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开始喘起粗气来。
赵微见他终于站定不动,缓缓开口。
“不是我,是他自裁于此。”
“你放屁!我爹叱咤商场十余载,无非一时得失!就算败在了你的手上,损失了许多家业,又何须自裁!”
木屋内的火焰越来越大,那跳跃着的火苗,沿着木质墙壁,逐渐烧到了屋顶之上,那黄中透红的火光映照在陈现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xǐυmь.℃òm
“无非是些钱财!我爹都能赚回来!定然是你逼迫,否则我爹怎会自裁!”
赵微还没能从陈平那刚烈又决绝的自裁中走出来,默默的看着陈现,有些哑口无言。
人证……已经没有了。
这么大的事情,必然许多人牵涉其中,但是在这浑水之下,其他人都处于隐匿状态。在自己所掌握的讯息里,是只有自己和陈平知道这件事情的。
此时陈平已死,就算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可空有剩余存银为物证,势必极难攀扯到那个神经病的身上。
那……此时,就算把太子与陈平的事情叫破,又能如何了?!
谁会信?
没有失去理智都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那失去理智的陈现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赵微,赵微!”
嘴上放着狠话的陈现,满地的翻找趁手的物件,正好看见刚刚折断的桌腿,一把抄起,就朝着赵微扑来。
“我怜你丧父!莫要逼我还手!”
木屋内的异常动静立刻吸引了外面人的视线,卞志伟等人立即舍弃了追击熊义,快速朝木屋靠近过来。
一脚下去,刚才被李一剑掩上的房门破裂开来,四散纷飞。
因为空气的突然注入,屋内的火焰顿时燃烧得更加猛烈。
陈现那狰狞、扭曲却又悲恸的面孔让众人看得更加清晰。
“住手!”
卞志伟并没有赵微心中的那种情绪在,飞快的将手中刀鞘掷出,正正的砸在陈现脑门之上。
陈现顿时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少爷,可有事情?”
“不曾。”
赵微石头随着卞志伟出了木屋,而这小小的挫折并不能阻止陈现,他捡起刚刚跌落的桌腿,也奔了出来。
他的额头已然高高肿起,并且已经隐隐有血迹渗出,甚至头发都已经被撩掉了一片,可他浑然不觉。
在他眼中……只有赵微一个人。
木屋内的火越来越大,已经能够听到房梁发出“咔咔”的声音了。
马昊和樊辉也骑着马,从十字坡上奔了下来。
樊辉借着马力,在马脊背上一踏,用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将扑向赵微的陈现按倒在地。
陈现疯狂的挣扎,口中发出声声低吼,面颊上也被坚硬的泥土地擦出了丝丝血痕,但是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
温天感念陈现的相助,看着他此时可怜的模样,跑过来轻轻的喊了一声:“赵公子……”
赵微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此时京兆府尹马昊,也已经赶过来了。
马昊的姿态颇有些奇怪,看到眼前人居然不是陈平后,先是一怔,方才翻身下马。
马昊朝赵微施了个半礼,开口道:“赵公子,此人是陈平家的公子,应是与此事无关的,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赵微的目标本就不在陈家身上,闻言心中咯噔就是一下。
此人身份地位太特殊,赵微丝毫不敢显露其他表情,而是回了马昊一礼,示意樊辉放开陈现。
陈现见到马昊的出现,立即扑过来跪倒在地,鼻涕眼泪顿时都流了下来:“马世叔,赵微此人目无王法,胆大包天,世叔千万要为小侄做主啊……”
马昊闻言顿时想骂娘,面色一肃,立即喝道:“左右!眼前此人乃疑犯长子,速速拿下,听候发落!”
“是——”
陈现一愣:“马……”
赵微立即用胳膊轻微碰了碰一旁的卞志伟。
卞志伟一怔,扫了一眼赵微后,心领神会,立刻将脚边的一个小土块踢起,直直的飞向陈现的面门。
看到被打晕过去的陈现,马昊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和赵微,以及帮他解围的卞志伟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以示谢意。
此间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一旁的小木屋也终于崩溃,彻底坍塌了下来。
赵微看了看一地的残骸,还有一旁即将彻底消失的木屋和尸身,默默不语。
今日之事,超出意料的地方太多了。
陈平那突如其来的自裁,陈现的出现,还有直接被陈现亮明了身份与立场的……马府尹。
这个时代的人,终究让人无法彻底去理解,他真的是为了护着太子吗?
自己根本没有万全的把握能把太子拉下马来,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夜风瑟瑟,赵微突然察觉到了几分寒意。
不过也有好事,至少马府尹在自己这里,已经处在明面上了,日后有事,可以利用一二。
赵微有些漫无目的在这十字坡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踱步,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赵微扭头,是卞志伟。
“今日,多亏你了。”
“少爷哪里话。”
赵微拍了拍他的肩,今日行险,以自己作饵,何时来救,何时将水搅浑,何时发动反击,关键点都在他身上,他处理得非常好,确实是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
不远处黄退之在尸体的怀里摸来摸去的,就连卞志青和王劲峰都是如此。只见黄退之翻出来一个东西后,把玩了半天,随手丢到了一旁,继续走向下一具尸体。
“他们这是?”
“啊,打扫战场,习惯了,时常能翻到一些好东西。”
赵微一怔,不由得笑了:“原来是摸尸,有开出来什么好东西吗?”
“摸……摸尸?开……?”
自家大少爷口中,偶然是会有些古怪词汇,不过联系语境,倒是不难理解。
“有时候是会摸到一些好东西,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比平日里饷银还要多些,所以……府里退下来的老兵,大都有这个习惯。”
“你怎么不去?”
“呃……属下……”
“怎么了?不妨直说。”
卞志伟犹豫了片刻,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咬了咬牙。
“属下有件事情不明白……在木屋里时,少爷既然已经杀了陈平,为何要放过他的儿子?若不绝了后患,日后……”
赵微怔了怔,同时也笑了笑,看来,陈现的误会,是有理由的。
而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才是这个时代人们正常的思维吧。
之前在田阳村,卞志青就质疑过自己,为何不取了那田族长的性命。漠视生命到认为这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这真的是稀松平常之事吗?
难不成自己今日放过了陈现,在他们眼里,算作是妇人之仁了?
自己本就没有取陈平性命之意,又怎会生出取他儿子性命的意思来?
“所以……你刚才踢得那下石子,才会那般重?”
卞志伟抿了抿嘴,点了点头:“只是可惜……力道还是小了些。”
“呵……你做事总是很周到,不过……问题应当不大的,不用担心。”
卞志伟想了想自家大少爷平日里的温敦谦和,又想了想之前在田阳村看到的第五枚锦囊,终于忍住了继续想要说的话。
少爷……应当是有分寸的,只是自己摸不清,分寸到底在哪里而已。
随着木屋最后一根立柱的倒下,随着那汹汹烈火逐渐熄灭,十字坡这里,终于归于沉寂了。
不远处温天三两步小跑到了准备驱马离去的马昊跟前,又是抱拳,又是行福礼。不知道在说了些什么后,跑到了赵微的跟前。
卞志伟立即拦住了她。
温天借着那昏暗的火把,望了望赵微,似乎在犹豫如何开口,与马府尹寒暄告别的樊辉发了话。
“少爷,他只是告诉了马府尹一个解药的药方。”
赵微点了点头,对卞志伟道:“让她过来吧,不碍事。”
温天的样子,凄惨极了,完全没有任何女孩子应有的精致。满脸油光,巨大的眼袋,嘴唇干裂起皮,面上是有些亢奋却又疲累的表情。
“我……没有地方可去……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石头立即站到了温天和少爷中间。
赵微笑着抚了抚石头的脑袋,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好。”
石头蓦然回头:“少爷!”
“没事,她睡你那里,你跟我睡。”
石头顿时不说话了。
天边夜色如幕,繁星竟皆被黑漆漆的云团笼罩住了,看不见一丝星光,即便是月,也是偶尔才能从一团团的云中探出头来。
在长安城都已经陷入沉睡的时间段,有一个小姑娘站在这片夜空之下,现在自家府门外,翘首以盼。
正是赵晴。
今日自家哥哥被掳,一家上下,最担心的,便是她了。
然而这个小姑娘哭红了的眼睛,换来了却只是赵骁的大笑声。
“放心吧!他是故意的,不会有事的。”
故意什么?故意让自己被别人抓去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了,多危险啊!
赵晴在府门前的街道上来回晃荡,心中惴惴不安。
远远的,有火光亮了起来。
赵晴不由得就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待看到确实是赵微一行人后,兴奋的立即扑了上去。
赵微看着满脸担忧、惶急却又欣喜的赵晴,觉得心口很暖,古代人的一些观念自己很难理解,但情感这种东西,不论跨越多少时光,都会是一样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多不安全。”
“自家门口,哪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说得好有道理,赵微不由得望了望温天,据说她就是在咱家门口被掳走的,还是白天。
赵晴顺着自家哥哥的视线,自然也就看见了后面那个邋遢的小姑娘。
此时夜色已深,光线又不好,而且她又和之前判若两人,是以赵晴并没有认出来,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说些女儿间的体己话。。
夜已深,赵晴和温天的身形相仿,于是拿过来一套干净的衣衫后,便回去睡了。
这个时候赵微的小院,依然灯火通明。
石头不放心温天接触任何水源,是以梳洗和饮用的,都是石头在准备,赵微则是坐在院中那石凳上,看着她忙忙碌碌。
温天也坐在这里,却有些不敢看赵微,心中有愧是一方面,更多应该还是自己目前这副糟糕的形象吧。
“饿吗?”
“嗯?”
温天没反应过来,赵微则是笑着用手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耳朵,没再说话,径直回了房间,取出一盘吃剩下的糕点来。
“昨日的,还能吃,没坏。”
温天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看到这些,鼻头蓦地就是一酸,拿起一块,直接放进了嘴里,也不管自己那张小嘴能否装得下。
“咳咳——咳咳咳——”
赵微看着她因吃太猛,被呛住的样子,只好再次起身回到房内,将早上的茶壶拎了出来,给她倒了一杯。
“茶水是凉的,将就些吧。”
温天没说话,眼泪则是“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哭时莫要吃,容易再呛着。”
温天低着头,一边咀嚼,一边轻声嗯着。
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以待了,他这样,哪里像是个坏人的样子了,而自己……却还总想着要取他的性命。
“赵公子……”
“嗯?”
“对……对不起……”
“呵,不妨事,快些吃,已经很晚了。”
“你……你不生我的气?”
赵微不由得笑了:“你可曾哪里对不起我了?想想认识你到现在,我可没有因为你而倒霉,所以……为何要生气?”
温天闻言不由得怔住了,是啊,那自己干嘛要内疚?
“行了,吃完便去洗洗睡吧,今日太晚了,就没让石头给你准备洗澡水,洗脸的水么……石头已经弄好了,自己去,莫要放凉了。”
“温姑娘?”
“少爷,水准备好了。”
“来了。”
赵微看了看有些发呆的温天,没再说话,径直回了屋子。
水就在门口的盆架子上,用手一碰,温度正好,只是……以往非要替自己洗脸的人,今日去了哪里?
赵微不由得抬头望了望,正好看见石头变成了白皙的模样,此时那纤细窈窕的脊背裸露在外,光洁无暇。
而她……则是看着眼前已经除下的肚兜,犹豫了一下,重新穿了起来。
这死丫头,真要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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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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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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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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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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