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我这话太假或者太幼稚了吗?”他毫不惊讶地问。
韩正午盯着他看了几秒,摇头说:“只是觉得意外。”
“意外什么?”奉尚秀又问。
“我和里昂本来还觉得你和你努娜很相像,我以为你在这方面的态度也会像她一样……务实。”韩正午斟酌了下用词,最后对她印象当中的那位据说与林深时关系深厚的奉组长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奉尚秀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虽然您和我努娜还不熟悉,但下的判断很正确。”
他肯定了韩正午的说法,点头说:“我努娜她确实是个很务实的人,但她不是退役之后才变成这样,而是一直都是如此。她从小时候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在跆拳道方面的天赋,所以坚定地踏上了选拔国家选手的道路。后来的负伤完全是计划之外的事。努娜她失落过一段时间,但我也很快看着她重新振作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韩正午和他对视了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不见一丝一毫对于姐姐遭遇的遗憾或回避,唯有坦然。
“虽然我从小到大尊敬的人很多,但努娜她是我心里第一个也是最为崇敬的人。”奉尚秀走到草地那边仍然摆放的塑料桌椅边上,还很绅士地帮韩正午也拉开了一张椅子。
韩正午也不忸怩,走过来径直坐下,顺便把手上那支点燃不久的女士香烟摁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熄灭——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准备仔细听别人讲话时的习惯。
奉尚秀大概也看出了什么,微微一笑就继续讲述:“努娜她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像是她当初通过特殊名额进入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综贸公司一样。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说她很厚脸皮,即便能理解她苦衷的人也有很多觉得她应该先去学习,先努力补回以前为了运动而‘浪费’的时间才对。但努娜她很明白,像进入韩信集团这样的机会,她暂时放弃以后未必会再有。对努娜来说,学习是为了更好的机会。她很明确自己的目标。所以当学习和机会放在一起让她选择,她很果断就选择了后者。而且在努娜她看来,以前为了运动而花费的那些时间也远远谈不上‘浪费’。那同样是她坚持自己人生所付出的努力。她不会随便去否定。”
韩正午听过他的话后想了想,结果说出口的第一句就是:“可是这和我所说的‘务实’也并不冲突。”
奉尚秀再度笑了起来,古铜色的脸庞映衬着洁白的牙齿。他好像终于感受到了韩正午性格当中的不服输。
“没错。”他笑着颔首,“这确实和您说的‘务实’不冲突,但有一点你也没说对。”
韩正午挑眉,用一种让人颇有压力的眼神看着奉尚秀。
“我和努娜其实很像。我也是……很务实的人。”奉尚秀说着说着又笑了,“我从小的志愿就是进入警察厅。而且以我的条件,这个愿望也不是很遥不可及的梦想。”
韩正午打量了一番他的确比常人壮硕不少的体型,再想想他那位看似娇弱、实则听说武道实力也不一般的亲姐姐,也是认同地点了下头。
然而这也更加深了疑惑。
“所以你的身体不差,也考上了国内专业最好的东国大,甚至从小到大的志向就是这个,为什么转投到了别的专业?还是不相干的新闻业?”韩正午似乎被激起了身为前任记者的好奇心。
“理由我刚刚不是回答了吗?”奉尚秀眨眨眼,反问她。
“所以说,因为想要奉行正义?”韩正午缓缓咬着字眼。
“正义?”奉尚秀却像是被她的话逗笑,很快又在那道投来的目光之中收敛笑容说,“我不会说那是正义。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所以,你想做的事就是帮助别人?”韩正午也终于用上了他原先的那句话。
“嗯!”奉尚秀很肯定也很认真地承认下来,丝毫没有感觉羞耻或是难为情的样子。
“那继续当警察不就好了?”韩正午奇怪地瞧着他,“难道当警察不能帮助别人吗?”
“可是那样进度太慢了。”奉尚秀坦然自若地说,“而且,当警察最初涉及的范围很小,进入传媒业却没这方面的限制。即便你只是个刚刚就业的新人,也有可能因为一则新闻、一篇报道而广受关注。现在这个世界,舆论的力量比起个人要强大太多了。”
韩正午下意识换了条腿坐着。
她眼神略微怪异地注视着这名年轻男孩,心情莫名,有点像大人听见小孩天真发言时的荒唐与好笑,时而又如同被触动到了内心深处的某块地方,细细一琢磨,又无法全盘否决对方的想法。
“还真是……挺理想化的发言。”最后,她还是做了个大人式的回应。
奉尚秀面不改色地说:“狂妄、自信过头,我知道没有达成的想法就永远只是想法。只是您也不能说我绝对没有可能做到。”
这么说也没错。坐在他旁边的韩正午同样不置可否。
她推开椅子站起,说:“我知道了。作为行业的前辈,我也没什么忠告或者经验可以告诉你。”她突然扭头对着奉尚秀握了握拳,“Fighting!我只能说这一句话了。”
见那张先前还挺散漫随性的秀美脸蛋故意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明知韩正午话里有些调侃自己的意思,待在椅上的奉尚秀仰头看着她,嘴角却也忍不住微微地动了动。
貌似有一丝由衷的笑意想要生出,又怕再次引起她的小心眼,惹得她不快。
等到奉尚秀暂且压住了那心底泛起的涟漪,他就见刚才明明是自己主动来找他的短发女人转过身去,潇洒地摆摆手说:“今天好像碰到了个了不起的后辈。以后要是你真的做到你所说的这些,说不定作为前辈,我该好好请你吃顿饭了。”
结果这时,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现在不行吗?”
她回头看去,眨着眼。
只见奉尚秀从座位站了起来,面上稍作思索之余又很直截了当地问她:“今天您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吃饭吧。”
韩正午彻底回过身来,眨了眨眼又问:“理由呢?”
奉尚秀骤然之间仿佛体会到了此前宋光日被他堵得回复不了的心情。他迟疑地拿起手上的打火机说:“算是谢礼?”
“谢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奉尚秀感觉对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像是失笑,又像是大人见到小孩子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饶有兴致。
进入二十代以来几乎就没再出现过的那种赧然又笨拙的情绪重新从他内心油然涌出,他直到这一刻才忽然明白了什么。
“对!谢礼!”他举着那只打火机说,“我把东西借给您一次,人情总要还吧?”
停在不远处的韩正午首次对他露出了笑脸。尽管只是唇角浅浅地扬起,带着点莞尔,依然看得奉尚秀心头猛地一跳。ωωω.χΙυΜЬ.Cǒm
“呀,我看你干脆去从商好了。”女人没好气地抱起了手,笑着说,“借个火就要我换一顿饭给你?这买卖你也太占便宜了吧?”
奉尚秀马上不假思索地说:“那么,我请您吃饭怎么样?”
他放下手,那双眼睛始终笔直地凝视着韩正午的身影,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今晚请您吃饭怎么样?就我和你,两个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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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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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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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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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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