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已经入了秋,虽然白天还是很热,可是早晚已经了凉意,阿初被绑在屋子里,地上的寒意渐渐的透了上来,单薄的衣衫让阿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嘴巴一直被堵着,腮帮子又酸又疼,喉咙也干的有些疼。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种罪,阿初觉得头有些晕,肩膀被敲打的地方也很疼,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现在几点了?陈伯的伤怎么样了?阿初忍不住的担心,陈伯这么大的年纪,能扛过去吗?万一陈伯有事?阿初有些不敢想了,陈伯是阿初在荣家的温暖之一。
有人进来了,阿初赶紧装着沉睡,腿上就感觉被人踢了两下,
“醒醒。”说着有人就把阿初口中的布给取了下来,阿初赶紧长长的呼吸了几口,感觉真好,好像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可是眼罩他们还没有拿下来,阿初也不希望他们取下眼罩,取下了就意味着他会被撕票。正这么想着,蒙在眼睛上的布被揭了下来,阿初的心一沉,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躲避那人手中的烛火。
“你到底是谁?”这个是那个说话生硬的家伙,阿初慢慢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年纪也就四十上下,原本应该长得还算周正,可是他的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着狰狞。
“荣家少爷。”阿初的声音有些嘶哑,既然他们要绑架大少爷,我就得让他们糊涂。
“你不是,敢撒谎我杀了你!”那人拿出匕首,放在了阿初的喉咙上。
“我是,你们不是也听见管家叫我少爷了吗?”阿初似乎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匕首。
“可是荣少爷好好的在家中。”那人的匕首微微用了用力,阿初觉得下一秒匕首就会划破自己的喉管。
“你、你别杀我。”阿初惊慌着,“我、我的确是荣家少爷,我是荣家二少爷。”他们已经和荣家联系过了?那阿次是不是也在荣家?阿初心中盘算着。
“荣家只有一位少爷!”那人突然用手抓住了阿初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不、不是,我的确是荣家二少爷,只是这些年一直不住在荣家,最近才回来,不信你去查,荣升是不是有个叫荣初的弟弟?”阿初眼神慌乱地看着那人,真是个文弱书生,看他这样也的确像个公子哥。那人松开了手,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真的抓到条大鱼。
那人将布重新塞回阿初的口中,起身离开,听着门被‘嘭’的一声给关上,阿初长出了一口气,怎么办?这些人摆明了没想放自己回去。先别慌,他们还需要赎金,或许还有机会。荣初,如果这些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就一定会知道自己手中握着一条大鱼,说不定能帮阿次争取些时间。
阿初四下打量着,可是让他失望之极,屋内空空如也,连一块小石头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刀片之类的东西了。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可自己手脚都被捆着,怎么逃?
眼见着天色渐渐地亮了,阿初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深了,因为他听见门外的绑匪似乎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只可惜是日语,他听不懂,要是阿次在就好了。不、不!自己昏头了,这种地方怎么能让阿次来?阿初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在地上坐了一个晚上,身体一阵阵的发寒。
龙涛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把金条送了过来,昨晚他就没有睡过,自己的账房里有现成的四十根金条,缺的十根龙涛连夜去找老哥们商借的,龙涛出面借自然也不会有人拒绝。龙涛吩咐管家,等次日一早开市后,再去筹措一些,备用。
展翔有些好奇地看着龙涛,真没想到杨长官和道上的兄弟关系都这么好。
守着电话一晚上的阿次,也没有和龙涛多交谈,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查访的情况,就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的人也不去打搅他,都静静的陪着。
电话铃终于再次刺耳的响起,阿次等了两秒钟,慢慢地拿起电话,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人。
“金条我准备好了,怎么赎人?”
“我改主意了,因为你不老实。”那头的人很得意。
“为什么?”
“上海滩鼎鼎大名的荣初,怎么会只值五十根金条。”对面传来了一阵狂笑。阿次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赎金翻倍,这要求应该不过分吧?荣大少爷!”
“不过分,什么时候要?我弟弟还活着吗?”阿次拼命稳住自己的声音。
“现在还活着,等会就不知道了,就看你是否有诚意了?”对方得意的声音让阿次感觉到恶心。
“别绕弯子,说!地点、时间。”
“好,果然痛快!今天晚上八点,具体地点我会再联络你,你别想耍花样,如果被我们发现,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弟弟了!”
“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否则你们一根金条也别想拿到!”阿次指关节发白,似乎要把电话给捏碎了。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着那人就要挂电话,wWW.ΧìǔΜЬ.CǒΜ
“你若挂电话,我就当我弟弟已经死了!”阿次冲着电话冷冰冰的说着,“让我听他说话,否则你一毛钱也没有,可是我会把一百根金条作为悬赏,要你们的人头!”
对方一阵沉默,阿次紧张的胃在收缩,兵行险招,他必须要知道大哥是否还安好?阿四瞠目结舌的看着杨先生,手心不自觉的都是汗。
“好,算你狠,等着!”阿次隐约听见那人用日语吩咐其他人,他们去带大哥过来了。阿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大哥,你千万不能有事!
阿初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身上很冷,脑袋有些沉,他知道自己是着凉了。门突然又被打开了,进来两个人,解开了阿初腿上的绳索,不由分说的拉起阿初就往屋外带,阿初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们,等站定后,口中的布被取了下来,刀疤脸正拿着电话看着他。
“你最好放老实点,你大哥说要听听你的声音,快,说话。”说着刀疤脸将话筒举动阿初口边。
我大哥?是大少爷?阿初咽了咽唾沫,试图让嗓音正常些,可是一开口还是嘶哑的不行,阿次听了就知道大哥这一晚过得很辛苦。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阿初差点习惯性地叫出来,好在控制住了。
“弟弟,你还好吗?”
“嗯,大、大哥,我、我还好。”怎么这么别扭,冲着阿次喊大哥。
“你能看见东西吗?”阿次抓紧时间问道。
“能……”阿初刚说出一个字,电话就被拿开了,就听见刀疤脸说道:
“怎么样?荣大少爷,这回相信我们了吧?晚上八点,如果耍花招,刚才就是你和你弟弟最后的通话!”说完刀疤脸挂了电话,又命人将阿初带回小屋。
阿次拿着电话在那里发呆,连站在一旁的人都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嘟嘟嘟’的忙音,可是阿次还是愣在那里。阿四担心地走过来,轻轻的从阿次手中拿下听筒放了回去。阿次这才好像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的人,缓缓地开口道:
“晚上八点,赎金加倍,他们没有想留活口,因为大哥可以看见他们的脸。”
“混蛋!王八蛋!我掀了他家的祖坟!”龙涛破口大骂,黑道也讲究个守信用,这帮人渣!
“龙哥,你安静一下,让杨先生好好想想。”阿四也是气得牙痒痒,可是这些年跟着杨先生,他早已经不是火爆脾气的阿四了,杨先生一定有办法的,老板一定不会有事的。
“韩局那里有消息吗?”阿次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些疲倦。
“没有,说是虹口道场的资料大部分都被烧毁了,很难查出来,而且战败后,收监的收监,遣返的遣返。”阿四轻声回道。
“龙哥,你今天能再凑齐五十根金条吗?”阿次看着龙涛,恒江商会虽然发展不错,可是要一下子拿出一百根金条的确有问题,就算你用钱去兑换,也要市面上有这么多让你换才行。
“我已经让账房去筹措了,只是五十根,可能会有点问题。”龙涛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不是拍胸脯说大话的时候,可是关系到老弟大哥生死的问题。
“阿次,荣氏这里还能凑出三十根。”荣升插话道。
“好,荣少爷,那请你立即去准备,龙哥,二十根有问题吗?”
“行,我龙涛一定在今天下午凑齐这二十根,你放心!”
“阿四,你陪龙哥一起去。展翔,你到韩局那里,对照一下我们抓的人在警局还有没有资料,尤其是那个相原口中的青木,如果有立即给我送过来。”
“是,长官。”
“明白,杨先生。”三人马上行动,屋内只剩下荣升和阿次,荣升刚想开口,阿次就说道:
“荣少爷,你不用担心我,让厨房准备点早餐吧,我饿了。”说着阿次冲着荣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荣升看了一眼阿次,转身走出去让下人们去准备了。
再回过来的时候,就见阿次正站着打电话,听口气对方应该就是杜旅宁。
荣升没有猜错,和阿次打电话的就是杜旅宁,身在南京的杜旅宁听到阿次的汇报,大吃一惊,顾不上问细节,先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阿次,责怪他怎么到现在才汇报?
“处座,不是属下要隐瞒,实在是事发突然,而且很蹊跷,属下担心过早泄露大哥身份,反而对大哥不利、可是现在情况是绑匪已经清楚大哥身份,所以属下立即向您汇报。”阿次解释着,荣升皱了皱眉头,走到了一边。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杜旅宁终于熄了怒火。
“得手之后杀人灭口。”
“有对策吗?”
“有,可是属下有一事不敢妄自做主。”
“什么事?”
“属下的行动会不会破坏局座的计划!”
“阿次,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杜旅宁吃惊了。
“处座,或许是属下多虑了,可是属下实在不得不有此疑虑。”
“讲!”
“是,这些人原本是冲着荣升荣大少爷而来,并不是我大哥。属下抓到的日本特务并不清楚荣升和我大哥的区别,所以误将大哥绑走,可是奇怪的是他们立即就知道了我大哥不是荣升,更让属下疑心的是,是谁提供了荣公馆地图?又是谁能承诺事成之后可以安排这些人返回日本?而偏偏在绑架这天,属下收到线报前去剿灭破庙里的日本特务?”
“你想说什么?”杜旅宁心中也开始起了疑心,难道有人背着他这个江浙区区长搞事情?
“属下不得不想,这是否会是我和大哥之间的旧事重演?”电话那头的杜旅宁一愣,旧事重演?‘杀其兄助其弟?’杀了荣升,让荣氏真正的落入杨慕初手里,最后得益的是军统。
“阿次,这只是你的猜想。”杜旅宁的心中隐隐有些相信阿次的分析了,现在有谁能有能力帮助这些特务脱罪?除了上面还会有谁?
“是,处座,属下妄断了。阿次只想请求处座,为救我大哥,请暂缓灭口行动。”阿次的话听得荣升心惊肉跳的,这中间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阿次,你是说?”
“处座,希望是属下多虑了,但是阿次不得不防,甚至昨晚收到的线报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分而歼灭。如果的确是有预谋的行动,一旦发现计划有误,势必杀人灭口。”
“我明白了,如果真是如此,我会尽力拖延。”阿次分析的如果是真的,那军统要实行灭口必定要从他这里调人,杜旅宁慢慢地放下电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好像是惊异于阿次的冷静,又好像是失望于戴老板的手腕。
同样放下电话的阿次,也是五味杂陈,他这是在冒险,可是不这样做,否则如何争取时间?苏苏虽然去了医院,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发报给重庆,可是重庆方面还是会很快收到消息的,到那时等杜旅宁反过来查问,反而不利。虽然这些疑点还待考证,可是阿次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查证,万一真的如他所想,那大哥真正的危险不是来自于绑匪,而是来自于幕后之人。
青木不会想到,他愤怒之下杀了联络人,无意之中救了自己也让阿次争取到了时间。
现在只能第一时间争取到杜旅宁的支持和信任,才能暂时将绑架案还是当做绑架案处理。
阿次再一次感受到了刀尖上行走的决绝,每一步只要行差踏错,就将是最后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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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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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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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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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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