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四大名著必然是读过不少次的,对于武松,景持盈不算不了解,对照戴敦邦老先生的《水浒人物插画》,大概在心里还是有点模糊的形象的。
“真武松走到人间来了!”景持盈低声惊呼。
只见通往山上的道旁,一块卧牛石上横卧着一人,暗红对襟袄子敞着,露出如水波般横在腹上的腹肌,两块黄土高原般的胸肌,彷佛白话文小说里武将的护心镜与护胸甲,那厮身量高大,卧如虎狼。
凑近些看,眉稍稍修葺过,黑如漆墨,五官棱角并不十分分明,却毫不掩饰地挑着凶悍的刚厉之气,双眼未开,原来这厮正在酣睡。
眼珠一转,景持盈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啧,就这匪气十足的形象,景月妃肯定不喜欢。
立马微讯发过去,再配文:“很帅。”
让景持盈崩溃的是,百无聊赖又满怀希望地等了半分钟,景月妃才回信息:“是很帅。”
麻烦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好吗,这厮哪里帅了?古代剪径的贼寇也就这尊荣了吧?!
好死不死的,钱途翊凑了上来,仔细打量了两眼,道:“这小子虽然遭恨,但形象还是蛮不错的。”
你们都瞎了吗?
景持盈气恼地踢了一脚,踢在放在石头旁边的棍子上,那不是一般的棍子,学名叫哨棒。
什么叫哨棒?
一根齐眉棍,在两端装上刻意开了几个孔,舞动起来仿佛吹哨一样响动的,长不到一寸,比哨棒稍微粗一点点的木头,这是耍帅用的,于实战并没有多少帮助——除非打起架来对手是弱鸡才会被呼呼啦啦的哨声吓到。ωωω.χΙυΜЬ.Cǒm
“嘶,什么破棍子,这么重!”景持盈蹲下去抱着脚尖怒斥。
哨棒长达一米九,直径超过2.5公分,跟景持盈的手腕差不多粗,又是实打实的枣木棍,重量达到六斤之多,景持盈穿着软底运动鞋,这一下踢上去,她不吃亏,谁吃亏?
呼啦一下,呼呼大睡的那家伙跳了起来,伸手一抓,棍没在手,不由喝道:“哪个贼子?”
景持盈大怒,顾不得脚疼,跳起来叫道:“姓关的,你瞎啊?”
但也被那家伙的凶恶吓坏了,景持盈抄起枣木棍横在胸前,她没练过,所以棍在她手里,也就是个吓唬人的玩艺。
一入手,景持盈心中吃惊,这枣木棍,本色就是枣红的,又不知揉了多少木蜡,拿在手里并不打滑,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质底感,不由就想舞弄起来。
这是剧组从国家武术队买来的木棍,那是当武器用的,质量能不好么。
不过,人家平常也不用这么重的棍子练,太沉了,太耗费力气。
关荫定睛一瞧,原来是小姨子啊。
“你怎么来了?”关荫恶声恶气,劈手夺过枣木棍放在一边,往卧牛石上一坐,漫不经心地道,“姐夫没带糖,一边儿玩去。”
景持盈吓得扭头就跑,她什么都没感觉到,手里一空,棍子就到人家手里了。
“空手入白刃?”下意识的,景持盈想到《甘十九妹》里的招数。
跑出十几步,忽觉不该,我为什么要怕他?
难不成他真敢对我怎么样?
于是回头又跑,气喘吁吁冲到卧牛石前,扬起脖子瞪着坐在石头上笑嘻嘻地瞧着他的关荫,怒道:“你干什么?”
这孩子疯了。
可怜的。
关荫摊摊手:“是你在干什么,来来回回的,你锻炼身体啊?你怎么跑剧组来了?又托你们家关系了吧?没出息!”
景持盈听得清楚,这王八蛋在嘲讽他们家。
不过,景持盈可没生气,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笑的关荫一头雾水,该不会真疯了吧?
“是景月妃托人打的电话,你说她没出息吗?”景持盈很是得意,就不信你还固执己见。
她知道关荫对景家很看不起,连老爷子都看不起,哪怕当年曾经带过兵,老爷子在这王八蛋眼里差不多都快成了恶霸老财主了。
“哦,那办的好。”关荫立马改口,“你看看,同样是女人,同样一个妈,为什么你姐就能那么优秀,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怎么你就这么混蛋呢?难不成你们祖上的那点好全被你姐继承了,所有的顽劣不堪全集中到你身上了?”
这人变脸之快,改口之坚决,直让景持盈瞠目结舌。
她印象中的关荫,就是那个一脸杀气浑身匪气的泥腿子,抓起两个人在墙上一顿砸,半截身子都砸成肉泥了才丢下的修罗,什么时候居然会这么不要脸地恭维起别人来了?
想想这人这段时间闹出的动静,景持盈心平气和了。
“呵呵,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嫉妒。”景持盈在石头上踹了一脚,嘲讽地转开话题。
她承认姐姐是比她优秀,她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这是事实,她不嫉妒,反而会感到骄傲。
关荫嗤笑道:“核心价值观知道不?对于蝇营狗苟的人,我这人向来是一直不屑加鄙夷的,嫉妒?我老关家门楣清白,勤劳朴实,善良正直,无愧于天地之间,岂会羡慕嫉妒你这种破落户家族,你高看自己了。”
钱途翊按捺不住,反驳道:“那你……”
“哟,这谁啊?剧组新到的演员?”关荫可不认识钱途翊,但他知道江南钱家。
景持盈眼珠一转,笑呵呵地道:“啊,那不是,他是江南钱家的嫡孙,喂,姓关的……”
“哦,钱家的人啊。”关荫似笑非笑瞥了钱途翊一眼,钱家,他敬佩钱老那样的国士,但绝不会爱屋及乌,他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手里就干死过六个钱家派来的杀手,唯一活下的那个告诉他的。
钱途翊心里一紧,喝道:“你想干嘛?”
“好了,别想坐收渔翁之利。”关荫不理会钱途翊,冲景持盈道,“小小年纪,少点腹黑,多点可爱,那不是更好吗。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有什么事自己去做,别打扰我,看在你姐姐的份儿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点你记好了,我要对付的人,谁帮他们,谁就是我的敌人,这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能听懂。”
景持盈不服,你凭什么说教我?
“我才懒得管那么多破事儿,姓关的……”景持盈立马要提来意,这破地方,这么热,得赶紧走。
关荫眼睛一瞪:“懂不懂礼貌?”
难不成你还真让我叫你姐夫?
你想得美!
“我有正事儿找你,我姐让你帮我。”景持盈假传圣旨。
关荫作弥勒佛状,笑吟吟的,目光慈祥:“有事儿找我啊?那你求我啊,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景持盈气极,求你?
我求你个大猪蹄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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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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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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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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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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