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作为倒让琼羽略感为难,她是个不常动气的人,今夜也只能算憋不住委屈和萧云奕顶了几句,并没有真的生气。
接下来本该她闹小脾气,萧云奕过来哄,可惜事与愿违,他倒先甩上脸了,还哭的活像受了天大的欺负。
琼羽心里清楚的很,她现在如果硬要争这口气,和萧云奕继续吵吵,那真的会了结岌岌可危的夫妻情意。
思虑至此,她不再急于追逐,而是和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停在离床榻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哭的样子像雪林落霜,并不是我见犹怜那一类,而是给人一种“老子的苦你懂个屁”的警告,我哭可以,你安慰我不行,活脱脱一只炸毛乱咬的猫。
概括来就是:情绪复杂,但美男落泪,值得一哄。
“别哭了。”琼羽前世今生都对萧云奕的脸忠心耿耿,她递出干净的帕子,主动服了软:“殿下不就是想吃又糊又辣的糕饼吗,臣妾明日给您做就是了。”
好吃的她都学会了,倒退回去谁不会啊。
萧云奕不接帕子,也不表态,就痴痴望着被褥出神。
活人就在面前,他非要睹物怀念,琼羽不禁担心起萧云奕在东宫以外的状态。
除了贴身侍从,东宫他人并不知道萧云奕的病情,虽然他们整日旁观,但最多也只能推测到这一层面:太子真正喜欢的人叫羽儿,殿下只把太子妃当替身。
琼羽不得不想到最坏的结局,若皇后与朝臣听说太子不重视太子妃,便会想方设法的往东宫塞女人;若皇上听说,绝对会以家事为耻,重重的责罚萧云奕不识大体。
再严重些,若她父王听说了南昭嫡公主是大梁太子的玩意儿,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单单是两人不合造成的惨剧,若在加上萧云奕神志不清,那她失去的便不只是民心,还有皇上的信任,乃至太子之位。
她救萧云奕一命,不是为了将他送进另一个火坑。
所以要瞒着,要瞒着所有人,这个秘密能捂多久就捂多久!
就算真到了纸包不住火的那天,只要萧云奕没有引火上身,她这个太子妃当的就算成功。
守护他,总要比祭奠他好的多。
眼下并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琼羽认清现实,提早看到了未来的黑暗,似乎就没那么怕了。
她坦然地自言自语:“谁说天塌了只能扛着,不是还能补吗。”
萧云奕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面无表情的抬了胳膊,指了指屋门。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臣妾先告退了。”琼羽没想再多逗留,她不是烦了,而是真的太困了。
既然决定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往后在外维持恩爱,胡诌圆谎,哪一个不需要智力与体力?
她个弱女子必须得吃饱睡饱,才能养精蓄锐,小灾小祸机智化解,重大场合不掉链子。
琼羽着急忙慌,逃也似的就要走,谁想腿刚刚使上力,她上半身还没回正,猛地被一股力量拉住了小臂。
她重心瞬时不稳,整个人调转方向,似张断了线的风筝贴上萧云奕结实的胸膛。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萧云奕没招架住,直接被扑到了榻上。
他的手还试图抓住什么借个力,结果扶上了琼羽的细腰。
被褥绣样是双生福娃,意在早生贵子,俩人这般姿势躺在上面,别提有多诡异了。
琼羽被吓得不轻,她头上带的可是玉簪,若方才后脑勺着地,脑壳也该与簪子一起碎了。
萧云奕可不管琼羽咋样,他眉头一皱,扳着琼羽肩膀给她撂倒在旁,两人换了上下位置,依然十分别闹。
琼羽迅速推开萧云奕翻身起立,她扭了扭用来支撑的手腕,学着萧云奕嫌弃人的神情小声嘟囔:“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动手动脚扒拉我。”
萧云奕满脸写着“你送上门来我都不要你”,他又抬了次胳膊,指着门外:“你今夜去凤祥宫的偏殿睡。”
“为何?”琼羽低头理着裙褶,忽然露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凤祥宫离星月阁不近,夜路不便,萧云奕难不成是在关心她?
但这不就表示……萧云奕背着羽儿对替身动心了吗!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凤祥宫长期没有住人,着实冷清。”萧云奕一心想着赶走琼羽,他加快解释的语速:“从今天起,你要在偏殿住满七日,只有阴阳平衡,精气充足,羽儿才容易找到家门。”
老天爷,连招魂都用上了?他就不怕请来孤魂野鬼?
琼羽想打击他都不知道该说啥话,半刻只吐出一个字:“绝。”
“来人,”萧云奕也不介意还站在屋里的琼羽,只迫不及待招呼丫鬟:“去把上面一层丝被换了,这女人躺过,晦气。”
丫鬟霎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要给琼羽跪下。
“还好干活,别多嘴。”琼羽与那丫鬟擦肩而过,若无其事地温柔一笑:“按照太子所说的去做。”
在偏殿一夜无梦,琼羽醒来并没有感觉多解乏,她缓缓张眼,觉得阳光格外刺眼,貌似天亮有些过头。
过头!?虞靖不是今日入宫吗!
碧波听到里屋中有动静,领着伺候梳洗的丫鬟推门而入,琼羽正手忙脚乱地换衣,头都没空抬:“都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妃,刚过午时。”碧波凑上来帮忙,不忘认错道:“您昨夜睡的极晚,奴婢想让您多休息会,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琼羽理解碧波的贴心,叹了口气只问不斥:“云麾将军呢?”
碧波老实道:“太子妃放心,陛下设宴为云麾将军接风洗尘,将军一时半刻应该到不了东宫。”
琼羽轻轻点了点头,将碎发捋到耳后:“太子殿下,也去赴宴了?”
碧波为她披上外衣:“殿下一早便离了东宫,像是有公务在身。”
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琼羽心有顾虑,却也无法隔空操心,瞎焦虑倒不如想想最要紧的事:“云麾将军午后定会来东宫,咱先回星月阁再慢慢打扮。”
马车行路节省了不少时间,做事便不必慌慌张张。琼羽回到星月阁,怎么看都不太喜欢此时的妆面:“眉太黑唇太红,怎么额间还画了这么大一花?本宫是去见好友,又不是要去选美。”
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家,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又攀比暗斗,在衣妆上一争高下。琼羽作为太子妃,什么郡主乡君们聚会,宫亲小姐们赏花都要去露个面。
那种场合,她的穿着妆容关乎皇家颜面,自然是怎么贵气怎么来。但和虞靖一人叙旧便没有太多讲究,比起满身华贵之物,她更偏向友善亲和的感觉。
在虞靖女中豪杰的风骨气质下,小女子家的红妆花裙均会黯然失色。
“是。”丫鬟仔细为琼羽擦掉眉粉,换了盒颜色稍淡的打开,空气里立刻弥漫了淡淡的竹香。m.xiumb.com
“这味道好特别。”琼羽正要夸赞,碧波按照琼羽的要求拿来几件衣裙:“太子妃,您看看今日穿哪件?”
琼羽首先想到的是去年皇后赏的缕金凤舞九天褶缎裙,红底上串着珍珠绣做支支凤尾。可等她转身一看,那艳红色竟有些触目惊心。
之所以联想到它,是因为虞靖说过她很适合红衣,既能展现少女青春,又能彰显高贵身份。
但前世,自萧云奕遇刺,她再也没穿过任何艳色衣装。琼羽与这裙子也算是三年没见,她呆愣半刻,发觉自己已经接受不了如此夸张的打扮。
而且虞靖从沙场归来,怕是也不想看到如鲜血一般的红。
琼羽不再迟疑,随口道:“那件琥珀色的。”
话音刚落,门口负责通传的丫鬟小跑进屋:“太子妃,云麾将军派人来说,她在盛茗园等您。”
盛茗园是东宫最大的一处园林。琼羽惊讶道:“将军已经到了?”
“是。”丫鬟语气平平重复了虞靖暖洋洋的话:“将军还说,太子妃需先进午膳,不必急着过去。”
“本宫不饿,不用传了。”虞靖主动来找她,她哪里有晾着好友的道理,若不是有人看着,琼羽恨不得直接跑去盛茗园。
只不过她在旁人眼里,还是个已有身孕的太子妃!
琼羽从来没遇过这么多人拥她外出,前后左右挡的那叫一个严实,以至于她早就望见亭下的虞靖,还要以龟速一步步挪着过去。
虞靖一袭深绿圆领袍,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她看到琼羽众星捧月般的走近,也有些忍俊不禁。
琼羽与她递去个无奈眼神:可太难为我了。
“微臣见过太子妃。”她单膝还没跪下去,就被琼羽迅速捞了起来:“赶快让我好好看看,我摸着姐姐手腕,怎么像是瘦了?”
虞靖爽朗一笑,凤眸眼尾微微上扬,像极了剑尖出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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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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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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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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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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