。
还有花纹。
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花边饺。
宁歌自己做的一个无花边饺比得过匀珏的,但是被匀邺单方面秒杀。
这手怎么这么灵活,这么会包!
宁歌眨也不眨的看着匀邺的动作。
第一步,捏皮。
第二步,上馅儿。
然后只见匀邺手里一个转圈,花边饺好了。
捧着包了馅儿的饺子皮的宁歌:……
我到底错过了哪亿步。
匀邺一直都在用余光关注宁歌的动作。
见她实在苦恼自己的做法。
他放下拿出来的饺子皮,然后走到宁歌旁边,拿着她手上的饺子皮。
耐心的一步步捏花纹,合边。
宁歌跟着模仿,还真做出个有几分相似的丑饺子。
“没你的好看。”
宁歌瘪瘪嘴道。
匀邺看着她手里的饺子,然后问她,“想包和我一样的饺子?”
“嗯嗯。”
当然想啊!
那么好看。
匀邺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和宁歌挨近了点。
然后拿出饺子皮放在自己手里。
又轻轻的裹住旁边的一双小手,将饺子皮递给她。
小手上有饺子皮,一双温和的大手托住她的手。
然后大手捏住小手做出一步步包饺子的缓慢过程。
“这样捏边,不容易散掉。”
温柔耐心的声音在耳边轻荡,手上的温度渐渐灼人,一个饺子皮在两双手的操作下渐渐现出美丽的模样。
一只美丽的花边饺!
真漂亮。
宁歌怔怔的看着手里完美的花边饺,脸上的红云消了又现。
嘴角缓缓勾出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微笑。
她和他一起做出来的饺子。
匀邺又问了一遍宁歌会不会做,状况之外的宁歌胡乱点点头。
匀邺便打算撤出自己的手,让她自己试着包。
哪料被他捏住的小手突然反转掌心又捏住他欲退出的手。
抬头,女孩支支吾吾又脸红的表情格外漂亮。
“刚刚……又忘了……”
哪里是忘了?
明明是自己不舍得手心的温度。
这个谎话太拙劣了些。
而此时匀邺还没有回过神来。
宁歌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
连忙松开捏住的大手,放到背后藏着。
“对不起。”
他是不是嫌自己太小了?
他是不是看出自己对他的企图了?
呜呜呜~
早知道她应该沉着一点了!
万一他又消失了怎么办?
突然,男人的手背轻轻敲敲宁歌低着的头,语中含笑,“你不把手拿出来,我怎么教你?”
小迷糊笨,还是他手把手教吧。
于是两双手又交叠在一起。
明明一双白皙,一双对比之下显得黝黑。
一双柔若无骨,另一双布着小小大大的暗茧,摸起来还有些粗糙。
但宁歌觉得,这手怎么都是好看的。
尤其包住她手的那一刻,是最好看的。
……
一顿饺子包好了。
老人拿去下锅。
三个人则在外面等着。
匀珏退的很远。
早在包饺子的时候就退到一边去了。
现在更是离两人有很远的距离。
就差去篱笆门站着了。
很有觉悟。
宁歌看着身边的匀邺,他站在她坐着的长背靠椅后,懒散的靠着椅背。
手指轻点,正在手机上打字。
莫了突然问一句宁歌,“想不想去游乐园玩?”
“啊?”
“趁着暑假,去玩玩怎么样?”
“好。”
事一定。
匀邺好像突然就开始忙了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像是在安排什么事。
他们在这住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启程回家。
临走前老人拉着宁歌,表情委屈的都快哭出来。
然后不舍的放开宁歌,还狠狠瞪了瞪旁边正准备过来拉人的匀邺。
臭小子,白养了。
要是不成功,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好家伙花都送了,还遮遮掩掩的。
娘们儿!
匀邺几天之内被瞪了无数次。
“妈,没事我们还会过来玩的,不用舍不得。”
“我又不是舍不得你,快滚快滚。”
皮猴子,看了就嫌弃。
坐在副驾驶的匀珏还在疑惑,“外婆不是特别喜欢小舅舅吗?怎么这次回去这么嫌弃?”
匀邺专心看路没说话。
他心里门儿清。
大概是觉得他做事太磨叽了吧。
老人的丈夫就是以快速简洁的方法追到她的。
也是恩爱拌嘴吵了一辈子。
临了丈夫一走,拌嘴的人也不见了。
心里别提多孤单。
匀邺是她捡来的,可性子最像那老头子,果断决绝。
无奈在情之一字上磨磨唧唧,不像个大男人。
她着急啊。
想在走之前看看她的儿子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这样她再遇到老头子了,老头子没她看得多,她多骄傲啊。
外婆摩擦着手里的一张发黄的黑白相片,眼里满是怀念。
这张照片还是当年一位有名的记者来这里采访他们村儿的大官儿。
临了了老头子央着他给她拍张照片。
记者同意了,因为老头子嘴皮子太能磨了。
还记得那年她扎着两个粗粗的麻花辫,辫尾系着红绳。
是他部队里奖下来的。
他给撕了,为她做发绳。
当时的红色多稀罕哟,全村儿的人都羡慕她。
他摘上几朵玉圆花别在她的发尾,还故意弹弹她的脑门儿。
把她弹得一激灵儿。
说是给她照相。
可某个调皮的男人故意在后面做鬼脸。
前面的女子青春漂亮,后面的俊俏小伙子双手扒拉脸做出一副吓人的模样。
可他的眼里饱含笑意,眼里全是女孩。
这张照片被记者拍出来后还舍不得给他们。
因为画面中的男女实在是太登对了。
仿佛就是爱情的模样。
男人赖脸的要了两张过来。
一张给女孩,让她仔细保存。
另一张给自己,夹在心窝窝的口袋里。
后来男孩女孩结婚了。
很简陋。
没有酒席,没有嫁妆。
只有一番番喜庆的红布,盖得不全,只有房间有,门口夹了个小小的红花。
婚后男人必须要去部队了。
国家前景困难,他必须要去护国。
只有护国才能保家,才能保护好他心尖尖儿上的妻子。
他走的很利落,告诉女孩,要等我。
等我回来跟你一起造娃娃。
“诶!”
女孩子站在门边含泪点头,“在这儿等你回家!”
等了三年,又是三年。
又过了四年。
女孩没事就爱在门边儿扒着望远方,说不定坐上绿卡车走的男人能回来。
回来跟她造胖娃娃。
又是一年。
村儿里的精壮伙子突然在村儿头的小山坡上嘶喊,“解放啦!解放啦!敌人被打退啦!”
震耳欲聋,令人闻之泪下。
战争……结束了。
女人在门边儿上哭的泣不成声,她男人要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
第二个月,皮卡车滴滴滴的洪亮喇叭声突然响彻全村。
绿军装男人从卡车上一个个蹦下来,都欢呼着喊着跑着,穿过人群去拥抱自己最为重要的人。
女孩等了好久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男人的身影。
直到最后了,一个断了一只腿的男人拒绝了别人的搀扶,固执的不去坐滑道,而是从高高的车尾那里一跃而下。
踉跄几步,险些倒在地上。
可他笑的很开心。
黝黑干皮的脸上洁白的牙齿特别明显。
他一眼就看到捂着嘴,眼中含泪的女孩。
“快过来扶住你家男人。”
男人隔空喊道,“小傻子!”
“诶!来啦!”
女孩一把抹干泪跑上去扶住男人,“换了个新模样,还差点认不出你了。”
男人听了笑的很开心,“那还不好,别家男人可没有这新模样儿。”
“不让别人搀扶你,干嘛让我扶啊?”
他很重,一只手拄着竹节,另一只手则穿过女人的肩膀,大半的重量的压在女人身上。
男人笑的很恶劣,可笑着笑着语气就低了下来,“不想让别人瞧见我狼狈的样子,我就可劲儿你瞧见了心疼心疼我。”
“好,心疼你,回家给你包锅巴团子吃。”
男人最爱吃她做的锅巴团子。
就是用锅巴捏的团子,里面包饭,外面是硬硬的锅巴。
“好嘞,我还要喝你做的花茶,部队里的人都可羡慕我,一个劲儿想让我给他们尝尝,我一个都没给。”
“就靠着那些花惦记你了,要是没了,我怎么过活?”
“好,回家给你泡一铁缸子,够你喝。”
好不容易挪回家了,把男人扶着坐到椅子上。
正准备去做饭呢,男人突然拉住她,把竹节甩掉,一把将女孩拉进怀里。
“我把照片弄丢了。”
男人的声音哽咽起来,“照片儿没了,我没用!”
“没事儿,我手里还有张呢,急啥。”
女人声音很温柔很平稳,可她眼里也已经全是泪水。
那是最后一仗。
男人拿着照片摩擦,给自己打仗的动力。
他就夹在房里枕头下面儿。
可是房子被炸了。
被一炮轰了。
战争结束后他立刻挪回废墟,焦黑的转头数不胜数。
他翻了一天也没找到照片。
照片没了……
男人躺在废墟里哭的很伤心。
他的腿也没了,因为救了一个队友,拿腿当了靶子。
被一枪崩掉了。
部队嘉奖有功者,他是第一人。
但他拒绝了,没啥用。
他向上级要了不少红缎子,全拿回家了。
他家婆娘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爱这红布。
“等娃儿出生了,我拿红布给他们做衣裳。”
女人说。
“够不够哇?我在找他们讨点儿?”Χiυmъ.cοΜ
男人问道。
“别赖皮脸。”
女人戳戳男人的脸,“小赖皮脸。”
男人可气着了,一把就扑倒了女人。
“让你说!”
“老子腿没了,别的物事可不是没有,你等着,老子明年就让你生娃娃。”
第二年女人果然生了一个男孩,又过了一年生了个女孩儿。
女孩儿是藏着生的。
国家管的紧。
后来又在路边儿捡了个瘦瘦的男娃子,那眼睛亮的,直把男人逗乐了。
于是家里又多了个成员。
直到三个孩子都出去讨生活了。
男人也病逝了。
年轻时打仗落下病根了,活了几十岁也算够了。
“我可以去陪你吗?”
女人问。
“说啥屁话,你就多活个几年,看看我没看到的光景,然后再给我讲讲,听见没?”
“我要是在下面瞧见你,把你打回来信不信?”
信。
老头子脾气火爆,两人经常吵吵。
吵完了又赖脸的过来哄她。
但他每次嚷着揍她,一次也没动过手。
有时候气急了倒是动过手。
哐哐哐打自己耳光,还冲自己吆喝,“瞧见没,我打你男人,心疼死你!”
脸扇红了,真丑。
他走之后,女人捡了他的竹节自己拄。
那张照片也当成了他的遗照,他此生只拍过那一次照,他的没了,自己的给他留了当纪念,等她也走了,就让后辈把照片烧了。
想起前几天跟宁歌那小姑娘学的一句蹩脚英语,老人脸难得红了红,可眼里已经有了滑落的泪。
“老头子,爱密丝有。”
imissyou。
你家小傻子想你了。
你想我不?
那今晚托个梦咋样嘞?好久没见你,你投胎没,还是在等我?
你固执,肯定扒拉着奈何桥不肯走吧?
小赖皮脸。
我好想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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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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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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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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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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