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曜带着那些往来信件到殿中去回话,待了都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李福送出了殿。
晋和帝面色铁青,周身侵着一层寒气森森。
这些脏东西,该怎么发落处置,他都觉得没什么。
唯独郑家。
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他还要如何推恩,如何厚待,可郑氏一族永远都是这么不肯惜福,也不知足的!
贪心不足,罪该万死!
李福送了人从外头回来,见晋和帝脸色还是那样难看,可见是半点没消气的。
他抿紧唇角,对掖着手匆匆上前:“官家,姜大郎君都知道了。”
至于都知道了什么,也没细说。
晋和帝显然是心里清楚,沉沉嗯了一声:“大郎他们呢?”
“已经派人出宫去传话,几位殿下稍后会来。”
晋和帝又想了须臾:“等三郎进了宫,送他去含章殿,不必到福宁来回话,叫他守在皇后床前,给他母后侍疾吧。”
可是这些事情不是说想瞒就能瞒下的。
不出半天就会满城风雨。
吏部刑部要着手查案,该抓的抓,该抄家的立时就抄家去了。
李福心下叹气,面上实不知要怎么劝。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赵禹几兄弟赶到宫中来。
赵奕的确是没能进福宁,被李福安排了人径直领去了福宁殿。
路上他倒是也问了,然则御前当差的人嘴都紧,他也不会再三追问。
赵禹和赵行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殿,等瞧真切晋和帝面色之后,皆是心头一沉。
进宫入殿一路上也听了两耳朵,知道姜元曜来过,但他具体是来做什么的那没人告诉,他们也无从得知。
二人对视一眼,赵禹缓着语调叫父皇:“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臣听底下的奴才们说,姜大郎先前来过福宁回话。”
晋和帝沉沉嗯了一嗓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淡淡的扫量过去一眼,后来却并没有吭声,点了点御案上单独拿开放在那儿的一摞信。
他的确只是用指尖轻点,赵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行也跟着快步上前。m.χIùmЬ.CǒM
直等到两兄弟把那些书信给全部看完,无不震惊恼怒。
“父皇,这——”
赵行后话尚且没有来得及说完,被赵禹一把按住了:“父皇,这些都是小姜将军从南苑带回来的?”
“他生擒南苑王,这些全都是从南苑王帐中搜出来的东西,还有别的,朕只叫李福把郑家与南苑的往来信件单独拿了出来。”
晋和帝的震怒早就已经过去了。
最生气的那個时候,胸腔中涌起一股暴虐。
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
早年间朝堂动荡,皇位不稳的时候,才有那样的情绪。
眼下过了近一个时辰后,反倒没多大的感觉了。
“你们俩坐着说话吧。”
赵禹还是勉强稳得住的,赵行神色就显得要着急得多。
晋和帝看在眼中,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要跟在你皇兄身边多历练。”
赵行也不说话,闷不吭声的,跟赵禹两个往一旁官帽椅坐了过去。
等两兄弟坐了之后,晋和帝才沉道:“别的都好办,叫刑部和吏部着手按着章程从严处置就是,唯独郑家。”
他声音收住的时候,赵禹心里就有了数:“父皇是顾着母后?”
“这些消息瞒不住的,真要动郑家,难道能瞒过你母后?朕叫三郎去含章殿陪着,不让他来福宁议事,为的也是这个。”
晋和帝抬眼去看赵禹:“你怎么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些往来信件,虽说并没有什么通敌叛国言论,可与南苑互通往来,这本就是大逆不道,足以定罪!”
赵禹咬牙切齿:“更别说今次南苑反叛起的这样突然,说不准就有朝中重臣通风报信,郑家就尤其可疑!”
晋和帝一眯眼,目光深邃了些。
赵行一时接触到那样的目光,心下咯噔一声:“父皇,这不怪大兄激动,您要叫儿臣说,也是一样的话。”
晋和帝哼了声,也不是真的要计较。
毕竟现在是郑家做错了事,有了天大的罪过,且罪证就摆在那儿,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更何况连他都有心绪不稳的时候,再怎么以明君的标准去要求孩子,总不可能叫他做到无欲无求,不论遇上什么事情都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
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他缓了缓:“郑家的事情暂且缓一缓,过后肯定还是要处置发落的,只是不能与那些人混在一起,否则一旦处置起来,便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你母后身上不好,大约是承受不住的。”
也就是说,打从心眼里,他还是想要对郑家网开一面。
别人家里或杀或关,罢官流放,全都不在话下。
若是郑家,便又是另一番说法。
赵禹面色凝重起来:“儿臣以为不妥。”
还不等晋和帝说话,赵行跟在旁边附和道:“儿臣也觉得不成!
父皇若是为郑家开此先例,难免叫外面人说父皇偏私包庇,维护于郑氏一族。
就连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对郑家都可以格外开恩,网开一面,那还有什么罪过是郑家担待不起的呢?
朝野上下,若然知晓,朝廷的威严何在?法度又置于何地?
父皇顾念母后身体,但这本是朝政,与后宫自不相干。
就算处置了,母后也不该有什么插手之处。
父皇怕母后知道郑家获罪,被您降罪责罚,全族不得好下场,她固然会伤心生气,儿臣也晓得母后病体缠绵,御医嘱咐过要静养,不能再动肝火,一旦知道郑家出事,病情势必会加重。
可是父皇,御医院尽心伺候着,普天之下要什么名贵药材没有,母后的身体还能慢慢将养起来,然则国法君威,一旦就这样给了郑家先例,破格恩典,往后还如何去服众呢?
难道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便叫人家去说嘴,昔年郑家通敌叛国都可以不获罪,朝廷拿什么来治我的罪?
还是说,父皇您打算把郑家摘出来,摘个一干二净,只当没有这件事情发生过,等到这件事情风平浪静后,再另外寻个由头,去治郑家的罪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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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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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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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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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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