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你的银行地址放在哪?选好了吗?”餐桌上的餐盘已经撤去,换上了两杯香浓的意大利Espresso咖啡。
“选好了,可是需要你这个名誉董事出面了。”阿初笑着看着威廉,礼物不是白送的。
“哦?你看中什么地方了?”威廉放下咖啡,意外地看着阿初。
“外滩17号。”
“你是说《字林西报》大楼?”威廉诧异地问道,这是一家英国报社,目前是上海最大的新闻出版机构也是上海最高的建筑。
“对,就是你们英国的报社大楼,既然杨氏银行要用外资的名义,自然放在这外滩是最合适的,我已经了解过了,这栋大楼目前还有两层待租,刚好够我银行使用。《字林西报》刊登的很多财经新闻和航班信息等对我都很有用,而且我们荣氏也参与货运,更重要的是这栋大楼其他的租客也都是名声响当当的欧美企业,这对提升我杨氏银行的声誉很有帮助。只是目前这两层的位置我不太满意,我需要的是一楼二楼,可是现在二楼报社自己在用,就看你威廉有没有办法请报社将他们这层让出来换到上面空着的四楼去。我可以支付比别人高出一成的租金。”早已盘算过的阿初信心满满地看着威廉。
“初,你家的钱难道是抢来的?比别人高出一成?你知道这样一年你就要比别人多付出多少吗?《字林西报》大楼的租金可是整个上海滩最贵的。”
“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杨氏银行想要一炮打响,就是要给人财力雄厚的感觉,否则谁相信你?放心,威廉,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我相信你这个领事出马,一定能帮我搞定银行地址问题,报社在二楼办公和在四楼没什么区别,尽快,一旦这件事落实了,我就要筹备银行开张的事情了。”
“好吧,我去试试,但是不保证一定可以。真不知道初你到底想套什么‘狼’?你小心别被别人套了。”威廉还是有些担心,现在这个世道投资实在是一场赌博。
“呵呵,套我的猎人大概还没有出生。”阿初笑着端起咖啡,冲着威廉举了举,而后浅浅地喝了一口,浓厚细腻。
离开‘初见’,阿次就开车返回了站里,身为副站长很多时候也让阿次头痛,管人最为头疼!这大概也是自己不爱权势的原因之一。
展翔老远就看见长官的车开进了院子,忙跑了出来,还未等车子熄火,就帮着长官打开了车门,阿次拔下车钥匙顺手扔给了展翔,边走边问道:
“怎么?站里出了什么事吗?”
“报告长官,南京来电,说是让我们这周内将前期所有的行动报告整理上交,同时给出下期行动的预算,以便南京方面拨款。”
“这事不是由情报组和财务室管吗?你直接找他们就是了。“说着阿次准备上楼,还没踩上台阶就听见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喊声:
“清一色!胡啦,给钱,给钱!”阿次一皱眉头,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展翔,展翔无奈地低声汇报道:
“报告长官,今天我去找过高组长,可是他……”
“行了,去把监察组的吴组长找来,让他直接到我办公室来。”阿次看了一眼楼梯处,“然后你守着情报组的门外,别让其他人去打搅他们的兴致。”
“是!长官!”展翔有些兴奋的回着,这个高玉其太不像话了,看来长官今天要整人了。看着展翔一路小跑的去找人,阿次摇了摇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然后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好像当年自己也是如此,只是现在不得不沉稳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不一会纪律组的吴组长就紧赶慢赶地来到站长办公室,刚才他正在打盹被展副官一顿猛搡才醒,看着睡眼惺忪的吴组长,阿次忍不住有些火,强压了压,冷冷地说道:
“吴组长,是不是站里给你的工作太繁重了?要不要我帮你的工作减轻一些?”
“报、报告长官,没、没有,属下该死,失职了。”吴天宝有些哆嗦,他不是不知道高玉其今天聚众赌博,可是高玉其是情报组组长,这个位置远重要过自己,虽然两人都是中校级别,可是一实一虚,自己犯不着主动去惹他。只是没有想到杨副站长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被逮个正着。
“哦?失职?失什么职?”阿次没有看吴天宝,重建之后的上海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是背后有关系就是资历够深,高玉其进入军统的时间比自己都长,就拿眼前这个吴天宝来说好了,居然是马汉三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监察组是个轻松养人的地方,不需要出外勤也不需要参加什么行动,很多和军统有关系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人往这里塞。
“报告副站长,今天高组长在站里聚众赌博,我没有及时制止,就是卑职的失职。”吴天宝不是笨人,知道今天副站长要拿人开刀了,不是高玉其就是自己。别看平日里这个杨副站长似乎什么都好商量,可他的那股狠劲自己也早有听闻!一个可以对自己狠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善茬。
站里现在就两拨人,一拨都是像自己这般熬过抗战的老油条,一拨就是新补充进来像展翔他们那样的年轻人,眼前这个副站长是两拨人通吃!展翔他们把副站长当神一样崇拜,老家伙们有谁不知道杨慕次的身家背景加上又是杜长官的心头肉!能在沦陷期在上海成功潜伏八年的人真是凤毛麟角,连前站长王天木都没有做到。
军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秘密机关但在内部却几乎无秘密可言,消息满天飞,戴老板将重用杨家兄弟的传闻早就刮进了这些人的耳朵里,想想也是,没有扛过一天枪的杨慕初居然让戴老板亲自为其申请少将军衔,这还不说明了一切?
吴天宝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过了,决定把矛头引向高玉其。
“报告长官,高组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也劝阻过,可是他不听。当然这不是卑职失职的理由,可是我一个监察组组长也没有办法和情报组组长硬来,还请长官明察!卑职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吴天宝既气愤又愧疚的表白着,阿次突然想笑,所有的人都是演员,拼得就是谁的演技好。
“我自然知道你的难处,高组长在放外勤的时候为党国建立了不少功劳,但是这不能成为他违反纪律的借口。吴组长,事情我交给你了,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我只需要看到结果!”
“是!卑职这就去处理。”吴天宝赶紧立正,转身出去找人,不一会楼道里响起了一阵奔跑的声音,然后就传来了桌子被掀翻在地的动静,高玉其的叫骂声很快充斥进每个人的耳朵,一些留守办公室的人员纷纷走出办公室看热闹。
“吴天宝,你个小人,敢动老子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怎么?你敢抓我?不想活了是不是?相不相信老子一枪崩了你!”高玉其双手被两个特务抓着反转在背后,刚刚吴天宝带了一票人冲进办公室,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着了道。
“高组长,对不住了,兄弟我这也是职责所在。若是高组长您在外,您爱怎么赌就怎么赌?可这里是军统站,明文规定不得聚众赌博,兄弟我既然是监察组组长,只好对不起您高组长了。”吴天宝面带为难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我去你的,你个两面三刀的家伙,老子在外面流血的时候,你估计还躲在你媳妇怀里找奶喝呢。敢和我玩阴的,老子要你好看!”高玉其破口大骂,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吴天宝挂不住了,脸一沉,说道:
“高组长,有什么事你自己去向上面去交待,兄弟我只是照章办事,把人给我带走!”说着吴天宝也不管高玉其嘴里不停地叫骂声,转身往楼下的审讯室走去,特务们押着高玉其和他的三个手下跟了过去。
听着走廊上的吵闹声,阿次没来由的烦躁,这帮不长进的家伙,就知道丢脸!阿次生气的将手中的笔扔到了桌上,听着笔掉落在地的声音,心中忍不住一愣,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们是自己的敌人,不是越无能越好吗?怎么自己会为他们生气?人的心真是太复杂了,朝夕相处亦敌亦友,谁又真的能分得一清二楚?
“笃笃笃”传来了敲门声,阿次收了收心神,说道:
“进来!”推门而入的是展翔,他有些纠结地看着长官,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
“对不起长官,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说?”阿次有些意外地看着展翔。
“我刚才在楼道里看了,吴组长这次估计会借机整高组长,可是他会把责任都推给您的,这个高组长……”展翔没说下去,但是意思很清楚,高玉其不是善罢甘休的主。
“你是担心高组长以后给我打小报告?”阿次笑了笑。
“情报组原本就有直接向南京站通报的权力。”展翔急着解释道。
“行了,展副官,该你操心的事不该你管的事,自己心里要有数,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既然身为副站长总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吧?这种事我是管会遭小人报复,不管也会遭他人猜忌,还以为我杨慕次在忌讳什么呢?只要我们一心为党国,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去盯着,别让吴天宝乱来,惩戒一二就可以了,真把人给我弄残了,我上哪去找一个这么能干的高组长去?”
“是,长官。”
等展翔离去,阿次站起身走到窗前,眼前一团混乱,他今天去找龙涛为了两件事,一是尽快将恒江商会的资金集中,随时准备杨氏银行开张做准备,二是想办法把大世界□□搞到手!让那个樊济云放弃大世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阿次要把自己的背景搞得越复杂越有利,而且这样的娱乐场所非常利于做情报交换和黑市交易。
阿次相信大哥一定能搞定银行的外资背景,这并不难,杨氏的确有一大笔海外资金,只是借个名义转进来的问题。只是这件事要跃春上报之后才可以进行。万一遇到经营风险,这笔资金也是有可能受损的,这是已经上交组织的资金,自己就无权再随便支配。
目前是一段真空期,和谈还在继续,国共双方似乎都还把注意力集中在受降和抢占地盘上,很多地区的地下工作突然进入了一个缓冲期,可从南京和上海之间往来越来越频密的电文,包括国共双方边角不断发生的摩擦,大战一触即发。组织上对地下工作的重心已经做了调整,上海地下党的任务由对敌作战转入防止敌人破坏及支援后方经济建设,同时配合前线收集敌人军事情报,密切注意军防调整。
跃春很兴奋地告诉过自己,由于抗战的胜利,地下党组织又吸收了一大批有志的热血青年加入,他们都受过一定的文化教育,素质好,是未来的希望。同时考虑到上海的重要性,组织上已经决定派遣特派员前来领导和组织工作,上海地下党组织已经由原来的四组扩展到了六组,跃春仍然是二三组的领导,还是自己的直接上级,其他四组由另外两位老党员领导。
听着跃春激动的话语,阿次高兴之余忍不住心生担忧,队伍这样的发展在壮大力量的同时,也留出了更多的漏洞,只要有一个被敌人抓住就很容易被渗透。一直单线作战的阿次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可是你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停止组织发展,阿次能做的就是尽量利用自己的身份保护同志们。
可是自己的身边到底谁才是自己人呢?跃春没说,阿次也不会问,作为他唯一能被自己的下线知道身份的时候,就是自己暴露的时候。
突然很想晓江,很想马上就见到晓江!只要有晓江在自己身边,什么困难都可以闯过去。此刻的阿次真的很希望晓江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可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无法让晓江再次面临危险,这或许是阿次心中唯一的私心,虽然清楚的知道晓江是优秀的特工,如果她能重返军统将起到很关键的作用,可是阿次从来不敢也不愿提及此事。由此带来的对组织的愧疚只能用自己更多的努力都补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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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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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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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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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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