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不用怀疑,我刚刚从重庆回来,这次我没有让处座知道,什么原因你知道。”阿次单刀直入,老王也不笨,“放心,二少爷,我只会和处座汇报您让我汇报的事情的,这次二少爷来找我什么事?”
“这两天你应该去过松雪街吧?知道那些特务是什么人吗?”
“我去过,应该不是日本人,可能是李士群的手下,他们在找那三个人的行踪。”老王也清楚在这个二少爷面前最好也是实话实说。
“不是找行踪,而是找他们死之前的线索,他们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发现了,所以你很可能成为最重要的线索了,因为有黄包车跟着我们跑了一路,你再出现在松雪街是非常危险的。”
“我明白了,那二少爷需要做什么?”二少爷过来绝不会只是来告诉他这些的,阿次看了看老王,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辈子只抱着一个虚幻的希望活着,现在这个希望也破灭了,该不该告诉他真相?该不该再让他涉险?看到二少爷迟疑了,“二少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尽管说,如果能帮到您也算是我尽了份心意了。”
“好,老王,我需要你再次出现在松雪街附近。”
“二少爷,您刚才不是说?”老王有些不懂了,刚才还说我不能出现在那里,现在又让我出现,这个二少爷葫芦里卖什么药?
“是,你是最明显的线索,所以这才能吸引特务的目光,我需要抓个舌头,我必须了解李士群到底掌握了多少?!”
老王明白了,“行,该怎么做?”
“我会和你一起行动的,你拉着我故意经过松雪街,最好能让曾经和你一起的车夫看到你,如果特务还留在那里,一定会注意到你,我要的就是他们会跟踪你,然后半路上你将我放下,引着特务往僻静的地方去,我会尾随保护你的,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但是必须留活口,懂吗?”
“懂。”
“这件事做完后,你立即休眠,等我的命令再苏醒,关于你儿子和小姐还在打听,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答案的。”阿次最终还是不忍说出真相,他要留个希望给老王。
“谢谢二少爷。”
看到阿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阿初愣了两秒钟,然后突然冲了过来抱住了阿四,这还是第一次,阿四呆住了,荣先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外露过情感。
阿初放开了阿四,双手还扶在阿四的肩膀上,用眼睛询问着。
“荣先生,放心,一切顺利。”
阿初笑了,但是还是看着阿四,“杨先生没有回家,”阿初脸上的笑容开始收敛了,不说话等着阿四往下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有很多特务在松雪街附近,杨先生说他要查出这帮人的来历和意图,说这几天他不会出现,让我回来留在你身边,他会和我们联系的。”阿初的双手松开了,刚才的喜悦如此短暂,这个家伙又去冒险了。
“他还说了什么?”这还是阿四回来阿初问的第一句话。
“他让我转告俞小姐,会在老地方碰面。”听了阿四的话,阿初的眉毛挑了一下,小石头胡同32号,让我抓到你了。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阿四清楚荣先生想做什么,他也不想让杨先生一个人冒险,“荣先生,需要我先做什么准备吗?”
“阿四,你晚上……”突然阿初住口了,他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不能去见阿次,荣初现在是个最大的目标,如果他去见阿次,就是带着特务找到阿次,他必须留在这里,这样阿次才有隐身的机会。
“阿四,晚上我们回家。”多无奈的决定,阿次如同一个风筝在外面飞,线随时会断,可是阿初却无法去收回这条线。阿初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这几天没有回松雪街,如果他回去很可能已经发觉情况不对了,那在阿次回来之前他和跃春就应该已经在想办法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Χiυmъ.cοΜ
等俞晓江和跃春也来到阿初的办公室的时候,阿次已经和老王出发了,他没有时间耽搁了,他必须在危险找到阿初前尽量去补救。
老王拉着阿次慢慢的靠近松雪街,阿次换了身装扮,长衫不适合行动。这个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很多洋行已经陆续打烊,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都赶着回家了,阿次特地选这个时间点,奔波了一天的特务应该也松懈下来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夕阳斜斜的照着这个繁华的都市,阿次忍不住想起重庆的浓雾,那里阳光很少,可是他却能准确找到目标,这里阳光灿烂,却让阿次有种身处隧道深处的感觉。他真的渴望能停下来,他的累已经深入骨髓,老王故意放慢脚步,阿次抬起头迎着远处的霞光,闭上了眼睛,如果这霞光能将自己融化多好!每次阿次感觉已经走出了隧道,可是转眼间就陷入了黑暗,他的惶恐有谁能知道?放弃的念头曾经在他的脑海里闪过,阿次心中有种让他自己都恐惧的冲动,有时候他想就这样松开手,让自己不管不顾的冲向生命的终点。可是理智和责任很快就会叫醒他,阿次睁开双眼,他没有权利放弃自己,只要活着他就得战斗。
松雪街外一样的美丽,霞光斜斜的铺张在梧桐树上,树叶在光线中随着微风轻轻的翻阅着对方的故事,雀鸟在枝桠间跳跃,行人的脸上都有着回家的渴望和快乐,阿次忍不住羡慕了一下,家对他而言真的很遥远,虽然就在一百米外,可是他只能看着。
“老王,在这里停一下,你过去买包烟再回来,自然点。”
“明白,”老王停下车,他要故意露出行踪给特务,他看了看,远处蹲着的一个车夫就是前些日子见过的,他朝烟贩走过去买了包大前门,然后走到那个车夫面前,“兄弟,有火吗?”说着递了根烟给那个车夫,车夫一看有免费烟抽赶紧抬起头接过,“有,有,你等等。”说着就从口袋里掏火柴,他突然愣了一下,这人不是前些日子那个老车夫吗?他的眼睛赶紧看向一直守在一边的特务,特务对他点了点头,他赶紧点起了火,老王点着了烟,“兄弟,谢了,”说着又走回自己的车。
“二少爷,看来奏效了。”边说着边重新拉起了车,“好,咱们不急,慢慢的走,带着他游苏州河,尽量拖一下时间。然后把他引到你藏身的地方。”阿次收起了疲倦的心,他要进入战斗了。
“好。”
晓江和跃春听着阿四的汇报,无语,他们没人能猜到阿次究竟要怎么样去查真相。还是跃春先开口说话了,“晓江,你立即赶到阿次和你约定的地方等着他,阿四你送阿初回去等消息,阿初你想办法联系一下韩局长,了解一下他们是什么时候找到这三人的?”跃春的这点很重要,起码知道特务已经行动几天了?除了这些跃春真的想不出他们还能做什么了,只能等待了。
中途阿次就下了车,闪到了路边,看着跟踪的特务尾随着老王,他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老王似乎要收工的样子,将车的斗篷也收了起来,然后不紧不慢的拉着车往他住的地方走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已经有些人家开始点灯了,老王将车拉进了弄堂口,车轮在石子路上搁楞搁楞的响着,两边已经传出了饭菜的香气,特务就站在弄堂口远远的看着,他看见这个车夫将车停在了一个小门前,然后开门走了进去,他看了看门牌号,转身欲离去。
“别动!转头的话立即要你的命。”一个冷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腰间一支硬硬的枪管,特务一哆嗦。
“大爷,饶命!”
“走,进那个小屋,不老实的后果你该清楚。”
“好,我一定老实。”特务两腿打颤的往车夫的小屋走去,小门一直开着,身后的人枪管一顶,特务有些踉跄的冲了进去,就听见房门被关上了,眼前一黑,屋内没有点灯。
“蹲下,不许抬头。”还是那个声音,特务很老实的蹲到了地上,“说,为什么跟踪我们?你是谁的人?”
“我是李主任的人,我不是跟踪大爷您,我只是跟踪这车夫。”
“跟踪他做什么?”阿次故意问道。
“小野将军有三个手下失踪了,有人说看见他们曾经跟踪过这辆黄包车,李主任派我们四处查访。”
“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有人说看见这辆黄包车停在了四码头仓库附近,还有我们在四码头仓库里发现了血迹,所以李主任怀疑这案子和青帮有关系。”阿次心里一惊,大意了,仓库里居然留下了痕迹。
“还有什么?”
“没,没有了,我只是个小喽啰,就知道这么多。大爷您真的误会了,我只是奉命寻找黄包车车夫。”
“想不想活命?”
“想,当然想,大爷您吩咐。”
“好,替我带句话给你们李主任,就说他的老主子向他问好,请他别忘记76号大院里的一枪,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话一说完,老王就对着特务脖子后面敲了一下,特务哼了一声就昏过去了。
“老王,立即收拾一下,离开上海,你先回南京杨家祠堂,等我消息,记住最近不能和任何人联系,包括处座,你明白吗?”阿次要让老王暂时脱离危险。
“我明白,我的身份暴露了,处座很可能要灭口。只是二少爷,我这样一走,岂不是让处座对您起了疑心?”
“放心,我自有办法在处座面前交待,记住等我消息才可以返回上海。”
“是,那这个人呢?”
“就留他在这里,我的确需要他给李士群带话。”
老王匆匆的收拾了一下,趁着夜色离开了,阿次也赶往和晓江约定的地方,他还有件紧急的事情,要赶紧给龙涛递个消息,希望不会太晚。
躺在地上的特务慢慢的醒了过来,后脑真疼,他还是有些胡里胡涂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晃了晃脑袋,那个冷峻的声音还在耳边,对了,他要我带话给李主任的,特务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摸索着走向了门口,拉开房门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阿次是故意留下他的,杀了他反而更让人起疑,松雪街附近的特务接二连三的死去,会把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到松雪街的。他要让李士群误会这事和中统、军统有关,他的老主人是中统,夜莺是军统的,先打乱李士群的思维再说。
晓江已经等在小石头胡同32号了,昏黄的灯光依然能映射出她脸上的焦急,楼梯上始终没有响起她熟悉的脚步声,小阁楼的地板在晓江的脚下来回咯吱的响着。
走上小桥的阿次已经看见了灯光,他心中一暖,晓江在等他了。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安静,阿次快速的往阁楼走了上去,还没到门口,门就打开了,听到脚步声的晓江站在门里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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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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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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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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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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