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旅宁的房间,阿次静静地站在屋子当中,杜旅宁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阿次,这次阿次和他公开叫板,的确让自己很意外,也有些突兀,生气之余杜旅宁也有些感慨,难道阿次也变了?
“你白天的表现很精彩。”
“谢谢长官夸奖。”
“我没有打算夸奖你,你表现的越精彩就越说明你失职。”杜旅宁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请长官责罚!但是我大哥的事情我必须帮忙,今天我大哥的身体不舒服,所以属下才不得不出面的。”
“我若现在罚你,估计会有很多人认为是我杜旅宁公报私仇,嫉贤妒能了吧?”
“长官一直都不是一个可以被他人言语左右的人,何必在意?属下今天的确不在职位上,长官责罚理所当然。”阿次从容疏离地说道。
“你还在怨我?”杜旅宁掐灭了烟头,看着阿次,阿次眼神一闪躲开了,回道:
“不敢,属下不敢,也无怨。”
“你做这些就是想干什么?”杜旅宁突然声音响了起来,阿次心中一抖,对杜旅宁的敬畏似乎也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了。
“属下只是做好本分!”阿次咬牙回道,看着杜旅宁已经扬起的手,闭了一下眼。奇怪,脸上并没有挨耳光,阿次睁开眼,杜旅宁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阿次突然有些不忍,松口叫道:
“老师,您生气了?”听到阿次叫自己老师,杜旅宁叹了口气,放下扬起的手,看着阿次说道:
“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改变,而且让我觉得很不安,一个人突然发生变化,代表着很多意思。”
“老师,阿次受够了,您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可是您却一直又是对阿次最好的人,在阿次心中早已经把您当做父亲一样的尊敬,可是您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让阿次一次又一次的体尝煎熬!阿次真怀念训练营的时候,那时候虽然老师对阿次严苛,可是老师是信任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次成为老师心中的一根刺,对,是一根刺!拔了会痛,不拔心中担忧,我没有说错吧?阿次不敢违抗老师的命令,也不敢质疑老师的做法,可是老师您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被自己最信任最尊敬的人一再的怀疑是什么滋味?阿次原本以为经过八年的抗战,老师会放下对阿次的怀疑,可是没有!我已经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来证明我对党国的忠诚,或者真的要到我死的那天?可是阿次觉得即使我为党国牺牲了,在老师心中阿次依然是有疑点的,对吗?”阿次突然发泄了,他要把心中所有的郁闷和委屈都倒出来了,杜旅宁沉默了,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上,阿次看了一眼杜旅宁,接着说道:
“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我杨慕次流的血是假的?难道我杨慕次付出的一切没有任何价值?老师,您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您对我一直有疑心?难道真的像我大哥说的那样,因为我没有权力欲望,所以才让人觉得不合理吗?可是老师您不是也没有权力欲望吗?您深深担忧的不就是现在很多人只惦记着争权夺利,而不是忠心为党国吗?为什么到了阿次这里反而成为老师疑心的地方?老师,有时候阿次都在想,如果您不是我的老师就好了,起码阿次心中不会那么难受,您也不会这么纠结,或许早就将杨慕次给处决了。”
“所以你要让我失望?”杜旅宁的声音有些哑,阿次说的没错,这些年都他的怀疑的确是伤了他,可是自己就是放不下那份怀疑。
“如果老师对阿次不抱期望,也没有失望可言。一个始终被自己长官怀疑的属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期望的。”阿次意兴阑珊道,“今天属下看到自己的大哥疲惫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都想脱了这身军装去帮大哥了,大哥为了我一起熬了八年,可是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不到信任。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更让阿次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任务,老师,阿次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阿次……”杜旅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长官。属下这几天都会让站里像往常一样行动,以免引人注意。
“明天你在站里等我。”
“是,长官。”阿次转身欲离开,身后杜旅宁突然说道:
“阿次,你似乎在刻意的回避这次任务,从你走进我的房间到现在要离开,你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老师,如果学生问了,您会回答吗?”阿次慢慢地转过身,带着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的表情看着杜旅宁。
“阿次,你真的变了。”杜旅宁意识到他和阿次或许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相处了,杨慕次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打骂教训的听话的学生,而是可以和自己抗衡的副站长。
“老师,是人都会变,阿次想明白了一件事,因为我以前不想变,所以被人怀疑,包括老师您。我从来也没怪过您,这是学生的问题,以后我不会了,不为我自己考虑,我也要为我的家人考虑。如果阿次的改变让老师不习惯,那阿次只能对老师说抱歉了。”
师徒俩第一次用近乎平等的眼神对视着,杜旅宁眼中是失落,而阿次眼中则带着些愧疚,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或许这个画面会刻在他们的脑海中,陪伴他们一辈子。
还是杜旅宁先回过神,挥了挥手,阿次行礼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震的门内门外的心都抖了一下,阿次的脚步声在停顿了几秒钟后才响起,杜旅宁呆立在屋子的中央,身影斜斜地照在墙壁上,身影看上去有些倦怠孤单。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杜旅宁轻声叹道。
“对不起老师。”走到院子里的阿次心中轻声地道歉着,他不愿意看到杜旅宁眼神中的那种失落,可自己别无选择。阿次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的星星似乎都被云给遮住了,连平时最亮的北极星都若隐若现着,阿次长出了一口气,走出了院子,身后二十米距离的小屋里,安然刚刚收到了组织上的指令,是夹在晚饭中送进来的:
甄别冈村宁次的身份,查明此行真正意图。
难道组织上怀疑这个冈村宁次是假的?安然将纸条合着馒头一起吞了下去,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要让自己和荒山这两个对他熟悉的人一同前来?如果是真的,组织上会怎么做?让自己借机杀了他吗?谁是我的接头人?这个送饭的会是自己人吗?纸条是塞在馒头里的,厨房的人也有可能是自己人,我该向谁汇报?
人生若只如初见!阿次哥哥,你会是我的接头人吗?安然心中既希望是她的阿次哥哥,但又害怕是阿次哥哥,因为安然不知道真的两个人相见后会是怎样的情形?安然没有把握,相信她的阿次哥哥也没有把握。
跃春对现在的情况有种无力感,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抗战胜利了,他们这些一直留在抗日第一线的老同志反而受到了组织上的怀疑?哦,不能说是怀疑,应该说是重新考察,仅仅是因为我们留在了敌人的心脏?还是因为我们都披着另一重身份在生活?跃春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这点从他在德国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后就从未变过,为了信仰他也将自己的青春年华紧紧包裹了起来,为了信仰他甚至做出了外人看起来是非常冷酷的抉择,包括对他最好的兄弟阿初!
当年是他的决定让阿次不得不采取那样激烈的方式去替代大哥,而也是自己的决定让阿初和阿次在八年的时间里都过着没有自我的生活,跃春曾经非常痛恨自己,可为了信仰和心中的新中国,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没有人知道每当跃春面对阿初时候那种内疚,他常常的和阿初斗嘴,或许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终于等到抗战胜利了,原本想着这样的沉重终于可以卸下一点了,可是不是,反而是更重了,尤其是当自己告诉阿初他暂时没有办法支持杨氏银行的时候,阿初虽然愤怒但是并没有责怪自己,这更让跃春不安。ωωω.χΙυΜЬ.Cǒm
银行开业那天阿初的疲倦已经无法掩饰,可是这兄弟俩谁也没有责怪他,更没有推卸肩膀上的责任,当阿次面对那些记者侃侃而谈的时候,难道阿次不累吗?冈村宁次的到来究竟会引出怎样的风波?谁都不知道!可是偏偏此时组织上不给任何的回应,似乎是暂时想要让跃春这个组消失似的,若是放在其他组跃春并不会这么担心,可是阿次在靶心上,除了他知道阿次的身份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如果组织上真的有任何行动,阿次作为军统站副站长会不会有危险?
跃春想到这坐不住了,他需要再次发报向上级汇报,他不能再让这兄弟俩遭受到无谓的伤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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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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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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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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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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