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雅间里,赵行替姜莞添了一盏茶,平静问她。
方才在牢里,他听见了柳明华的叫喊声,不放心,才朝里头走去,把姜元瞻都甩在了身后。
见她没事,脸上的表情也一如进门时候,才安心下来,把人带出了刑部大牢。
因不知她究竟同柳明华说了什么,怕她闷在心里,索性没把人送回郡王府,又领着到茶楼来吃茶。
此刻听她说完了,赵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应该无奈。
姜元瞻也不赞同起来:“这有什么好问的?黑心毒肺的东西,就是问了你又怎么样呢?心里好受点儿?她都要死了。你要早说是问这个,我就不陪你去了。”
姜莞笑笑没说话。
姜元瞻刚刚回京,在外面免不了有应酬,本来就是算着时辰陪妹妹走一趟刑部大牢,把人送回家后就要去赴朋友席面的。
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他看了赵行一眼,催姜莞:“送你回家吧?我一会儿有事。”
姜莞还没说话,赵行啧了声:“你忙你的去,她吃完茶,难道我不能送她回去?”
姜元瞻眼角一抽,作势要去拉姜莞。
姜莞诶地一声往回抽手:“我才要的桂花糕都还没吃两块儿呢,二兄你去赴约吧,我不走。”
姜元瞻气她又向着赵行,哼了一声,黑着脸拂袖而去。
赵行压着腕又给她把茶盏添满:“你到底为什么想去问清楚的?”
姜莞要去碰茶杯的手一顿。
就知道他还是要问的。
她撇嘴:“我二兄在你怎么不追着问?”
赵行低叹口气:“你东拉西扯说了那么多,就是不说为什么想去问清楚,我估摸着你是不想让他知道。”
“那怎么就不能是不想让你知道呢?”
赵行笑了:“那他要送你回去,你就该跟他走了,还坐在这儿等我问你?”
他就是太聪明!
姜莞瞪他:“你什么时候才能蠢笨一点,别把我的心思看的这么透彻啊?”
“那恐怕有点难。”
赵行挑眉:“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
姜莞摸上那只缥色敞口杯,正好捧在手心里,茶水的热度隔着瓷杯传递到手上,正好温热。
她低头看杯中,还有两三片茶叶浮在碧色茶汤上,吹口气下去,茶汤打着旋儿,茶叶也动起来:“去见觉明方丈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方丈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赵行眼皮猛地一跳,隐隐觉得不太好。
果然姜莞又说:“方丈说我身在红尘,一切皆有因果,本不该招惹罪业。我起初弄不明白,于是问他,难道此番我深受其害,竟也算是我的罪业吗?”
她弯着唇角抬眼看过去:“方丈说虽非我之过,却因我而起,自然算我的罪业,然则此事于我非命劫,大概意思是也不太过放在心上。
后来我捉摸着,既然因果循环,皆有报应,即便因我而起,但不是我主动去招惹的,佛祖看着,应该也不会算在我头上。
方丈所言,高深莫测,但也有这个原因吧,所以那张纸条他给的很痛快,就是为了替我化解此事的。”
“你去见柳明华,问她为什么推你落水,想要你的命,是怕你从前得罪过她,一切源头在你身上?”
赵行指尖按在自己的右手虎口处,眉头紧锁:“现而今是她将死,还有他爷娘与兄长三条人命,你怕这些要算在你头上?”
姜莞听他语气不善,又抿唇:“我知道你不信这些,其实我从前也不大信。可能是见了觉明方丈后,他点化了我?”
她玩笑了一句,可赵行脸色很难看,根本没有要同她玩笑的意思,她就收敛了起来:“我想总该心存敬畏。咱们固然可以不信,却不该藐视。
方丈替我化解一难,他所言我也很该放在心上。
且整件事情回头想来,难道不是因果报应?柳明华她有心害人,到头来坑了自己,还搭上柳氏一族。
昨夜里我思忖再三,才决定到刑部大牢去问问清楚的。”
赵行哦了声,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那她要是说,你从前得罪过她,她记恨了你十几年,你又要怎么办?”
那姜莞还真没想过。
说不得寻个时间,再去一趟大相国寺,请方丈指点一二,看看有没有办法化解。
她隐隐觉得,方丈是有办法的,若是连方丈都没有法子化解,那岂不就是方丈所说她的命劫吗?
柳明华这点事,应当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但命劫之说,她不太想告诉赵行。
除了让他徒增担忧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有。
他再追问一番,别再把她的凤主命格给揪出来,一连串的牵扯着,解释起来又很麻烦。
姜莞把小杯里的茶抿了小小的一口,笑呵呵说不知道:“也没有这个假如了呀。你现在来问我假如是那样,我要怎么做,我没想过,怎么回答你?”
赵行眯了眯眼:“你心里有事儿。”
姜莞差点儿炸毛。
手里的小杯放回桌上去,两只手交叠着垂至于桌下,她捏着自己指尖:“我也不想骗你,本来也骗不过你,我的确心里有事,不想跟你说。”
她垂下眼:“你猜的对,跟觉明方丈所言有关,不过好坏未可知,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许是十年后,许是今日,谁说的准呢?”m.χIùmЬ.CǒM
姜莞吸了吸鼻尖:“我就是不想让你操这个心,所以本来就不想说,是你非要问的。
早知道刚才让二兄送我回家了,给你问了你还不见好就收,怎么非要把人家心里那点儿小心思戳破呢?”
赵行本来没想点破的。
再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也不是非要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才行。
方才是一念之间,直觉告诉他此事有异,她瞒下的是件很要紧的大事,那不该是她一个人承担的,她也承不住。
鬼使神差就多问了句。
一句好坏未可知,他心里就有数了。
八成是坏字当头,她就是在骗他。
赵行看她垂头丧气那个样儿,也不忍心再追问,递手过去,在她头顶揉了把:“不想说就算了,要是哪天觉得这事儿变成了负担,你想不通了,记得告诉我。
珠珠,天塌下来,不也有我替你撑着吗?”
姜莞闻言晃了晃小脑袋,在他掌心蹭了两下,再抬头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甜甜回应了他一个好,然后他就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小声嘟囔:“这会儿倒避起嫌来。”
赵行听见了,似笑非笑看她:“你长大了,本来就应该避嫌,不光是跟我,跟姜元瞻也一样。”
姜莞震惊:“你吃我二兄的醋?”
赵行啧了声,未置可否。
昨夜里他就很不爽了。
姜莞笑出声来:“二殿下,你可真有出息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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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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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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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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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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