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包厢的俞晓江终于控制不住了,面对着的窗外任由自己的眼泪流淌,她将心爱的阿次留给了敌人。
汽笛声似乎也惊到了阿次,他真的清醒了,陌生的小屋,这里是哪里?他想坐起来看一下,可是一动肩膀的伤口一阵剧痛。
“你别动,你的伤不轻,流了很多血。”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对了,是祠堂遇到的那个人,阿次想起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阿次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摸一下腰间,还好情报好在。
“你放心,我和你身份一样。”
“身份一样?”军统?应该不会是地下党,除了跃春他们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你也是处座的人?”虽然重伤刚醒,阿次的脑子可不慢,这让老王也吃了一惊,这个杨慕次的确名不虚传。
“是的,杜处长命令我暗中保护你,所以我才出手救了你。”
“好,这里是哪里?”
“杨家祠堂。”老王的回答让阿次暗暗惊了一下,他怎么会回到杨家祠堂。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曾是这家的花匠,二少爷您可以叫我老王。”老王没打算隐瞒。他就是阿四口中说的老王?那么那天偷听荣大少爷说话的就是他,他到底知道我多少?
“我只是奉命保护您和荣初先生,也就是大少爷,其他的杜处长并没有告诉我。”老王似乎知道阿次想知道什么。
“那是否就是说你要听我的命令?”
“是,可以这么说。”
“好,那你立即想办法送我回上海。”说着阿次挣扎着坐了起来,一阵头晕,血流的太多了。
“不行,”老王赶紧扶住,“二少爷,我还是这么叫你吧,二少爷,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可能?再说外面到处都是宪兵等着抓人呢。”
“宪兵并不认识我,我有处座交待的重要任务必须立即返回上海,如果你认我是二少爷,就得听我的。”阿次急着要将情报送出去,可是雪狼他们一定没有办法找到他,而他了解俞晓江,一定已经安排阿初离开南京了,而他也无法和南京地下党直接联系,他只有回到上海才行。
老王跟踪了阿次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个二少爷的脾气,可是这样真的可能会要了他的命的。
“好,二少爷,我帮您,但是您也听我一句,等一天行吗?否则您这样没到火车站就倒下了。您也得给我时间去安排。”老王说的是实情,阿次现在连坐着都会头晕,更何况站起来。
“好,我们明天出发。”老王赶紧扶着阿次又躺了下来,忍不住心里想,这家人怎么都一个脾气?和雅淑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劲头,估计那个大少爷也一样。可是老王没得选,他答应了和雅淑的交易,他就必须要保护和帮助眼前的杨慕次。
回到上海的阿初将自己关进了松雪街,这里是他和阿次说的“家”,如果阿次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跃春已经听俞晓江汇报了此行的情况,雪狼那里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唯一还让人存在希望的就是没有听说有人被抓了。
“晓江,你没事吧?”跃春很担心俞晓江。
“跃春,你放心,我会挺过去的,而且我相信阿次还活着,这几天阿初一定不适合出现在医院,我已经给他想好理由了,就说阿初在南京染病又费力救了小野,所以有些严重,需要休息几天。银行里的事情我会留意的,让阿四这几天陪着阿初,我真担心他,这次他会觉得是自己害了阿次,我们得想办法帮助他挺过去。”俞晓江的确不愧一个坚强的战士,压抑着自己的悲痛去考虑行动安排。
“明白,我们同时也要做最坏的打算,”跃春的话和俞晓江在南京的想法一致。
“对了,运输还顺利吗?”
“很顺利,阿次的安排非常完美。”说完跃春的心刺痛了一下,晓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忍住了。
阿四的心也悬在了两头,一头是这里的荣先生,一头是生死不明的杨先生,他很想自己去南京找杨先生,可是荣先生这个样子又让他不敢离开。
将自己关在房里的阿初无数次的想,如果当初阿次犹豫的时候,他不是鼓励而是劝说,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这样的想法让阿初胸口闷得要炸开了。
“二少爷,大街上和车站码头都是宪兵,估计您走不了。”老王一脸的无奈,他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南京城戒严了。
“不行,我必须要走。”听到老王的回报,阿次又坐了起来,精神要比刚醒的时候稍微好些,情报如果送不出去,等于没用。
“可是二少爷,您这样一出去,不等于送死吗?”老王真的急了,不管他对这个二少爷有多少感情,为了他自己的儿子他也得保住杨慕次的命。
“送死?”阿次看了看躺着的小屋,这里是杨家祠堂,他有主意了。
“我们走水路,你去帮我准备一副棺材,我现在这个样子装死人应该不难吧?”听完老王瞪大了眼睛,这二少爷是什么人啊?哪有人把自己往棺材里装的。
“老王,你照做就是了,尽快,趁晚上走,这样明天清晨就应该可以到上海,这里本来就很偏僻,从这里出去一副棺材应该也不会引人注意。”虽然这也是冒险,但是阿次不能不试一下,他虽然感觉影佐有可能会为了安全起见放弃扫荡计划,但也不保证他会认为计划并没有外泄,继续执行。阿次在窃取情报的时候故意原样的放回,就是想让影佐认为计划没有外泄,这样当敌人按计划进行扫荡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现在的情况有变,所以这份计划必须第一时间送出去。阿次赌不起也不敢赌影佐的“有可能”。可是眼下除了他自己,谁还能送?眼前的老王肯定不行。
阿次又想了想,“老王,你这里有纸笔吗?”他要做好离不开南京的准备。
“有,您等一下。”老王取来了纸笔,阿次接过,在纸上写了两个数字,就交给了老王,“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我大哥。”老王接过一看,就是6和14这两个数字,他不明白的看着阿次,“这是我银行的保险箱的号码,我大哥会明白的。”
既然老王一直跟踪着我,应该知道出入银行的是我,这样说应该不会有问题。阿次相信阿初会明白他写是数字就是扫荡的日期。其他的细节没有办法了,如果他真的出事了,起码要让根据地知道扫荡的日期。看着老王收好了纸条,阿次稍稍安了心,“你快去准备吧。”
老王见状知道拦不住,“那二少爷,您再歇歇,我这就去准备。”
等老王出门后,阿次取下了腰间的皮带,皮带扣是中空的,微型胶卷就放在里面。阿次想了想,将胶卷用胶布贴身缠在了腰上。这番折腾让阿次大汗淋漓,肩上的伤口并没有缝合,只是用纱布和绷带做了止血处理,现在又有隐隐的血迹透了出来。
大概过了二个小时,老王回来了,他不仅准备了一口棺材,还带来了一套长衫,得换下二少爷身上的日军军装。
“二少爷,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外面的小埠头上。”水乡就是这个好处,小船可以靠在任何地方,水警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控制所有的地方,“这里一套衣服我先帮您换上,然后等您躺好了,我会让船老大进来一起抬着上船的。”老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避免说出棺材两个字。
“嗯,很好,告诉船老大,我是因为肺结核才去世的,这样估计不太有人敢开棺查验吧。”阿次说起自己的生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老王看了看这个二少爷的脸色,还真像是得肺痨的人。
老王很仔细,在棺材里垫了厚厚的被子,在边上开了好几个透气的孔,阿次让他把枪也放了进去,以防万一。做这一切的时候阿次都非常镇定,可是他的心中其实并没有把握,一旦在河道上被查验了,必定是凶多吉少。可是这不能让这个老王看出来,虽然他因为杜旅宁的关系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可是他的忠诚度到底有多少?
船在河上轻轻摇动着,阿次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很想睡去,可是他不能睡,他努力想着大哥还有晓江,让自己保持清醒。
晓江一直和跃春在一起,她抱着希望在等雪狼的消息,明天就是她让雪狼撤回来的时间了,电话一直没有响起过,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阿次似乎凭空消失了。
这一夜对阿初就是煎熬,时钟的滴答声快让他暴怒了,他很想砸碎不停响着的时钟,可是他又不停地需要看着时间,他害怕等待,可是更害怕不知时间的等待。阿四静静地陪着,他很希望荣先生可以发泄一下,可是荣先生没有,只是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天开始亮了,阿初像是被什么惊了一下,抬起了头,阿四还站在那里,“阿四,我们走。”
“是,荣先生。”阿四等这句话等了一整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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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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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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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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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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