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宝玉之后,水溶转身,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丽娘等人一眼,然后脚步也不顿地转身走了:“收拾一下,方才规矩有疏漏的,下去自己领罚。”

  北静王府伺候的重任皆是低头敛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xiumb.com

  …………………………

  宝玉上车之后,开始揣度水溶今日的用意。

  第一,水溶妥妥没站东宫这边,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性就是跟了东宫最大的对手,齐郡王;

  第二,去年齐郡王也隐约知道了方子的事儿,水溶去年提醒自己的用意不明,目前看来是释放善意;

  第三,今年一整年齐郡王都出奇地安分——除了二月的时候那场科举舞弊的虚惊风波(感觉像是憋了一个大招)之外,也很少与东宫直接争风头了;

  第四,水溶今次邀请自己,以确定的口气说出东宫对自己的招揽,之后马上就提及了探春的婚事,不像是要挟,更像是提醒;

  第五,大姐姐是皇太孙侧妃,那么除非大姐姐没了,否则东宫就不可能再有二房的女儿了,不论是太子(错辈分)还是皇太孙(没规矩)或者是皇太孙的庶出兄弟(没规矩);

  综上所述,水溶说的话基本没掺假,打探春婚事注意的,就是别的皇子……

  宝玉就纳闷了:联姻这种事情,能有多牢靠?利益当前的时候,血亲都能反目,何况是姻亲?

  不过想着探春终究也是二房的姑娘,喊自己二哥哥喊了十多年,平时对老祖宗和太太也是很孝敬的,若是婚事成了别的皇子拉拢自己的筹码,这个小姑娘未免太可怜了些。从前大姐姐的婚事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尚且不能对自己的生活做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顶青帷小轿抬走大姐姐,如今,虽然不说是羽翼丰满,但是自己讲的话,在府里已经有一定的力度了,探春这件事,于公于私都不能等到别的皇子,尤其齐郡王那边开口之后才做打算了——届时就会很被动。宝玉觉得,自己便宜爹那样的性子,很有可能就被局套牢,把探春许配出去。

  便是因此,今晚说探春有即将定下人家是宝玉胡诌的,但是不必再过几日,这事儿就能被砸实了。

  虽然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但是再急也急不过一个晚上,再没有在外头吃了酒,直奔老太太和太太院子商量事情的道理——夜深了,打搅长辈休息的事儿是得多十万火急?

  当晚,回到院子里的宝玉在沐浴之后又取出玉笛,练习曲子。

  在耳房值夜的五月、六月悄悄对二月说:“二月姐姐,咱们宝二爷吹的曲子可真好听!”

  二月额角抽了抽,勉强笑着说:“自然是的,宝二爷做任何事都一直会做到最好。”不过前几个月宝二爷夜夜练习吹笛子破碎不成调子的事儿还是不要叫五月六月知道好了——那时候自己和一月庆幸宝二爷心血来潮学的是笛子而非二胡,不然恐怕得听好几个月锯木头、弹棉花的声儿了。

  没错,这其实是宝玉在熟练掌握步法和剑气之后,开始自学第三本秘籍了——被他戏称为碧海潮生曲的那一本。

  不过……比之前学习步法和剑气的顺畅来说,乐器对于宝玉要有些难度,小半年了,他才能吹一些简单的曲子,还被偶然听到的沈千针嘲笑为‘匠气十足’……

  日常吹笛几曲子,最后收尾的是没有运转内力时候的秘籍曲子(后都简称为碧海潮生曲)。

  五月、六月听得如痴如醉,都要在耳房里捧着脸傻笑了,五月歪着头说:“宝二爷吹得真好听啊,天天听感觉也不会听厌烦呢。”

  六月点点头:“是呢,是呢。”

  一旁的二月:我听了小半年了,对不住,宝二爷我实在没办法违心说我没挺厌。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年纪太小,不懂事啊……

  …………………………

  次日一早,宝玉给贾母请安的时候,特意早早到了,便趁着别人都没来的时候提了提探春的婚事。

  论理说,这事儿是贾政和王氏做主的,但是只要贾母这边有话,老祖宗的意见还是很有分量的。

  “你太太,总想要比着二丫头那样子给三丫头找人家,这是那么容易找的?”贾母说起来也有些无奈,两个儿子分家了,两房有攀比也是很正常的,就是王氏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总想着几年前主持整个荣国府中馈时候的风光……

  说起这事儿来,贾母就有气:“你太太前些日子还和我打听口风,说三丫头配宝丫头的哥哥行不行?你听听这话!那薛家小子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姨妈的会不清楚?混不吝,又不上进。更别提还……”有脱阳之症!

  后头的话老祖宗没说,宝玉也晓得,倒是干咳一声:“薛家表哥确实是个糊涂人,做亲戚还好说,要说把女儿家嫁过去,一般的人家都是不放心的。三妹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官职虽然没有二姐夫高,但是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不过我一个大老爷们操心这个不好,还是叫老太太和太太多担待了。”

  宝玉给出几个名字,正是和他熟识的铁甲禁卫中尚未娶妻的几人。

  贾母点点头:“我这就叫人去打听打听。”

  两厢同时进行,当天白天,宝玉就约了楚沂、孙云飞等人去得意居吃了个饭,这里头除了楚沂已经娶妻生子,其余几个都是些没啥心眼子的大小伙子,三两句就被宝玉掏空了家底。

  吃到后来,孙云飞都是现不对劲了,怎么今儿贾大人一直冲着几个年纪小的说话呢,你看楚大哥,在一旁吃吃喝喝太惬意。

  再一会儿,大多小伙子也反应过来了:嘿,贾大人问的都是咱们这些个没娶妻的日常有什么消遣之类的,方才有嘴快的,都不小心说了自己有几个通房的事儿了。这看起来,好像是在考察人品呀?听说……宝二爷家里头还有好几个妹妹?嘿!刚才说通房的那个倒霉蛋是谁?指定没戏了!!!

  一顿饭吃完,倒是叫几个禁卫军中的小伙子心里头也生出几分念头的,听说贾大人还有个妹妹……便是回家也同家里人说了一句,他们的家里人都是京城带着的,自然清楚得更多:不花时间就打听出来了,荣国府二房确实还有个未嫁人的庶女,不过听说一直是放在史老太君和二房太太面前教养着的。

  于是有心人自然就开始盘算起来了:庶女没关系,她两个嫡出的哥哥都能干啊……

  …………………………

  贾母着人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结合了宝玉日常对这些小伙子们的了解,初步锁定了三个人,孙云飞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孙云飞的家世还不错,他的父亲是镇守辽东的将军,正二品——不过孙云飞是庶子。若不是庶子,探春的身份也就有些过于单薄了,人家未必能看得上。

  老祖宗把这三人的家世信息丢给王氏的时候,王氏还懵呢:这是怎么回事?老祖宗这是不满意自己给三丫头挑的人选?

  因为原先私下与薛姨妈谈起过宝玉和宝钗的婚事,而后很快就因为老祖宗和老爷意属林家而作罢,王氏原本就觉得有些对不住薛姨妈,然后就琢磨着要么把三丫头嫁过去,也算是一桩好事

  只可惜,此事才露了口风就被老祖宗臭骂一顿,然后自己亲姐妹那边似乎也是不太乐意。倒是叫王氏里外不是人了,真想甩手叫李纨去替探春操持夫婿人选——硬是因为见不得邢氏张狂的样子才撑到现在的:哼,慈爱的嫡母?就她邢氏也配称得上慈爱?

  憋足一口气想要显示自己才是大度的嫡母,王氏还准备给三丫头找个显贵人家呢,怎么平时不管事儿、早早说好叫自己做打算的老祖宗又反悔来插手三丫头的婚事了?

  再一看,递过来的人选都是吴郡王府的禁卫军……摆明了就是宝玉借着老祖宗的名义插手么!

  捏着名单的王氏回头把宝玉叫到自己院子里:“怎么回事?”

  宝玉连贾政都能数十年如一日地用恭敬的面貌攻克下来,更何况是本来对自己就好感度天然满点的亲妈——虽然和这个亲妈的感情不如和老祖宗深厚,但是也不可否认,在王氏的眼里,第一位是大哥哥,第二位就是自己了。

  正是因此,宝玉要说服王氏,比说服贾政要容易得多——毕竟他能够在为了套取有效信息的时候对水溶用一点美男计,那么对着王氏用乖宝计也是毫无心理障碍的。

  没错,我们的男主就是这么无耻,不然先前最早那辈子,在福利院也不会是人见人爱的吉祥物了。

  对着王氏动之以情,只要说一说探春嫁给禁卫军中的军官——没错,筛选出来的三人还是有品级在身的军官,虽然只是末流几品,对自己的有利之处,王氏就很快动摇了:就算面子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里子重要。吴郡王面前还偶那个理国公府姓柳的小子虎视眈眈殿下身边第一人的位置呢。

  ↑↑↑以上,宝玉很无奈,从自己跟着十六就藩之后这种小道消息就是接连不断地来,弄得现在他和柳岩都懒得解释了,反正如果出去勾肩搭背,会被传成面和心不合;如果保持距离,又会被传成面子上的和气都维持不住了。

  今日倒是几句未尽的话语,王氏自动自地就脑补了全部二儿子如今的艰难。于是点头说:“今晚我同你老爷商量。”

  宝玉伸出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好太太,可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王氏捶了宝玉一下:“多少岁的人了,还作怪。”一面看着二儿子又倍感欣慰:相貌好、前程好,我生哒!

  果然晚上王氏和贾政说起探春婚事的时候,就听贾政说:“这事儿,你和老太太商量着办吧,只一点,谈聘礼的时候别像大房那样,狮子大开口,尽是丢面子,传出去,人家说卖女儿。”

  “老爷放心,我晓得的。不止是聘礼,还有嫁妆的事儿——咱们老太太带着女眷做花想容的铺子这许多年了,三丫头的银子一贯是叫我保管着的,如今我再添点,凑个整,给她置办点田地。公中的例另外算,保管日后人家说起来,凭谁家嫁女儿,都不会这么厚道了。”花想容就像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这么多年下来,王氏竟然觉得分家之后手头还愈宽裕了,自然也不会贪墨庶女的钱财,乐得做大方。

  几次往来之后,贾母和王氏中意孙云飞,宝玉觉得孙云飞人也挺好,虽然有些乐天不着调,但是身为庶子能够活成这么天真的性子,说明他们家嫡母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往常也常有听孙云飞把父亲母亲挂在嘴边,在江苏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也记得寄回京城孝敬母亲,倒是比往辽东送东西的频率要高多了。

  孙云飞那边,回家之后也和嫡母说起了这件事,孙家主母计较一番,又请了中人说合说合,最后,腊月初,这事儿就基本讲定了,因为孙云飞来年还要南下江苏当差的,便是说正月里纳采、问名、纳吉……

  …………………………

  水溶听说荣国府二房闹哄哄在腊月初给庶女相看人家,最后定了孙家,垂眼一笑:小人精倒是动作快。

  而后,仆从递来帖子,他打开一看之后,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流水汤汤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o17-o4-o214:51:26

  流水汤汤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o17-o4-o214:58:4o

  谢谢亲,我天今天高真是爽了……不过我走国道的,感觉风景也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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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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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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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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