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微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具有颠覆性的认知了,平日里最喜欢在长安城里闲溜达,不论是吃些点心还是用些茶水,即便是小摊上买些有趣儿的小玩意,时不时都能听见百姓对皇帝的夸赞。
这可是帝王,所有影视剧中需要百姓三跪九叩的帝王,在这里……百姓满满的亲近之意。
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除了石头依然呆呆的站在一边,赵祯是从头皮到脚底的酸麻舒爽,晋阳直接是开心的想要叫出来了。m.xiumb.com
赵祯干脆用手舀了一勺酒,发现杯中的茶水并未喝完,随手泼掉,然后就将酒倒了进去。
“不错,入口芬芳,入喉辛辣,是好酒。”
打扮成老伙计的王凯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皇帝如此的举止做派,内心不停的感叹这臭小子真是撞了大运了,歌功颂德的话文武百官基本是张口就来,皇帝听在耳里应该也就跟寒暄打招呼差不多,但是此时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夸……
赵祯拿着茶杯把玩了片刻,似乎是还在回味,然后就随口问道,“不知道官家好在何处了?”
晋阳闻言不由得想笑,却又不敢,只能兀自抿嘴忍着。
“在小子看来,治理国家其实和开一间铺子类似,一间普通的铺子类似一个小国家,而开遍天下各个角落的铺子,就类似于一个大国家。东家可以掌管铺子里所有管家、伙计还有杂役的去留……”
洋洋洒洒,赵微娓娓道来,这些是赵微后世最为熟悉的东西了,从东家的心态、从管事的心态、从伙计的心态,再到他们各自做事时思考问题的层面、着手着眼的高度,一点点的分析给了赵祯听。
这就相当于纵观历史,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却又代入到了每个角色之中来分析问题,端的是犀利无比。
赵祯整个人端坐肃容,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人人都在局中,唯独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跳将出来的。
“……若是想考量一个东家是否合格,最好的标准其实就是看他能否用尽量短的时间,来创造尽量多的效益,同时还能保持内部的稳定性。汉太祖汉太宗文韬武略,一个在和自己铺子里的管事打架,一个在和西边一个叫卫国的店铺打架……”
这下等同于是把赵祯上升到了太祖太宗那个阶层的高度去了,一旁的王凯内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叹了,这马屁拍得实在是……
绝!
赵祯是真的又恼又喜,恼他不尊先皇,喜他认可自己的功绩,而自己的功绩是什么呢?便是自己这一朝,内耗极少,幸好又是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是以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各个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有余粮……
这一次安排太子去东边陈留郡抗汛,拿出国库中一半的库存作为支持,以往前朝,有哪个又有这等雄厚国力了?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这个时候的赵微其实还在夸赞,这倒不是有意吹捧了,而是真心喜欢。
身居高位时,戾气有时就会很重,这个在现在的企业里屡见不鲜,赵微自己也免不了俗的。
有时候心情正糟,被底下员工触了霉头,说开除也就开除了,该赔多少钱,按照劳动法如数赔偿,总之是不想看见你了,这些钱我也给得起。
就在这种气氛烘托下的上位者,难免不膨胀,自己就是曾经经历过这种膨胀的人。而这……还不涉及生死呢,可想而知身为帝王,能够控制这种戾气,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了。
赵祯却有些听不下去了,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行了,打住吧,一副儒生的打扮,却说自己是杂家学子,结果是一肚子的经商之道。有的时候,嘴巴光会说可不行啊,动嘴皮子那是纵横家的事情,现在这铺子,朕……正好我过来到现在,也有近一个时辰了,居然无一位宾客上门,是不是有些说不通啊?”
赵微笑了笑,从一旁酒杠中舀了一勺酒,各自杯中都给满上,然后端起杯子拍了拍赵祯的肩,并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赵祯的酒杯。
这动作一出,基本上全员石化。
晋阳和王凯的下巴已经快掉到地上去了,赵祯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偏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拍的地方,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
看着诸位的表情,赵微也有些尴尬,刚才说得多了,有种回到后世讲课作报告的感觉,有些忘形,就忘了眼前人是自己的长辈……只能连连告罪致歉。
赵祯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难怪自家闺女会说他随意洒脱,原来是这等随意洒脱法……
“看来你确实不是儒家学子。”
这一打岔,赵微连自己想要说些什么都给忘了。
“刚才说到哪了……”赵微有些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
赵祯有些啼笑皆非,刚才自己也有种和他是同辈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个年轻人,此时这举止,立即将赵祯的错觉拉了回来。
赵祯用手指了指地面:“铺子!”
赵微轻轻咳了咳嗓子,下意识扫了晋阳一眼,就发现她在偷笑,看到自己在偷看她后,晋阳立即把笑意收敛,恶狠狠的瞪了回来,大概是骂自己刚才没大没小。
“……这间铺子目前的免保管费的牌子挂出去太早了,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大都是观望,担心这铺子的东家在拿了钱后跑路,毕竟百姓虽然深受儒学熏陶,但实际信奉的,还是无利不起早,而不是乐善好施。”
赵微理了理脑中措辞之后,刚才那股子尴尬劲也就过去了:“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否用最小的风险来换取最大的好处,好处他们已经看见了,担心的其实也就是风险。打消掉这一顾虑很简单,这两日,找些托儿来演演戏即可。”
“找些什么?”
赵微叹了口气,被儒学熏陶影响甚深的社会好单纯啊,看您这一身逼人的贵气,想来家底肯定不薄,居然都不知道何谓“托儿”,这可是基本的商业手段啊。
赵微解释一番过后,令赵祯瞠目结舌,无他,这手段在商家眼里,会觉得实属寻常,可是在儒家眼里,那简直就是下作之极,此举与欺瞒何异?
赵祯是帝王,不是儒家,也不是任何一家,可能相比赵微而言,他更像是杂家,而且是学得极为不到位的那种杂家,但此时听了赵微说要找人来假装存钱后,顿时想到了更深的层面去了。
这铺子是自家闺女开的,所以知道目的并非是坑害百姓,可若是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学去了……那将有多少无辜百姓受累?多亏儒家,使得百姓淳朴便于掌控,这个头如何能开?
“不妥!”
两个字回绝得十分干脆,令赵微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为何?”
赵祯面色虽然严厉,但并未训斥出口,而是将自己所顾虑的讲了出来。
这下就变成赵微不能理解了,晋阳了解赵微,适时的出声:“家父虽然从商多年,但都以信义二字为先,是以不屑使这等手段,咫尺可还有别的法子了?”
赵微有些无语,多少觉得这老头有点儿迂,不过依然拱了拱手,想要告罪,却不小心笑了出来:“其实,法子是有,只是刚才是顾虑幼悟她不太愿意动用家里的关系,所以才说出这个提议来,伯父若是觉得之前那样是在欺瞒世人,那……只要伯父真的来这钱庄存钱就好了。”
说罢顿了顿,摊了摊手:“我跟幼悟可都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唔……算作是借的也行,差不多借十天应该就能还上了。”
赵祯顿时又有些瞠目结舌起来,这……不就是换汤不换药?
但……细细想来,确实让人好接受了许多。
“怎么有你这般滑头的读书人!”
赵祯笑骂,晋阳在一旁也跟着笑,面上颇有些得意,仿佛是自己出得主意一般。
此时赵祯想起了苏秦,他是如假包换的大儒,但是这行事风格,却和眼前这小子像得很。不错,这小子是个人才,年纪轻、有眼界、懂机变,只是不知处事是否老道,若是……
“这些日子京城内粮价翻了一倍有余,此事你如何看待?”
赵祯担心赵微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以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仔细描述了一番,隐隐透露出自家也是做粮食生意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能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很早之前赵微就已经思量过了,而且也告诉了赵夫人该如何应对,此时这里再问起,答复得自然也快。
“……既然伯父家中也是在做粮食生意,若只是想平稳渡过这次风波,只需要参照以往粮食产量,平价限量销售即可。”
说完,赵微就笑吟吟的瞟了一眼晋阳,大概是说,平时不告诉我你家具体做点什么生意,此时一下全都被你爹抖出来了吧。
晋阳猜出赵微看向自己的用意,就冲他使劲皱了皱眉鼻子。
其实此番回答,在赵祯心中就已经合格了,不过看到赵微跟自家宝贝女儿眉来眼去的,轻哼了一声:“若想发笔大财呢!”
赵微闻言就是一怔,有些不明白赵祯是何意:“囤积居奇即可,只要舍得下良心,银钱都好挣。”
“不怕朝廷出面平价?”
“大户借口无粮关闭铺面,朝廷低价售粮,又能有多少粮可售了,毕竟粮食都在大户人家手里攥着的,伯父真的是粮商?”
但凡家中做粮食生意的,若是不懂什么叫囤积居奇,不懂如何囤积居奇,那都对不起自家的招牌。
“就没别的法子了?”
“伯父想要怎样的法子?”
“不伤百姓根本,还能大挣一笔。”
这是在刁难人?赵微不由得又看了看晋阳,晋阳则不停朝他摆手,大概是想告诉他不要说话了。
“兕子!去沏壶茶来!”
“好的父……父亲。”
赵微看了看远去的晋阳,又看了看一副审视目光的半百老人,舀了一勺酒。法子……是有,可是这样……有些愚蠢啊。
赵微略微沉吟了片刻,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缓缓开口。
“首先……百姓肯定是要先遭殃的,这一点躲不过去,就看您能忍受他们遭殃到哪种程度了。朝廷若是开仓平粮价,会伤国本的,能不动,还是不动为好,那这样的话……就只有现在就开始采购粮食了,平价粮售卖的时间越长,粮价也就越涨不上去。”
“唔……这时这个钱庄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一家一姓能有多大力量,还是需要集中城中百姓的财富方可,所以一方面要开始去周边的村子里收粮,唔……还是黄河中游地段较好,另一方面也要借助钱庄筹集银钱,双管齐下。”
“但这样……只算是被动抵御,没法让那些商家都割下一大块肉来。唔……莫非伯父是在朝堂为官?”
“此事你无需知晓,继续往下说。”
未曾否认,那其实就是承认了,难怪如此。
“那伯父是希望参与这件事的粮商都受到一个教训吗?”
“有自然最好,没有也无可厚非,重点是百姓。”
赵微越发笃定眼前这位老者是朝堂某个高官了,于是就将具体的法子详细说给了赵祯听。
“若是要做得逼真,让这些粮商齐齐掉一大块肉,必然会损失一些百姓的,具体就要看您老如何取舍了,出手若是早了,他们察觉出不对来,提前抛售,他们的损失就不会太大,这样的话……难免日后在灾年时,他们不会再次釜底抽薪。”
赵祯闻言点了点头,低头思虑起来。
说实话,赵祯是没有听懂的,因为涉及到的细节实在太多了,尤其是何时当涨价,何时当降价,何时还要朝廷协同配合,来回揣摩几次不明白某处细节的举动到底是何意。
赵微刚才一番言语中,很是自然的就将朝廷当如何如何也加了进去。果不其然,面对这一番试探,这老头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样没啥好说的,必然是负责此次平粮价的某位高官了。
“伯父,还有一个法子,就要看您在的能量如何了。”
“什么法子,速速讲来。”
“寻常商户,怎么可能有尽收一城粮食的财力,不妨去查查最近京城内外是否有大宗的财货转运,若有,直接截下,算是一釜底抽薪之计。”
赵祯闻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这也是条路,但是负责此事的大小官吏很有可能借机以权谋私,敲诈勒索,这不是赵祯愿意看见的,查对了倒也好,但若是查错了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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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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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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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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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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