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屋里绣着个荷包,做给魏氏的。
被门口的动静吓了一跳,针一下扎在指尖。
那只荷包她本来就选了清雅的月白颜色,这会儿指尖被扎出血来,血珠低落,在月白色上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花来。
绣了半日,眼看着就要完成的荷包,算是彻底给毁了。
魏宝令的脸色也不好看,难得沉下去。
她黑着脸往门口看,魏宝珮正怒气冲冲的进门。
身边跟着的丫头瑟缩着,分明是想拦又不敢。
魏宝令身边的知书下意识往她身前护了一把:“二娘子这是怎么了?好好地……”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魏宝珮倒并没打算要动手做什么。
她疾步而来,又在魏宝令身前五六步处站定,冷冰冰扫了知书一眼,连话都没叫丫头说完,拔高了音调就呵断了:“我同大姐姐有话说,轮得到你一个做奴婢的先来拦我?”
知书脸色骤变。
魏宝令眉头紧锁,才翻身从罗汉床上下来。
她趿拉着绣鞋下了脚踏,拨开知书拦在她身前的那只手,沉声质问魏宝珮:“知书原是祖母身边服侍的人,当年祖母心疼我,把她拨过来在我身边当差,连我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了几年,后来祖母发了话,才改口叫知书的。
二娘,你的规矩是越发差,言行举止,更是愈发荒唐糊涂了。”
老太太身边的,都是金贵的,便连一花一草,都要小心着。
何况是在老太太身边当差惯了的丫头呢?
知书本是魏家的家生奴婢,从小就去了老太太屋里当差,从六七岁一直长到十四五,没有放出去嫁人,她自己也不愿意。
后来取了魏宝令身边伺候,如今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无论是在家里还是跟着到外头去,少有人这样来下她的脸面。
魏宝珮今日想是疯了。
“大姐姐好口才啊,便是凭着这条舌头,在姑母面前不知倒腾了什么样的脏话烂话吧?”
她说话太难听了。
眼下显然是在气头上的。
魏宝令不想计较。
可她也要脸面。
平白无故站在这里给庶妹指着鼻子骂,她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儿。
魏宝令咬了咬牙,叫知书:“你们先出去,我与二娘说话。”
“姑娘……”
知书闻言眼皮一跳,哪里肯走,张口就想劝。
她看二娘子那個样子,简直要吃人一般。
这屋里有她们做奴婢的在,真要是有什么,好歹还能拦上一拦,可要是都出去了,只有她们姑娘和二娘子在,万一有个好歹,这谁担待得起?
魏宝令却按了她一把:“你去,没事,难不成二娘还能出手伤人,在姑父姑母家中把我给打伤了?”
知书晓得她的脾气。
最和软,但也最不好说话。
决定了的,就是决定了的。
于是她也只好应声下来,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去。
跟着魏宝珮的丫头本来就不想来,这会儿得了特赦令一样,马不停蹄就跟着知书一起退了出去,才不掺和她们姊妹之间的事情。
雕花门被反手带上之后,魏宝珮讥笑着奚落道:“祖母多偏心,身边用惯了的丫头也拨给你,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这么护着你,当年她要跟在你身边,怕是也不会叫大姐姐你……”
“二娘。”
魏宝令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你失言了。等回了会稽郡,我会把你方才的话,说给阿耶听。”
魏晏明素日里那样疼爱魏宝珮,她听了魏宝令这话都变了变脸色,眼底分明掠过担忧与害怕。
只是她掩盖的又好又快,很快又变成了方才那个气势汹汹的魏宝珮:“随你说去,咱们两个的账却还是要算清楚的!”
“你太无礼了。”
魏宝令从始至终都把秀眉紧紧蹙拢着:“我坐在家中绣荷包,一日都未出门,今天更是连你的面儿都没见过,你到底是要做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就算是要来寻晦气找麻烦,也总该有个名目吧?”
“你今天没出门,可不是天天都不出门吧?”
魏宝珮眼底闪过嫌恶:“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沛国公府与周家联姻的事情都在盛京传遍了,你就是不出门,怕也听得到消息!
大姐姐,你真是做的一手好局,坏我的好事啊!”
她咬牙切齿,欺身又上前去:“明知道我的心意,还要到姑母面前去挑唆,你……”
“你等等!”
魏宝令退了一步,满脸震惊的望向魏宝珮:“二娘,你是疯了吗?那是国公府的家事,表……小姜将军的婚事,难道是我三言两语能说了算的?
你是因为他要娶周三娘子,所以发了疯,认准了是我在姑母面前胡说编排你,才逼着人家尽早定了婚事下来?”
魏宝珮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沛国公府什么样的门楣啊。
别说两家只是拐着弯的沾亲带故,她就算是国公夫人嫡亲的侄女儿,都未必敢想着去攀附姜家的郎君们。
就连他家看似最不济的三郎,都只有挑别人的份儿,还轮得着别家女郎去挑剔他?
魏宝珮一个庶女,要真是入得了姜元瞻的眼也就罢了,偏她不是。
从姜元瞻到姜莞,哪一个看上她了?
自会稽郡进京的这一路上,人家表现的够明显了,连她在一旁看着都觉着尴尬,明里暗里的帮着魏宝珮打过多少次圆场。
现在姜元瞻同周宛宁定下亲事,魏宝珮就疯了。
活像是周宛宁抢了她的好姻缘似的。
可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没她什么事儿啊!
魏宝令弄清楚她今天来意之后,就更觉得魏宝珮实在莫名其妙。
但她不想激怒人,免得魏宝珮盛怒之下丧失理智,真对她做什么,吃苦头的终究先是她。
魏宝令咬着下唇,又往后退:“我与你说我不知情,也没做过,你必定不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
刚进府的第一天,我不过在姑母面前玩笑了两句,想让她知晓你的心意,说不定能帮你成事儿,可你不领情,后来阴阳怪气与我说了那么一大车的话,我就记在了心里,也同你说了,在盛京这几个月时间,你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插手,更不会再多嘴。
你也给我清醒一点。
沛国公府的郎君,婚事哪是随随便便就说定的。
国公夫人选中了周三娘子,必不是在这一两日之中,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二娘,我知你心气儿高,可心气儿高,也得脚踏实地不是吗?
你眼下这样生气,到我院子里来闹上一场,叫姑母知道了,你又要……”
“我已然知晓了,你又打算替她遮掩隐瞒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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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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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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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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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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