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光突破厚重的云层,将大地照亮,灰暗的大地龟裂,像是一道道生长在地面上的深深伤口,沟壑交错,大地的伤痕蔓延向地平线的尽头。即使最轻柔的微风拂过,也会吹起灰尘。
灰头土脸的人们行走在大地之中,黄褐色的脸,因为饥饿两颊凹陷,看不见一点肉。
天大旱,大多数人地里没了收成,有幸收获的谷子,很多都是空壳,从尖尖的那头咬开一点,撕开黄色的两瓣硬壳,里面什么也没有。
叶声走在土路间,看见有的人四肢瘦得像竹竿一样,只是一层皮包骨,但是肚子却高高胀起,像怀胎六月的妇人一样挺着肚子。这些人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五六岁年纪的小孩子。
“是观音土。”谢婆婆沉重的说,这是一段她不愿意回忆的历史,“闹饥荒的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这种土就会被人拿来当食物吃,吃下去之后会有饱腹感,能让人舒服一点。”
观音土不能被人消化,有很多的重金属和寄生虫卵与病菌,对人体来说没有什么好处。xiumb.com
如果不是饿得实在受不了,谁会吃这种东西呢?
叶声有些不忍的移开视线,土路的另一边是干裂的大地,茅草棚下的小孩儿光着屁股,脏兮兮的小手在地上摸来摸去。这个时候小孩的夭折率很高,之前叶声经过的那间挂着白灯笼的屋子就是死了两个小孩。
鄢兴庆没有一丝波动的看着这一切,清秀的脸上表情冷漠。
傍晚时,空气变得寒冷起来,温度骤降,他们站在道路中央,看见天空飘下大雪,最开始只是细小的冰雹混着细雪,没多久,变成了鹅毛大雪,一个又一个瘦骨伶仃的人在叶声眼前倒下,其他的人毫无表情的从死去的人身边走过。
时代的浪潮卷起,个人的力量如此微弱,他们像麦子一样被一茬又一茬的收割,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沉重的倒地,被大雪掩埋,鼓起一个并不明显的雪包。
“好冷。”叶声被冻得上下牙齿打颤,她虽然穿着袄子,但四面八方的寒流袭来,依旧将她冻得四肢发僵。
“找个地方避雪吧,不然你会死。”
“真的会被冻死?”叶声以为自己并不会受到影响,但显然她和周围的人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谢婆婆早就被冻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的搓着手,不让手指冻僵。
“当然。”鄢兴庆说,“你要是停留太久,没能吃到东西,还会被饿死。”
走得时间越久,叶声反而感受不到寒冷,她已经没有知觉了,谢婆婆走得越来越慢,叶声见她被冻得嘴唇发乌,将身上的袄子给了她。
暴雪茫茫,前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昏沉,枯死的树枝被雪压垮,绷紧之后倒在地上,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地上的鼓包有的在动,僵死的人伸出手,从里面爬出来,面色变得铁青,没有呼吸的行走。
“太诡异了。”柳霁婴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明知道这不是真实的,看到死去的人突然爬起来,还是让人不敢相信。”
如果是鬼魂就算了,但这是新死的尸体,没被恶鬼控制,就这样站了起来,活人似的继续行走。
叶声忽然想起系统任务【红叶鬼的寄托】中的描述,在清醒的状态下彻底毁灭裴妙龄,说的应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保持理智,分辨虚幻与真实
五感被蒙蔽,即使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相信。
前方出现一座土砖搭成的小屋,屋子里黑黢黢的,叶声无法确认里面有没有“人”,她快步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呀?”
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着,窸窸窣窣一阵,门被打开,一个留着长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先看见叶声,愣了一愣,随即看见叶声旁边的鄢兴庆和谢婆婆,以及趴在叶声背后的柳霁婴。
“你们什么人?”
男人说话间带着浓重的乡音,好在只是简单的句子,叶声听得懂。
“我们过来这边投奔亲戚的,人没找到,能否容我们在您家歇一宿?我们天亮就离开。”
男人觑了他们一会儿,点点头,放他们进去,叮嘱几句,让他们随便找地方休息,自己进了没门的房间,跟媳妇儿说了两句,摸了摸孩子发烫的额头,睁着眼睛,没敢继续入睡。
这么一伙奇怪的组合找上门来,谁也不敢大意,要是直接拒绝,难保不会生出武力冲突,只能这样应对。
叶声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歹人,天气太冷,她也没敢睡,和谢婆婆将就着凑到一起,勉强熬过了今晚。
夜间偶尔听见有人走过,有时候,还能看见隐约的光亮。
这里一到晚上基本上没人点灯,出现的光亮就显得格外明显,叶声没出去看,等到天亮,她走出门外,雪地映着光,将一切照得明亮刺眼。她微微眯了眯眼,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走过,那人个头不高,脖子上却长着三颗脑袋,一个留着胡子,一个小白脸,一个愁眉苦脸,三颗脑袋谁也不让谁,大声争辩着什么,甚至相近的两颗互相撕咬起来,用脑袋砸着另一颗脑袋。
“是实鬼,我以为它们会跟裴妙龄在一起。”鄢兴庆只看了一眼,对它们不感兴趣,重新看向雪地。
柳霁婴气冲冲的飘了出去,想到什么,看向叶声。
屋子里的一家五口起床,走出来的男人怀里抱着孩子,孩子的脸红彤彤的,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黑瘦的小脸没半点肉,眉毛皱着,难受得咳嗽起来。
“孩子怎么了?”叶声问了一句。
“病了,熬过去就好了。”男人说着,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也是这么死的,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买不起药,只能熬着。
叶声身上带着很多东西,可没有一种是对这种情况有效的,她的手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一颗太妃糖来,“给孩子。”又说,“我们该走了。”
鄢兴庆和柳霁婴一起将实鬼擒住,走到一片林子里,柳霁婴折腾着实鬼,总算报了当初的仇。
柳霁婴在旁边审问实鬼,严厉的声音不断传来,叶声跟鄢兴庆走远一些,她说:“我找到了鄢向波,将箱子里的信给了他,那个箱子现在在我这里。”
“嗯。”鄢兴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如果你需要我将箱子给他,我可以放任他将箱子偷走,不过,有些事我需要问一下他。”
“随你。”
鄢兴庆只要求鄢向波看到那封信就足够了,最开始,他其实对鄢向波是有些仇恨的,将箱子交给他,为他带去灾祸,未尝不是一种报复的方法,但现在,他将一切都看得淡然了。
两人交流完毕,柳霁婴那边的审问也到了尾声,她走过来,实鬼没了雾气作为掩饰,此时怂得不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立在旁边,三颗脑袋没一颗敢开口。
“它说,等在这里就好了。”柳霁婴说。
“难道,这里就是红枫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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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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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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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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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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