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慢吞吞地说:“按理说,大金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可我镶蓝旗土地贫瘠,人口又多,吃饭都是问题,就别打我们的主意了,两红旗和两黄旗家大业大,拿出点粮也算不了什么,你们就多担待点吧。”
岳托有点忍不住了,冷笑着说:“既然二贝勒、三贝勒把话都挑明了,那好,我的镶红旗就领个头出粮了。”
多铎早就打呵欠了,听到这里站起来嘟囔道:“不就是出粮吗,我出就是了,我只有十五个牛录,就给三十石吧,其他牛录的事我说了也不算,你们自己找大汗去,我可先说好了,等大库收了新粮得还我,”说完他就向外走了,“父汗可说了,小孩子要多睡觉。”
多铎一溜,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岳托、萨哈廉急忙向大贝勒使眼色,大贝勒总算开口了:“老八摊到这事,大家也不能不管,我看各旗就出一些粮吧,不过在这儿说死了,这只是借,新粮下来得还给大家,两黄旗和两红旗好过些就多借些,其他各旗好歹也拿出些,这事就这么结了。”
大贝勒说话了,大家都的给点面子,各旗报了个数目,总算给四贝勒凑了五百石粮,四贝勒虽说有点不满意——大贝勒的话好像是他欠了大家的人情似得,但也只好将就了。
关于派哪位贝勒去辽阳,贝勒们都认为非智勇双全、慈祥宽厚的四贝勒莫属,四贝勒一肚子不高兴,也提出要求,既然要处罚官员、安抚汉民,那就把大都堂阿布泰、副将刘兴祚都派去,另外马贼猖狂不好对付,额鲁也要借给他用,这小子在义州有过打马贼的经验。
这个要求没法拒绝,贝勒们都同意了,阿济格犹豫了一下说,额鲁是老汗身边的人,你想借人就找老汗去,至于镶黄旗的其他人一个都派不出来——阿济格生怕四贝勒打白格他们的主意,这些人现在成了他的精锐,他才舍不得借人呢。
李榆急冲冲回到家里,一边让人给他准备马匹、行装和干粮,一边把孟克拉倒一间小屋,低声说道:“辽阳发生民变,好像满达海大叔也掺和进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事?”
孟克得意地说:“他们那点事哪瞒得住我,不只翻山虎,还有草上飞、小白狼他们早就在辽阳附近踩点了,这帮家伙哪有点腥味哪就有他们。”
“那好,你立即通知他们,四贝勒要带兵去辽阳,最迟明天一早就出发,至少有两千骑兵,一天之内就可以赶到辽阳,我也得一起去,让他们快跑,晚了非吃大亏不可。”
“我干不了,”孟克一本正经地摇头说,“大把头,我现在是好人了,跟他们早就一刀两断了,我也就是听人乱讲的,当不了真。”
“你是好人吗?”李榆冷笑着说,“别跟我说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本分人,你一阵风靠这双鼻子也能找到同伙,前些日子给咱家送来一车马奶酒的那几个蒙古人真是放马的?干你们这行的私下里有的是法子传消息,我敢说如果沈阳出了乱子,不出三天你一阵风就能把周围的贼都招来,这我都懂,在乌拉山的时候,库鲁大叔没少带着我和你们打交道。”
孟克不好意思地笑了:“大把头都看出来了,不过我们可没干坏事啊,我们现在都是好人了。”
“少废话,先去把消息传出去,”孟克扭头就走,李榆一把又拉住他问道:“我们出走的事,你准备的怎样?”
“大把头,你放心吧,沈阳周围有不少我们的人,有些虽说不干这行了,但私底下还是朋友,那几个送酒的家伙在城外有好几个窝点,我已经偷偷藏了些干粮、马料和弓箭在里面,只要找到机会,咱们说走就走。”
李榆点点头,让他小心着点,这次他就别跟着去辽阳了,留在沈阳看家,孟克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
四贝勒下手真快,第二天黎明时分就带兵出发,傍晚到达辽阳,立即封锁了辽阳周围的道路、渡口,随后带着阿布泰、刘兴祚进了辽阳城,一路直奔府衙。
辽阳的地方官早就吓懵了,见到四贝勒了就磕头请罪,哭哭滴滴说了经过,今年开春就闹粮荒,但辽阳百姓被杀怕了——去年,老汗杀无谷之民、杀奸细、杀秀才,杀得到处是人头滚滚,老百姓不敢造反了,没粮食吃就挖野菜剥树皮充饥,实在不行就吃人,本来这样也好,只要没人造反大家都相安无事,官府也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可几场大雨惹出了事,大雨之后浑河、太子河泛滥,河边肥沃的土地都是诸申和编入旗的蒙古人所有,这帮人一看自己的地被淹了要绝收,立即就去抢汉民的庄稼,汉民再也忍不下去了,冲进辽阳城抢粮,辽阳官府反应也很快,马上派兵弹压,捕杀汉民,可没想到八旗中的诸申和蒙古人也穷慌了,趁机浑水摸鱼,加入了抢劫,结果汉军不敢管旗兵不愿管,情况逐渐失控,这时更可怕的事来了,辽河以西的马贼来了,这伙人中有汉人、蒙古人还有诸申,到了辽阳城外也没怎么杀人,就是四处煽风点火鼓动闹事,本来水火不相容的汉人、蒙古人和诸申合流了,把城外有钱有势的诸申、蒙古人抢个精光,看样子要进辽阳城抢了,地方官一开始还想把这伙盗匪打跑了事,一交手才知道自己这点人还打不过人家,这下再不敢隐瞒了,迅速向沈阳告急。
四贝勒听了冷笑一声,立即下令旗兵、汉军全部出动,全城戒严,凡无粮旗丁之家每家每口发粮四升,城内、城外速开粥厂赈济灾民,看着趴在地上的辽阳官员,四贝勒阴冷地说道:“把你们抓的人立即斩首示众,通晓各处旗兵、汉军,百姓有敢持械者即为贼,一律格杀勿论,诸申、蒙古人有与贼合者送义州、广宁筑城,家中男女没收为奴,至于你们个个都有罪,暂且许你们戴罪立功,全都给我滚出城去捕杀盗匪,务必将其斩尽杀绝不留后患,有办差不力者,定交法司议罪。”
四贝勒一声令下,辽阳一带立刻是血雨腥风,四贝勒的骑兵在各条大小道路上纵马奔驰,盘查往来行人,看到不顺眼的立即就是一刀,辽阳地方官也带着驻防旗兵、汉军走街串巷、进村入寨,大肆捕杀乱民,辽阳城头以及各个路口、码头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辽阳迅速平静下来。
四贝勒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再出乱子,等秋粮下来这里就基本稳定了,让他感到窝火的是那帮马贼突然消声灭迹了,人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杀了不少的人,但都是乱民,没一个是正儿八经的马贼,这些人是后患啊!特别是那个翻山虎,这个人到哪儿哪儿就出事,连八旗中的诸申都跟着他跑,这个人非得尽快杀了才行。
四贝勒正在沉思着该如何铲除躲在义州和广宁一带的盗贼,一抬头却发现李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这孩子满脸通红,不停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似乎想跟他说什么。
“额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快坐到我身边,咱们好久没聊聊了”四贝勒和蔼地招呼李榆。
李榆没坐下,站在那里低着头小声说:“四贝勒,我,我想走了,我不想在这儿干了。”
四贝勒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到哪儿去?”
“回乌拉山,打猎、种地。”
“你傻了!好日子不过想挨饿去,”四贝勒咆哮起来,“你以为我大金国是酒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我明白了,你又是见不得血了,你想做滥好人,看不惯我们了。”
四贝勒越想越气,几脚将李榆踹翻在地,抡起鞭子就打,门外的人听到屋内的厮打声,立刻一拥而入,看到四贝勒正在发威,一边抽打李榆,一边大骂:“别人都是坏人,就你自己是好人,那我就先打死你这个好人。”
阿布泰、刘兴祚扑上去就拉住四贝勒,阿布泰一把夺下鞭子,不住地喊道:“四贝勒,您别打了,额鲁还是个孩子,您跟他计较什么,打坏了您怎么向大汗交代。”
四贝勒气得浑身发抖,鼻子里不住地向外冒血,他推开几个要帮他止血的阿哈,自己抓起一面手巾,对众人连踢带踹高喊着:“滚,都给我滚!阿布泰、爱塔你们也给我滚出去,额鲁留下,我要好好教训他。”
众人都被赶出门外,四贝勒一边擦着鼻血,一边对李榆拳打脚踢,李榆一声不吭地扛着打,不停拿手巾帮四贝勒止血,四贝勒打了一会儿也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李榆上前问了一声:“四贝勒,您好点了吗?”
四贝勒又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李榆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以为就你想做好人吗?你以为我杀了人心里会好受?可你让我怎么办,现在不杀些人平息事端,辽阳的事就会越闹越大,那时就不只是杀几百个人了,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去,这是乱世,你要想更多的人活下去,就得狠下心来让自己手上沾上血,我要像你那样做滥好人会害死很多人的,你懂吗?”
四贝勒伤心地摇摇头:“我一心想把你教成顶天立地的英雄,在我眼里你和豪哥一样都是我的儿子,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几百个人头就让你失魂落魄,你心善质朴这很好,我也最喜欢你这点,但你想过没有,你躲回乌拉山就能躲过这个乱世?自古以来哪个英雄不是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后人依然称颂他们,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结束了乱世,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四贝勒一把推倒李榆,盯着他的双眼,厉声喝道:“额鲁,你要是怜悯那些百姓,想去帮助他们,那就去拿起你的刀剑,跟着我为天下苍生杀出一个太平之世,那你才是个人人称赞的好人,别像老鼠一样躲起来。”
李榆想了想又说:“可是,可是萨满爷爷说过,好人做多了坏事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坏人的。”
四贝勒被气晕了,抓起桌子上的一只木碗砸向李榆:“你气死我了,滚,滚出去!”李榆抱着脑袋跑了,四贝勒还不解气,对着外面大喊:“阿布泰,额鲁出言不逊顶撞本贝勒,立即将其降职为备御,回沈阳后补发公文。”
李榆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动手把伤口擦了擦,四贝勒这回是真发怒了,几鞭子抽得可不轻,饶是李榆皮糙肉厚也是火辣辣地疼,大都堂阿布泰突然来了,他把李榆的伤检查了一下,气得大骂起来:“这个四贝勒太过分了,大汗身边的人说打就打,亏得你还那么敬重他,他还降你为备御,这事不能算完,我回去就找大汗为你讨个公道,加上上回他唆使索尼抢你杀囊努克之功的事,都得说清楚,就算是贝勒爷也不能欺负老实人。”
李榆连忙劝阻阿布泰别把事闹大了,再说自己平时也确实有些吊儿郎当,打几下也算不了什么,阿布泰一拍胸脯让李榆别怕,四贝勒再大能大过大汗和大妃吗?再说大妃的三个阿哥哪个不是和硕贝勒,有他们给你撑腰,你怕什么,他四贝勒休想一手遮天,阿布泰还说他和大妃兄妹俩都是乌拉人,最见不得别人欺负乌拉人,李榆这事他管定了。
等阿布泰走了,李榆正琢磨着这个大都堂和自己没什么交往啊,今天怎么会这么热心,刘兴祚进来了,很不满地看了一眼李榆,又让李榆脱下衣服,重新清洗了伤口,再一挥手喊道:“费扬武,拿出你的好药,把伤口料理了。”
刘兴祚那个贴身阿哈费扬武从怀里摸出个木管,倒出一些发黄的粉末洒在李榆的伤口上,李榆立即感到一股清凉侵入肌肤,伤口的疼痛少了很多,费扬武很麻利地帮李榆包扎好伤口,然后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刘兴祚关切地问:“好点了吗?”看到李榆点头,笑着说,这个费扬武从小就跟着父兄在叶赫山里采药、打猎,他的药治皮肉伤最灵了,过两天再换一次药,就没什么事了。
刘兴祚问起今天的事,李榆把事情的经过简短地向刘兴祚讲了一遍,然后问道:“爱塔大哥,是我错了吗?”
刘兴祚没回答,而是说道:“以后我们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以汉名互称,我就叫你榆子,你可以称我刘大哥。”李榆点头叫了声刘大哥,刘兴祚严肃地说:“今天确实是你错了,四贝勒在辽阳处理得非常好,这个时候再不杀些人稳定秩序,今年地里的收成就全完了,那就不是死个把万人的事了,你还说风凉话,你想跑哪儿去?你回乌拉山,那就不是大金国的地盘了吗?”
李榆低头不语了,刘兴祚低声说道:“你别怪四贝勒,他现在也难啊!他是真想为大金国做点事,许多人自己不干正事却喜欢背后叽叽咕咕,你知道市面上为什么买不到粮吗?”
“我知道,是辽东遭了灾地,南边的粮食又运不进来,秋后新粮下来就好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不知道,大金国手里还有粮,远没到要饿死百姓的地步,市面上没有粮食,是因为粮食早就被大汗和贝勒们、勋贵们收购一空,大汗收粮食为了打仗,那贝勒、勋贵自己有地有粮食,他们收购粮食干什么?很简单是为了钱,他们把粮源都控制了,今年百姓越是遭灾有人越高兴,你等着瞧吧,秋粮下来,大金国的粮食是有卖的了,但肯定要创出天价,大金国里有钱的百姓会被收刮一空,没钱的百姓会大量饿死,那时也许就是天崩地裂。”
李榆被惊呆了,但他明白刘兴祚说的可能是真的,巴扬哈就不止一次向他提过,大家春荒正急的时候,沈阳突然米市无粮可卖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刘兴祚继续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从中牟利,包括大汗和大妃在内,但有两个人坚决不挣这没良心的钱,而且拿出自己家里的粮悄悄帮助吃不起饭的朋友和下属,这两个人就是四贝勒和萨哈廉贝勒。”
“这世上的事哪有分个好人、坏人那么简单,有时好人、坏人,你永远分不清,以后别做傻事了!”刘兴祚拍了拍李榆的肩膀起身要走了,李榆一把拉住他问道:“刘大哥,你说辽东会崩溃,那我们该怎么办?”
刘兴祚摇摇头,长叹一声:“也许没那么严重,但会有成千上万的辽东人饿死,这已经无法避免了,没有人会帮助我们,辽东这片土地上,各族杂居数百年,汉、蒙、诸申共同构成了生活在这里的辽人,却始终没有建成一个自己的国家,谁来了都奴役我们,金国和明国一样,都没有把辽人当人看。”刘兴祚突然转身看着李榆,语气沉重说道:“你是辽东汉人,最多只得算个诸申化的汉人——我一直这样认为,你愿意帮助辽东受苦的汉人、诸申还有蒙古人建立一个辽人自己的国家吗?”
李榆听着心潮澎拜,一下子站了起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很没出息地又坐下了,垂头丧气地回答:“我没这本事,我就会打猎、种地,只要看到周围的人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大事我不会做也不敢做。”
刘兴祚无奈地摇摇头,招呼了一声费扬武,两人一起走了。
辽阳的事处理得很快,老百姓有口饭吃能熬到秋后,都各回各家准备收庄稼,没人再闹了,十来天后四贝勒带着大家就回到沈阳。
阿布泰果然要主持公道,一回沈阳就拉着李榆去见大妃,当着大妃的面,拉开李榆的衣服就大骂四贝勒欺人太甚,大妃抚摸着李榆背上的鞭痕,眼泪都差点落下来,忙把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位阿哥叫来,指着李榆的伤说:“这个老八还有人味吗?这孩子大汗都舍不得打,他说打就打而且打得这么重,他眼里还有他的父汗吗?”
阿济格也很不满意,额鲁是在他镶黄旗行走,要打也轮不到你来打啊,老八这是打他阿济格的脸呀!不能顺着老八胡来。多尔衮则指出这是老八一贯暴虐的表现,别看他表面上慈眉善目的,其实心里很着呢。只有多铎一个劲地问李榆还疼不疼,要医官重新上药包扎,还在伤口上吹来吹去。
阿布泰气呼呼地说,他这次绝不会听四贝勒的,他已经和其他都堂们说了,休想让他下降额鲁为备御的公文,额鲁不但不会降职,而且这次跟着去辽阳应该叙功,恢复上回丢的二等游击职务。
大妃一摆手说道:“直接升额鲁为一等游击,上次请客收礼是依兰、硕托他们干的,本来就是冤枉了额鲁,不能当真。”大妃有点生气地对哥哥说,“我们乌拉人做大官的就你一个,可你就是不敢为乌拉人说话,你回去和其他都堂们说说,咱们大金国做事要公道,像额鲁这样人品好又有本事的人就该破格重用。”
大妃又拍着李榆的手说:“你的事我会告诉大汗,其实大汗心里也疼你,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侍卫,有我护着,我看谁还敢欺负你。”m.xiumb.com
李榆晕晕乎乎就出了宫门,不知怎么的,每次见到大妃他都有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大妃每对他说一句话,他心里都要热乎好久,有时做梦都会梦见大妃闪着那双大眼睛对着他微笑,李榆甚至在想,也许我的额娘长得就像大妃这样,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和蔼可亲。
李榆升官这事没遇到任何阻力,四贝勒听阿布泰讲了后马上就批准,反而让阿布泰白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其他贝勒也没任何意见,其实李榆这个官升得就没有意思,大金国不发军饷,官当的再大不给给实缺、部众,屁个用都没有,还不如赏些土地、阿哈实惠,李榆到目前为止,从大金国捞到的唯一好处就是那座拖克索农庄和一套旧宅院,贝勒们反而觉得李榆没伸手要实缺、要好处实在太老实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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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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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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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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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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