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尚未波及到长安北部就已经被平息下去了,永安楼、永兴楼依然是那股热闹的上元夜氛围。以东西方向的光福巷开始,成一条明显的分割界限。
高大的禁卫军将士组成了厚厚人墙,将想要往北边汹涌奔逃的人群给阻隔住了。
此时这人墙以北,歌舞升平,以南则是拥做一处的百姓,各个惊魂未定,在他们身后,是一片狼藉的萧条景象。
许多铺子都着了火,准备了多日,就等上元夜挣些银钱的摊贩们,看着自己今夜血本无归,或是嚎啕大哭,或是暗自垂泪。
他们回头望去时,哪里有什么卫国人当街杀人?地上躺着的,只有那些因为不幸跌倒而被活活踩死的人……
这群人中哭得最惨的莫过于失去了至亲好友之人,身旁的人看着这等凄惨景象,心有所感,不由得也呜咽了起来。
赵微所在的巷子里算是安全的,只有起初时那一波人潮太过夸张,后面被各大巷子分流了之后,自己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如此深的巷子,赵微也未曾进来过,此时巷中一片漆黑,燃放的烟火也已经停了,算算时辰,应当不会停这么早的,而朱雀大街上,也听不到了之前的那种人声鼎沸,想是朝廷已经迅速的将这动乱给平息了下去。
“晴儿!晴儿!”
无人回应,耳中更多的是身旁一些人惊疑未定的粗重呼吸声。
目力不能及远,而这时,却听见了有人的回应。
“来人可是赵微赵咫尺?”
赵微看不清说话之人,只觉得此人身材高大壮硕,声音也粗重低沉,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此人:“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兄台怎生将俺给忘了?”
说着话的同时,哈哈哈大笑着踏步向赵微走来,赵微顿时觉得不妙,如此容易辨认之人,不可能自己不记得。当即也不废话,扭头就走。
这人见赵微已经心生警觉,又是哈哈大笑一声,两个疾跃就已经追上,紧接着赵微就感觉到脑后生风,然后就重重的挨了一记。
真他妈的……
待赵微再醒来时只觉得后脑好一阵剧痛,自己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身子还不时的起伏摇晃着,使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登时就呕了出来,酸臭气扑鼻。
而不远处还有一些声音传来,隔着木质的墙板,声音有些时断时续。
“爹爹我想要……”
“买买,这两脚羊……爹爹就……买。”
“一个……文弱……能卖得上……?非得给绑……”
“……结实,能卖……钱,够得上……了。”
“那个我也想……”
“……不行,听话……”
“他身上……”
“等会取……天快亮……他醒不……”
“你也不怕得罪……”
“就给这点……吃……屁……干就……他总得知足……妈的!上一次……不……没事……”
“总……放心……还是直接……”
“……莫要管……铺……床去……”
赵微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细细思索一番,就会有一阵刺痛感出现。自己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而且所待的地方一片漆黑,完全不知现在是何时。
感受着身体不受控的晃动,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赵微才舒服了一些,可以分析脑中的那些信息碎片了。
还好自己每日会在院中锻炼一番……醒的这般早,是自己的机会。我得冷静下来……但是真他妈的,我这是得罪谁了?陈现?普通路人,王鑫?夏喆?这两个夯货还在参加诗会吧……
我得冷静……
那群糟老头子?肯定不是……
还是永兴楼那人?真他妈的……即便得罪了,需要你死我活?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朱雀大街上,当街行刺,现在,又在巷子里敲我闷棍。
赵微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停止了思索后,赵微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完全被捆缚在了一根柱子上,手指有活动的空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摸到什么利器,哪怕是一点点凸起都行。
一个行刺,一个绑票,这行事风格差得太多了,应当不是一路人……自己还惹了两个仇家?莫非是这具身体之前的仇家?
赵微一边继续用手指四处乱探,一边试图回忆这具身体以前的事情,顶着那股巨大的悲恸感,也只能回忆起零星片段,若想再深入些,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心口一样,不停的揉捏撕扯,甚至比现在身体上的痛感还要强烈。
他妈的,想不起这具身体主动去和谁结过仇,这样还会被人害!什么狗屁世道,都他妈的有病吧!
自己在晃……难怪恶心的厉害,莫非这是在水上?若是在水上……那应当是已经出了长安城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他如何弄出去的?
真是想不通……头又开始疼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微突然听到了前方有动静传来,而自己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有光线透过缝隙射了进来,却也显得很是暗淡。
“娘,他不会醒来了吧?”
“一个文弱书生,早着呢,想要什么,自己去取,娘给你把门。”
“我……我有些不敢……”
“怕个甚,娘给你把门,你爹不会知道的。”
过了小片刻,房门依然一丝动静也无。
冷静!冷静!
赵微猛然深呼吸两口,低下头,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似乎那孩子终于鼓起了勇气,“咔哒”,门锁被打开了,接着就是“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缕强光猛地就射了进来,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亮度。
“好臭啊娘!”接着这个少年就是猛地一阵干呕。
冷静!冷静!
那妇人皱眉探头望了进来,用手遮住鼻子,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你爹下手太重了,他一时半刻肯定醒不了,你不想要就出来,回头让你爹给你买!”
“那块玉那么好看,爹肯定买不起的……”
接着这少年又是一阵干呕,然后轻手轻脚的就摸了进来,缓缓走近赵微身边,用手往他腰间的玉佩上探了过去。
冷静!冷静!
玉佩挂在腰间,赵微闭着眼睛有些感受不到他的动作以及目前所处的位置,但他当探手入怀,将那醒木、折扇摸出来时,赵微猛然睁开了眼睛……ωωω.χΙυΜЬ.Cǒm
而这小孩子心有所感,下意识的就抬头,结果就看见赵微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有两颗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娘——”这话都未曾喊完,赵微便一把松开手中绳索,用手臂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啊——放开我!”
门口那妇人听到动静,赶忙望来,见状大惊失色:“你!你!快放开他!”
赵微看着那妇人有些惊惧的表情,突然就有些想笑了。
“文弱书生……呵……呵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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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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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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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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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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