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旅宁倒没有急着去审问相原,因为他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他先将上海军统站这半个月来的情况摸了个遍,这个阿次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让他写个行动报告就像比行动都要难,可是做了副站长后,每一次的行动报告都整理的有条不紊。杜旅宁忍不住满意地笑了,这个臭小子,毕竟是成熟多了,知道肩膀上的责任更重了。
放下报告,杜旅宁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上海的空气还是那样的熟悉,只是心中的隐忧让自己的心不安宁。从重庆方面传来的消息,和谈必定破裂,那短暂的和平也将化为烟云。上海是必争之地,可是阿次这样的性格,能对□□痛下杀手吗?万一再有人利用杨慕初要挟阿次,该怎么办?戴老板这起绑架案虽然做得有些卑劣,可是若成功了,还真是不失为一步好棋。这个荣升一直就摸不透是站在哪一边的,他对阿次或许没有什么影响力,可是对那个杨慕初就难说了?影响了杨慕初,那阿次?
想到这,杜旅宁恨恨地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站立在一旁的展翔,问道:
“杨副站长最近除了行动报告上的事情外,还有在忙什么吗?”
“报告长官,杨长官除了去了几次恒江商会外,没有在忙其他事情了。”
“你是我派给副站长的,机灵点,明白了吗?”杜旅宁斜了一眼展翔。
“是,长官!”展翔忙立正回道,心中免不了咯噔一下,难道杜长官对杨长官还有不放心的地方?
“那个相原在哪里?”
“报告长官,一直关押在审讯室。”
“好,带我去见见他。”
“是!长官,请。”说着展翔就要开门,请长官离开,刚打开门,就看见杨长官站在门口,展翔一愣,忙敬礼,正准备大声问好时,才发现肩章上是少将的徽记。
“杨、杨将军好!”
杜旅宁吃了一惊,这个杨慕初如入无人之境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刚想发火,突然笑了,那些无能的家伙一定是把杨慕初当做阿次了,自己的头要进办公室,难道还要拦着?
“怎么?杜长官看样子不欢迎我啊?”阿初笑着走进门,也不等杜旅宁请,身后跟着的正是阿四。
“哪里的话?只是有些奇怪,手下为什么不先来回报?杨先生请坐。”杜旅宁一直也没有对阿初改用过军人之间的称呼,“怎么不多休息几天?看杨先生的脸色还是有些憔悴啊,阿次怎么样了?”
“谢谢,阿次正在恢复中,不过这几天应该是不能回来拼命了。怎么样?杜长官,查出幕后凶手了吗?”
“现在都还只是猜测,或许就是简单的绑架案,一帮穷途末路的日本浪人铤而走险而已。”杜旅宁看了一眼展翔,展翔赶紧识趣的走了出去,可是阿四岿然不动,他怎么可能留老板一个人面对杜旅宁?
看到展翔离开,阿初笑了一下,转头看着阿四,说道:
“你也出去吧,我和杜长官好好聊聊。帮我去倒杯茶来,看来他们军统的确穷的很,客人上门了连水都没有一杯。”
“是,老板。”阿四忍着笑,也出门了,半年没见,老板比以前更轻松淡定了。
“这倒是我疏忽了,怠慢了杨先生。展副官!”杜旅宁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展翔赶紧推门进来。
“你怎么回事?杨将军到访,连茶都不奉?”杜旅宁瞪了一眼展翔,展翔忙告罪道:
“对不起,杨将军,是小的疏忽了,请杨将军恕罪。”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出去吧,我和你家杜长官开玩笑呢。”阿初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展翔看向杜旅宁,见杜长官也点了点头,他才又小心的关上门。
“杨先生,你今天到访有何事?”
“杜处长,刚刚我好像听你称我为杨将军,怎么眨眼功夫,又成了杨先生?”阿初故意问道。
“呵呵,我想杨先生心中未必喜欢将军这个称呼吧?军人原本就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杜旅宁话中带刺。
“那倒是,若是人人都能胜任,杜处长也就不会坐在这里,而阿次躺在医院里了。”阿初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好像是在掸灰尘,可是这里哪里来的灰尘?
“你这话什么意思?”
“简单,若是人人都像杜处长这样,尽心尽力,毫无杂念一心只为党国效力的军人,那何来这些跳梁小丑混淆视听?”
“今天杨先生究竟为何而来?”杜旅宁蹙起了眉头,这个杨慕初,几次交锋下来,自己是真没讨到半分便宜。
“我想要见见那个相原!阿次可以息事宁人,可我杨慕初不行!这窝囊气我吞不下!”阿初靠着椅背上,跷起二郎腿,似乎在和杜旅宁商量,可是口气却是不容你拒绝。
“不行,这是我们军统的事情,和你杨先生无关,我自会去调查,若有结果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杜旅宁也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一口回绝。
“哈哈哈哈……”阿初突然失声笑了起来,好像杜旅宁说了非常可笑的事情,杜旅宁有些恼了,不耐烦地说道:
“杨先生,有何可笑?我杜旅宁可没时间陪你说笑。”
“是吗?我看是杜处长在和我说笑才对!什么叫是军统的事情,和我无关?请问我是不是你们军统的人,我这个少将好像还是戴老板帮我向上申请的吧?就算不谈这些,是不是我才是被绑架者?和我无关?您自会调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吧,我杨慕初虽然没有受过训练,可是也能看出这压根就是一起乌龙案,绑的是荣升,绝的是荣家,并非我杨慕初!阿次自会惟您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半分违抗,可是我杨慕初不是,我必须要见见这个相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差点要了阿次的命!除非你杜处长已经知道真相,不敢和杨某直言,若杜处长今天能放一句话在这里,就说他杨慕次此次若是丧命于绑匪之手,也是天意难违,那我立即告辞,绝不为难你杜处长!”阿初冷冷地看着杜旅宁,你个老狐狸,我看你有没有这个心肠说出这句话?如果你说了,那阿次也不欠你什么了?!
杜旅宁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这个杨慕初别的不见长,这个牙尖嘴利是越发凶悍了,我若是说了这句话,岂不是伤透了阿次的心?
“好,为证明我杜某人并不知情,就请杨先生一并前往,原本我也正要去审问相原。展副官!”杜旅宁再次冲着门口叫道。
这么说他还没有审问相原?阿初心中一喜,今天真来对了。
阿次有些无奈地躺在床上,他觉得大哥有些过于紧张了,自己感觉已经好多了,可是大哥临出门的时候三令五申,如果他擅自起床下地,休养时间延长三天!这次跃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完全被大哥给制住了,也是一副监督的模样。
看到跃春走进来,阿次有些不满的转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怎么了?杨大站长,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啊?我可是你的主治医生啊。”跃春慢悠悠地说着,戴上听诊器,要检查了一下肺音。
“我怎么感觉你是我大哥的副手啊?”阿次往上拉了拉被子,一副不想合作的样子。
“没办法啊,谁让你大哥现在位高权重,我若不听他的,他就封了我的春和医院,到时候你养我啊?好像你也不是太富裕吧?”跃春故意装着无辜样,推了推眼镜。
“你就不怕我封了你的春和?”阿次恨恨地咬着牙说道。
“怕!我谁都怕,可是他是大哥,对吧?你觉得我应该先怕哪一个啊?来,让我检查一下。”说着跃春俯下身去,拉下阿次的被子,“深呼吸。”
阿次白了一眼跃春,憋气。
“深呼吸……”低着头的跃春没注意到,很认真的听着听诊器里的声音,觉得不对,又要求了一遍,还是没听见,跃春诧异的抬起头,才发现这个杨慕次同志已经憋得脸色微红。xiumb.com
“憋死你算了!你们兄弟俩不把我逼疯了,我真要烧高香了!看我回来怎么告诉你大哥!”跃春站起身要离开。
“呼……”阿次长出一口气,忙拦道:“对不起跃春,和你闹着玩的,老这么躺着实在无聊透了,我配合还不行吗?”
“一提你大哥,你就慌,够有出息的。”跃春不忘报复一句,重新戴上听诊器。后面跟着的雪影偷偷笑了,这个杨先生有时还真像孩子。
听到雪影的轻笑声,阿次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雪影带着口罩,他都没留意。
等跃春检查完,雪影留了下来,她帮着阿次调整了一下躺的位置,然后就走到一边,削起了梨。
阿次看着这个女孩,心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是木头,雪影对他的心思他当然能感觉到,可是他注定和这个善良单纯的姑娘是两条平行线。
这个夏跃春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让雪影来照顾自己的?想到这,阿次忍不住轻叹了一下,雪影忙抬起头,有些担心地问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调的位置太高了?”说着就想放下手中的梨,阿次忙冲着她笑了一下,说道:
“我很好,没事,你别紧张,其实我不用你这样单独照顾的,医院里应该还有很多其他事等着你去做吧?”
雪影一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尴尬和慌乱,让阿次突然觉得自己的嘴真笨,怎么说这话?这不是摆明告诉雪影,我不喜欢你留在我这里。
“雪影,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真的没事。”阿次有些急了,晕,当年面对李沁红这个心机狠毒的女子都能谈笑风生的,怎么面对雪影这个单纯的姑娘时,自己会词不达意呢?
“噗呲”一声,雪影笑了,看到杨先生这样,雪影突然觉得很开心,躺在病床上的杨先生和雪影印象中的那个荣先生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个更可亲,而且还有些顽皮。
“你笑什么?”阿次有些好奇地看着雪影。
“我啊,我笑杨先生原来也有紧张的时候,以前您可从来没有这样过。”说着雪影将削好的梨切成小块,放在碗里,取了一个小叉子,送到阿次面前。
“谢谢。”阿次冲着雪影笑笑,叉起一块,送入口中,忍不住问道:“我以前是不是很让你害怕?”
“不是害怕,而是、而是敬畏,那个时候就觉得您做起事来真的很厉害,可是您看上去又是好累好神秘的感觉,现在我明白了,您为什么这么辛苦……嗯,杨先生,对、对不起,当初我不应该怀疑您的。我这样对您,您还救了我,我真是笨死了。”雪影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不,雪影,你没错,你当初辞职,我心里反而高兴,这证明雪影你爱憎分明,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日本人合作了,你雪影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真相?你当初没痛骂我一顿,我已经很感激了。”阿次故意开着玩笑,果真雪影轻松多了,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阿次笑着又叉起了一块梨,塞到了口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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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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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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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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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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