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微的这间小院、大树、随着风雨缓缓飘落的银杏叶,还有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古朴的画卷,美轮美奂到了极处。若是能登高,看得更远些,想来会更美。只是这景美则美矣,看久了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赵府最近似乎不大景气,各项开支都有削减,听那些下人讨论时,才知道是父亲确实是被罢了官,这一大家子少了不少进项,只好先行截流了。
好歹也是个忠勇伯的爵位,古代那官职上的俸禄不应该都是少得可怜吗?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
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的吗?难怪最近那些下人又开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了。
只是……好像没人告诉我,需要我做些什么,还是……不要去添乱就好了?
恰逢这阴雨天,赵微便没有再像往常一样,不是打制些锻炼的器具,就是买些书籍回来。而是撑着油纸伞披上蓑衣,又在这长安城里闲逛起来。
雨中的长安城,因为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在那青砖红瓦之下,一条条的雨帘从那屋檐上悬挂下来,溅起了一颗颗雨花,给人了一种沉静厚重之中,却又不失精致小巧的美感。
此时却有一个人披着蓑衣撑着伞,在那朱雀大街上来来回回的,想将另一只手中的油纸伞递出去。
这雨并非骤然而下,不少人都是有雨具的,即便是没有,一个陌生人突然巴巴的跑来做这件事,也会让人心生警惕。
赵微这些日子格外喜欢在这个街边小茶铺一边赏雨一边饮茶。原本有些悠闲无趣的日子,此时也被这个人吸引去了全部心神。
赵微看了半晌,茶水也喝掉了两壶,这人却依然只是呆愣愣的做这件蠢事,见手中伞递不出去,反而脸上还有了些惶急和失落。
这人其实早就看见赵微了,茶水铺子里有好几个人,却都只是自顾自欣赏雨景,或者是相互之间的闲聊,就他一个人始终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瞧,仿佛在看笑话一般,心中也有些不痛快,便走到赵微近前来,将那递了许久都没递出去的伞往赵微跟前一送。
“兄台需要伞吗?”
赵微摆了摆手,呵呵一笑,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雨具。
“我有,我不买。”
“不用你买,送给你的。”
赵微闻言一愣,仔细看向了这名书生。
身上一袭白衣,外头披着蓑衣,即便手中也撑着伞,却因为一直在雨中,裤腿和袖口都已然湿了。
皮肤白皙的很,面部线条很是柔和,左眼下眼角还有颗泪痣,典型的女子样貌,就连递伞过来时,裸露出来的手腕也是白皙纤细。只是……那胸口却是平平,嗓音也不如何婉转,一时之间倒也分辨不清楚对方是男是女了。
赵微这番打量,其实甚是无礼,眼前这人便透漏出一丝恼意来。
见他有些生气,赵微连忙起身一拱手,告了声罪:“不知为何要送给我?”
“我需日行一善,下雨,人都不出来,我便行不了善了,我见就你一直在盯着我瞧,便以为你是想要的。”
赵微闻言有些失笑:“行善自当是给有需要的人,若是没人需要,到也不必刻意强求的。”
这人见赵微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拒绝了自己,也不好再死乞白赖的自讨没趣,便又回到了朱雀大街上。
而此时,赵微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阵声音。
“这位小友此言不错,若是行善总是做给别人看的,那其实也无甚必要。”
说话的人是个华服老者,身子硬朗,精神也甚是矍铄,留了把不短的山羊胡子,此时正微微眯着眼捻着胡须,虽然脸是朝向自己,话其实是对着对面的另一个老者说的。
“哎,此言差矣,日行一善更多是教化百姓以及引导他人向善,并非当真自己所行的善事要做得尽善尽美。”
接他话茬的是另一位老者,岁数看起来比先前那位要年轻一些,身子稍显圆润富态,眼神里也多有狡黠之色。
赵微看着这两个老者虽然都是面朝自己,但实际是在相互掐架,会心一笑,并不打算加入进去,拱了拱手,扭过头去继续看那名女子样貌的书生打算如何做。
“你这小子,老夫在同你说话,居然如此无礼。”
赵微扭头望过去,看他们两个都是瞪着自己的模样,有些失笑,将屁股下的凳子搬到他们那桌后,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老头抬杠,何必攀扯上我,无论说什么,你们总归是要反对的,何必要自讨苦吃。”
一番话另两个老者都有些气结,那位富态一些的拿手指着赵微,一副想指责他一番,却又寻不到说辞的模样。
赵微笑,又拱了拱手:“您二位继续。”然后就又望向了雨中那人。
这两名老者似乎是拌嘴拌得习惯了,经常是说出一个观点出来,对方总归是要反对一番的,赵微在一旁听得有趣,后来也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两名老者身上。期间也会插上几句嘴,看对方会作何反应,只是有的时候会站在富态老者一边,有的时候又会站在矍铄老者一边。甚至有的时候,自己后面说的观点会和前面说的观点完全相悖。
二人见这小子纯粹是在搅局,笑骂两句,却也不苛责,三人一同赏景的同时,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些“公子何方人士”之类的问题。
后来天色见晚,赵微才告辞离去。
这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气,赵微都会来此,也都会碰上那两个老人,于是干脆也就并做一桌了。偶尔还会拿出棋盘来手谈几局,有围棋也有象棋。
围棋赵微不懂,大概知道如何吃子,却不懂如何计算目数,看不懂棋盘局势,分不清输赢。这两名老者见赵微在这上面找不出话来说,自然也就笑话他,围棋乃棋中之首,身为君子自当要会的。
赵微只是笑:“你们两个老头,象棋下不过我,便拿我不会围棋说事。”
这两个老人便笑着说要教他围棋,赵微本就无事,自然就欣然应允了。只是明白了规则之后,熟悉了几局,就令那富态老者迟迟不敢落子。
“哎呀!我说呢!原来是上一个子我不小心落错了!”
赵微失笑,用手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这老者还没什么动作,矍铄老者就说话了:“你这苏老儿,跟我下棋爱悔棋也就罢了,跟一个初学者你也悔,还知羞不知羞!”
这富态老者身子一僵,有些羞恼,此时正好边上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披着一身蓑衣跑了过来:“苏公,夫人请您回去一趟。”
这苏姓老头连忙丢下手中棋子,讪笑两声,告辞离去了。而另外那名矍铄的老头,却是在一旁笑骂:“躲得到快!”
随后赵微便又和矍铄老者手谈了几局,自然是负多胜少,但是那整体布局施压,局部敢打敢拼的架势着实让这矍铄老者头疼至极。
“你这下棋的风格实在是……实在是……”xiumb.com
赵微却是呵呵一笑,棋盘如战场这话确实不假,自己在上一辈子打拼时那行事风格,自然而然的也就带了进来。那种前期温吞水般的循循善诱,到后期血淋淋的厮杀和利益交换,果决狠辣着实让这矍铄老者觉得很难受。通常都是最后拼光了,才能分出胜负来。
老年人岁数大了,顾忌的东西多,下棋有时候不知道如何取舍,总会思索半晌,时间久了,精力也就有些跟不上。以至于后来在这茶铺里,便时不时就有这两个老者的好友一同过来下棋,观赵微这下棋路数。
“你这也太得理不饶人了!着实无赖得紧!”却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王姓老头。
这几个人学得都是那孔孟之学,讲究的都是些君子之道,大约都是做人留一线,得到人处且饶人之类的观念。即便是下棋,也大都是输的一方主动投子认负,不会真逼的优势方跟他刺刀见红。赵微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苏姓老头却要好上一些,虽然行事上有时候着实无赖得紧,但从这几日言论里,也能看得出是个懂变通的大儒,其实这才是当真懂孔孟之学的人。
连续数日的阴雨天气过后,天气没有好转,反而下起雪来,赵微再去那茶铺时,却是没有看见任何一个老头了,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天气寒岁数大,身体总归更要紧一些,只是这下却又无聊了起来。
百无聊赖,无所事事,赵晴也窝在自己的房里不出来,赵微就只好拿出书册纸张抄抄写写画画。
这类古籍赵微不少在上一世的图书馆中看过了,只是这次再读,却是没有任何的标点。而且那些字体,不少都是难写的繁体字,甚至比后世的繁体字还要复杂不少。
难怪这时候读书人如此之少,这么复杂的字,自己都要反复对照数遍才能写得出来。好在现在熟悉了这悠哉的古代生活,现在翻阅这些也不觉得如何枯燥乏味,总比发呆要强。
雪一连也是下了好几日,赵夫人见赵微这几日未曾出府,也有些诧异,询问了石头后,才知道他居然是在房中读书,心中便更是诧异了。
这赵微自打知道府中困难,就再没怎么花过钱,赵夫人心中虽然觉得可能是巧合,但也没觉得什么,可能因为他是乡下来的,所以比较有眼力劲吧!
而此时见他居然识得字,整个人的就又开始忐忑起来,自己身为女流之辈,却只懂得舞枪弄棒,因此深知读书的重要性,若是这赵微才学渊博,那……唉……
应当也就是半吊子的水平吧……不然怎至于他爹妈出事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赵微并不知赵夫人心里想的是些什么,每日即使用膳时打了照面,却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尔后不发一言。
赵海即便有些情绪,却也不敢当着赵骁的面显现出来,所以总归是可以安然度过的。
但是那气氛还是有些压抑,若是能在自己房里吃饭,多好。古代的深宅大院,繁文缛节甚重,就喜欢讲究这些东西,这一点着实令人愉快不起来。
明日也就是冬至了,自己认祖归宗的日子。赵微随着管家赵全一遍遍的熟悉整个事情的流程。包括穿什么衣服摆什么姿势行什么礼,行礼行几遍等等之类,赵微着实不耐去记这些,还是当个提线木偶好了。
一应事务熟悉完,日头已然开始西落了,正自无聊间,鼻尖却闻到了一阵幽香,原来是西墙探出一支梅花来,上面还压着一些积雪,随着风起,时不时还会有些漱漱的落了下来,一点点没入院中那浅浅的一层积雪里。
赵微被这美感所触,又着实无聊至极,便在这院中雪地上用脚作起画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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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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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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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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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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