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可眼前这个人她不会认错。
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这张脸她梦见过无数次。
每次都是触不可及,每次都是转眼便散作云烟。
她在梦里追问过无数次,哭过无数次。可每一次,他的幻影都像无边浩瀚大海面前的一粒石子,带着她想问的话,带着她的后悔和不甘,沉入那深不见底的墨蓝。化作她心口的意难平。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
穆三娘从林芝儿身边走过,抬眼看看她:“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说罢未等她回应,便径直从她身旁走过,走到公子身边,道:“云公子,您落了东西。”说着将一只红色锦囊递向他。
他身旁的小厮匆匆接过锦囊放入袖中,含笑道:“多谢三娘。”
云公子感觉到了林芝儿的目光,侧眸看向林芝儿。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林芝儿滞了呼吸,眼前所有其他人都消失了,醉霄楼里的喧闹声也淡去了,仿佛只剩了他们二人。
那个相视,隔了深如暮涯的遗憾,无可退撤的生死,像轻叶柔落心湖,一落,泛出涟漪层层。
于林芝儿而言,却是涟漪如惊涛。
云公子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便收回了,好像他根本不认识她。
她也未能拨动他的心弦半分。
他向穆三娘微笑点头后便转身向楼下走去。
小厮道一句:“不必相送。”便紧跟着他走了下去。
许久忘记呼吸,林芝儿松了口气,喘息着站不稳,泪水泛出眼眶。
穆三娘回头愣在那里,诧异道:“你哭什么?”
“没什么。”
说着林芝儿匆匆擦了眼泪,追向云公子离开的方向。
转眼云公子已经出了门。
醉霄楼地处繁华闹市之地,街市行人往来匆匆,云公子从醉霄楼出来,便似是没入了人海。
林芝儿冲出去,慌了神,一个一个拉住街上和云公子身影相似的人。
他不可以就这样消失,不可以。
“芝儿,芝儿,你在做什么?”桂香出来寻她,拉住了慌乱的她。
等了半晌没见林芝儿回来,桂香便出来寻她。
林芝儿反手抓紧桂香:“桂香,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银色裘衣的公子,杏花眼,长得很好看。”她手足无措的说着,目光还在人群中寻觅。xiumb.com
桂香一头雾水的看看周围:“没有呀…穿银色裘衣的公子是什么人?你和我回去吧,你点菜了吗?他们还都在等呢。”
林芝儿完全听不进去桂香说了什么,她只想找到他。
轰隆,兀的街角的一个摊子塌了,有人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街角的人都向四处逃去,人群一时混乱不堪。
林芝儿眼前一亮,看到了在街角的云公子,他和小厮被几个黑衣刺客包围了。林芝儿二话不说,不顾一切的冲向云公子。
桂香慌乱一瞬,也赶忙追着她跑了过去。
黑衣人见有人赶来,毫不犹豫的即刻动手。几个黑衣人身手都不错,电光火石极间,已与小厮打作一团。小厮身手极好,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似可以一敌多。
但云公子似乎不会武功,被小厮护在了身后。
林芝儿赶忙拿起旁边摊的扫帚,打向黑衣人。
两方打得焦灼,黑衣人似乎都是有备而来的高手,虽未能伤云公子半分,但依旧步步紧逼。
桂香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拿着一把笤帚干着急,帮忙也不是,回去喊人也不是。
林芝儿用扫帚挡下一剑向桂香喊道:“快,回醉霄楼叫人!”
桂香会意,正欲转身,看到林芝儿身后一把剑刺向了她。
而此时小厮袖中的红色锦囊掉了出来,刚好被林芝儿看到,她出神一瞬,竟没注意到身后刺来的剑。
“芝儿小心!”桂香大喊一声,拿着扫帚刺向林芝儿身后的黑衣人。
林芝儿闻声回头,刚好看到了桂香拿扫帚稳稳击中黑衣人的手腕,打落了黑衣人手中的刀。
这一幕让林芝儿呆立在原地。
此时,傅恒和周无绍也闻声赶了过来,黑衣人首领见状,低喝一声:“退。”
所有黑衣人立刻收刀翻墙而去。
小厮从地上捡起锦囊关切的看向云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云公子摇摇头,看向林芝儿道:“再下云洛,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她知道,他不认得她了,想问的想说的太多,此刻却也不便开口:“云公子不必客气,不知公子因何得罪了那些黑衣人,竟被追杀?”
“我也不知,我是秦国来的商人,初到此地,不知得罪了何人。”云公子道。
佳慧走两步行至云洛和林芝儿面前,打量了下云公子:“那定是因为钱财咯,云公子你这身穿着,银线锦衣,白狐裘领,价值不菲,一看便知是秦国来的商人,自然容易被盯上了。那些匪徒多半是想谋财害命。”
云洛浅浅一笑:“姑娘说得有道理,是在下大意了。”说罢又看向林芝儿:“今日幸得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姓名?”
“我叫穆芝,是醉霄楼老板娘的女儿,年,年芳十七,还未……”
话没说完就被佳慧打断了:“问你叫什么,你怎么罗里吧嗦说了这么多,还未什么,还未出嫁?”说着佳慧倒来了兴致,她再傻她也看出来了傅恒对林芝儿格外上心,现在倒是来了个机会把林芝儿推向别人:“诶,说着你怎么还脸红了。你是不是对人家……”
“佳慧…”傅恒终于说话了。
佳慧回头看向傅恒,他阴沉着一张脸,神色不悦的看向他们。佳慧抿嘴,转身换了一个话题:“那云公子可吃过饭了?我们方才都在等穆芝点菜,结果她倒是一去不回,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既然有缘相逢,云公子可要一同用晚膳?”
这一问倒合了林芝儿的意思。
林芝儿抬眸看向云洛。
云洛浅笑未淡,道:“多谢姑娘好意,但今日我有事在身,只能谢绝姑娘好意了,他日我会来向穆芝姑娘道谢。”
“不,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林芝儿摆摆手道。口是心非。
“举手之劳?”佳慧扬声道:“这哪里是举手之劳,这明明是舍命相救,云公子,这可是大恩,你应当......”
“既然云公子已经说了今日还有事在身,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傅恒打断了佳慧,看向云洛,不容置疑道。
云洛微微一愣,转而笑道:“是我打扰诸位了,那在下先告辞了。”说罢将声音压了几分,和林芝儿道:“他日我定来亲自向姑娘道谢。”
林芝儿慌乱的点点头。
云洛带着笑意转身离开。
林芝儿看着他的背影,即便他已说了他日会再来,可林芝儿依旧担心他就这么消失了,她张口想喊住他:“等…”
等字刚说出口,她手腕一吃痛,就被傅恒拽着转了个圈,随即被拉着走向醉霄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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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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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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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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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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