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轻轻将东西放在破庙里唯一的木桌上,转身走到周无绍身旁坐下,温言细语:“别这样,相比于你去找份工,其实我更希望你读书。我这样希望,不只是因为你一直想着考取功名,大展宏图,也因为我期待你带我去京都生活,不求荣华富贵,只望三餐不愁。而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只不过要实现这个愿望,你现在要用功读书。无论当下处境如何,以后会变好的,对不对。等你读书考取功名,我的后半生就全靠你了。所以,现在我做你的田螺姑娘,以后,你做我的状元郎君。可好?”说着桂香用胳膊肘撞了撞周无绍。
周无绍在出神,被桂香这么一撞,没有防备,兀的从草垛子上掉了下去。
“哈哈,你看你傻乎乎的样子,考状元到底靠不靠谱。”桂香捂着腹被周无绍跌倒的模样逗笑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周无绍又恼又无奈,可看到桂香的灿烂笑容,融着空气中微甜的稻草香味,漫开暖意,他便不由的随她笑了:“靠谱,说好了,我做你的状元郎君”。
方才的失落,也随着桂香如银铃般的笑声,淡在了空中。
桂香努力做工赚了些银子,他们便在城郊租了一间屋子,屋子小,一个灶台,一张床,又摆了张木桌便摆不下别的东西了。
桂香赚得银两就用来做两件事,一是买书,一是日常花销。她从不在自己身上多花一文钱,可周无绍用的笔墨纸砚她却总想着买好一点的。除了秀坊的工作,桂香还接了一些别的绣工,白日里在绣坊做绣工,晚上回家还要做绣活儿,可桂香却从未在周无绍面前说过一句自己累的话。
于桂香而言,委屈自然有,可相比自己的委屈,她更在乎周无绍的感受和自尊。
这些,周无绍都看在眼中,他都明白。他更明白,只有自己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才能彻让桂香过上好日子。
冬日,他们共盖一床被褥入睡,周无绍总把大多半被子裹在桂香身上,看她静静的睡去,自己便会安心。他总在深夜握住桂香被绣针戳得千疮百孔的手,细细摩搓,万般心疼,下定决心要让她往后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傍晚,他们二人常常共用一根蜡烛,桂香在那头绣花样,周无绍在这头读书写字,周无绍常悄悄把蜡烛推得离桂香近一些。二人各自用心,偶尔相视一笑,烛光燃得静,长夜甜暖。
明明是晦暗无光,前途未卜的日子,却因为彼此的支撑充满了希望。
周无绍极其用功,陋室苦读,悬梁刺股。但是他自幼身子骨瘦弱,隔三差五总会生场病,但也好得快,并无大碍。
直到一日大雪,桂香迟迟未归,周无绍便去秀坊门口等她,等得久了冻着了。风寒来得重,周无绍又染上了时疫,大病不起。连日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睡了许多时日。
那些日子,周无绍只记得桂香日日给自己喂药,夜夜在枕边哭泣。周无绍知道桂香没有多余的钱请郎中抓药了,也还要交房租的租子,可自己也无能为力,昏昏沉沉不清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安慰不了她分毫。
周无绍只觉得自己病得越来越重,隐约觉得自己时日无多。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白日里清醒的时辰越来越少,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桂香不能没有他。他答应桂香的事还没有做到。不能就这样离开她。
那一口气,他得吊着撑着。
也不知道到底昏沉了多久,他终于醒来了。
醒来那日,晴阳覆雪。但他没见着桂香。
炉子上的药还熬着,热气腾腾,熏了一屋子的味儿。周无绍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终于在大雪初融时梦魇散去。
不一会儿一个郎中模样的人便推门而入,看到做起来的周无绍,又惊又喜:“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老夫也算没辜负桂香姑娘的嘱托。”说着他走过来坐在周无绍旁边,伸手要替他号脉。
周无绍握住郎中的手腕:“你是谁?桂香呢?”
郎中反手搭上周无绍的脉搏:“你叫我张郎中便好,桂香姑娘给了我银钱让我一定照料你清醒过来,她说她有事出趟远门,给你留了封信。”说着张郎中看眼桌子。
出趟远门?
周无绍看向桌子,烛台下压了一封信。
张郎中号完脉,露出欣慰笑意:“这算是恢复了。这几包药你这几日继续服着,一日两次,很快便会痊愈了。”说罢张郎中将药包放在了桌上。
他转身将炉子熄了,盛出了炉子上的药递给周无绍:“既然周公子已经醒了,公子自己也可以喝药了。老夫便先走了。周公子若还有不适,可到城南的张家医馆找老夫。”
周无绍木然的点点头,目送张郎中离开。
随即他将手中的药放在了桌子上匆匆打开了桂香的那封信。
信上只寥寥数字,桂香说留了银子在周无绍的枕旁,银子数额不小,够周无绍花销几年。桂香交待周无绍一定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实现所愿。勿要辜负自己的期盼。
可是她却只字未提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未提自己去了哪,也未提归期,只说待到周无绍考取功名,位极人臣时,她会回来找他。让他不要挂念。
周无绍像疯了一样满城找桂香。去了秀坊,去了张家医馆,却一无所获。他绕着那个不大的小城跑了十余圈,直到精疲力尽一步都跑不动了,才回去。
可没有桂香的屋子,冷得就像冰窖,转眼他又病了。还好张郎中人心善,桂香先前又给足了银两托张郎中照顾周无绍,张郎中看那日周无绍像丢了魂一样的满城找桂香,于是便担心周无绍,次日又来看周无绍了。
在张郎中的照料下,周无绍渐渐恢复了。
张郎中劝周无绍,桂香姑娘定是有苦衷的,那些日子桂香日日以泪洗面,他都看在眼中,他劝周无绍按桂香交待的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桂香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张郎中说的周无绍自然懂,他怎会不懂。桂香不会因为他生病而丢下了他,她一定是用什么法子拿到了钱给他看病,现在自己却脱不开身了。
可她不愿牵扯到周无绍,所以自己一个人走了,把银钱都留给了他。
周无绍心里无半分责怪,只有担心,他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的处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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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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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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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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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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