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爆发式出现了好多自省文章,吏部到各地节度使都有。
皇帝看的是兴致盎然。
可关侍郎的文章一送上来,他就有点冒冷汗。
这混小子怎么把洪武爷崇祯爷都拉出来……
鞭尸?
也不是。
关荫敬重老祖宗,但错误就是错误应该说的不能避。
洪武爷就是个小农民,当皇上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就是个农民的本质啊。
但他的有些话太气人。
他认为,中国古代农民起义的悲剧外在表现就是嫁接。
“他们总试图找一个靠谱的、合理的、能够稳定自己可怜的永远岌岌可危的天下的靠山,他们丝毫意识不到这个靠山就是自己,自己手里的锄头,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所以,当地主阶级找他们合作,他们认为是自己天命所归,当古代知识分子找他们合作,他们不介意把铁血打来的宝座拱手相送。这一点,在李闯王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所有古代农民起义军犯过的错误,他都犯过了,所有义军头领做过的错事,他都做过了。他就像一个没头苍蝇,总是试图在壁垒中寻找出方向,可他完美避开了一切正确方向,并一头扎进自古以来地主和古代知识分子给他们设下的陷阱。”关荫说。
这还算是客气的,没提崇祯皇帝中兴丞相。
可接下来,这货把洪武爷给损了一顿。
“洪武爷,的确是自古以来真正手提三尺剑平定天下的布衣,他也每每如此自矜。但老头儿也在不知不觉中,也钻进了历史的陷阱,那就是,他误以为归顺他的地主阶级和古代知识分子,就是他的人。他从义军头领变成了大明太祖,其实本身就是对这些人的极大的妥协,并且在以后,还在做这些人试图做,却没胆量做的事情,那就是诛杀蓝玉等一批新兴地主阶级,这或许是必须的,但无法避免造成这一批倒下,那一批起来,并在国朝中期终于让地主知识分子阶层崛起,造成东林之祸的事实。这是洪武爷的局限,但也只能说是局限,他跟所有义军头领一样,依然没有走出历史的局限性,哪怕他一手开创了大明王朝,他只是个古代的皇帝,而不是开天辟地的神人。”关荫说,“吃脆饼怕掉渣的土鳖特性,也挣扎不出眼光短浅脱离不了泥淖的范畴。”Χiυmъ.cοΜ
皇帝很想派锦衣卫去把那小子抓回来。
你这么损我祖先,你就不怕朕跟你为难?
“那么李闯王读书不啊?我认为是读的,否则他怎能认为,洪武爷能办到的事情,他也能办到呢?但这人读了一肚子歪书,正如前文所说的,所有的坑他都跳,所有的正确他都闪,天上下智慧,他却打着伞,但伞下面在干什么呢?在干我们现在有些人正在干的王八蛋事情。”关荫笔锋一转提起了现状,“是些什么王八蛋事情呢?堕落,不自知。面对貌似强大的地主阶级的武装,他是敢于斗争的,我们是敢于斗争的。但在他心目里,在我们心目里,总还有一个想法总萦绕不去,即: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必是怕我的罢?这怕,必然让他们投降,对罢?”
关荫痛斥道:“荒谬!他们的主动找上门,在李闯王面前摆开金妆银瑙,展现出无限顺从了,那就是向我们投降吗?是的,他们是在向我们投降,但他们不会向真理投降,更不会向自己的利益转身,他们要做的,是把我们变成他们的看门犬,为守护他们的财富奋斗,更是要把我们变成他们的人,把我们的脑子变成他们的脑子,最好和他们融为一体。他们扯什么顺天应人,扯什么天命所归,无一不是在给蜜罐子,蜜罐子里有蜜,更多的却是毒药。这个时候我们有些人不但没想禁绝这种事,反而在层层剥掉我们自己的人的保护,好让他们身无寸缕地面对敌人,这和牛金星说服李闯王把古代地主阶级当自己人有何区别?”
他总结:“一句话,当他们在武装上打不过我们的时候,当他们畏惧人民群众的力量的时候,他们是要在领导人民群众的人们身上下黑手,泼脏水,并用他们继承了几千年的糟粕来忽悠我们向他们敞开胸膛,最好把刺死我们的武器交给他们的。陈胜吴广犯过这样的错误,绿林赤眉犯过这样的错误,张角黄巢也犯过这样的错误,李闯王更犯过这样的错误,我们的历史中也犯过这样的错误,为什么不长记性呢?我看是有些人的主观上的幼稚毛病犯了,认为自己有力量,人家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必须俯首帖耳,必须恭敬谦卑,这是极其错误的,人家对我们的腐蚀破坏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这正需要我们加强自身修养的时候你还掉链子,落马则以为没人罩着,没出事的长出一口气认为躲过了,这是何等的愚蠢,又折射出我们教育的手段何等的软弱,且无能。”
虽然通篇没有一句话呼吁加强什么建设吧,可这处处投射着作者的想法。
这还不算完,这货最后还把自己遭遇的威逼利诱全部写了出来。
酒色财气哪一样他没遇到过?
“这次可笑的算命,不过是道路上的一粒坷垃,实在算不上多么高明,也算不上多么恶毒,但这小坎儿,多少人没迈得过去呢?抓建设,促生产,我看应该分两种情况了,一是必须把我们的人搞的多多的,也就是把新兴的资本里头,按照市场规律办事的教育成我们真正的自己人,把脑子进水的改正不过来的,要解决掉。不要整天觉着,啊,我多仁慈啊,我好慈悲啊,与狼共舞,不是这么舞。第二,应该大胆地讲原则,讲教育,讲我们的特点,昂首阔步地走我们的路,把混迹进来的、别有居心的、很有门路的无能之辈驱逐出去了。黄钟弃毁,不但是瓦釜雷鸣,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存在阻挡了有识之士有能力的人才的道路,最大限度破坏了我们的原则,宽限他们等于自毁前路。”关荫说,“这一步,更需要加强对做事的同志的保护,使这些人有能力也有勇气,和我们一起去和不良风气斗争去,而不是让他们畏首畏尾,连向往进紫禁城都不敢——奇怪啊,身价亿万的人无时无刻不想入主紫禁,反倒是我们做事情的自己人不敢有这个念头。”
皇帝连看了好几遍,把桌子掀了。
这人说话办事从不怕真得罪人。
你哪怕稍微委婉一点啊。
左近的人蹑手蹑脚靠近:“陛下,烧掉吗?”
皇帝一扬眉:“这样的文章如何?”
左近曰:“粗糙。”
皇帝问:“老百姓能看懂吗?”
大概……
“老百姓能看懂,为什么要称之粗糙呢?”皇帝道,“一字不改,发!”
左近大惊失色,皇帝迈出的一小步可是他们这些人踏进鬼门关的一大步!
那……
“一字不改,发。”方先生也是这个态度。
这就没法阻挡关老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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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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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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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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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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