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蓉蓉终于舍得从照片上移开视线,她站起身,请叶声坐下。
“娜娜之前总跟我说,上班遇到很怪的顾客骚扰她,困扰了她好长时间,我本来都想劝她不要做这行了,没想到……”叶声露出悲伤的表情,引起了严蓉蓉的共鸣。
严蓉蓉抹了抹泪,抽泣说:“我也是这么说的,让娜娜换个工作,可她总是不听。”
相同的态度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如果不是相熟的人,怎么会知道孟巧娜被顾客困扰?
因此严蓉蓉很快就相信了叶声,向她倾述腹中苦水。
严蓉蓉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些,周围的邻居虽然关心他们的情况,但是自从孟巧娜工作后,很少碰过面,往往一提起她都是说到她小时候,惋惜不已,又或者让他们节哀,劝他们看开点,渐渐的,严蓉蓉也不怎么和他们说起这些。免得既惹得自己伤心,又让别人难过。
叶声给她的感觉则不同,并不悲悯,也没有对他们的同情,说话间总是很让人舒心,令她说出了很多心里话。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其实我心里也开始慢慢释怀了,只是有时候看着娜娜的照片,经过她的房间时,会忍不住伤感。”
“娜娜在天之灵,看见你们这样为她难过,心里也会不好受的。你们过得好,娜娜也能放心的上天堂了。”叶声给严蓉蓉剥了个橘子,轻声安慰她。
橘子递过去,严蓉蓉却没有接。
叶声有些诧异的望过去,发现严蓉蓉的表情有些异样,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透露似的。
“阿姨,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叶声主动的关切说,“您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直接跟我说,只要我能够为您做的,一定会去做。”
严蓉蓉听了她的话,眼中带上一丝感激,有些犹豫的说:“不是我,是我家老孟,他……”
正说到老孟,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头发花白的国字脸老人走了进来,穿着布衣布鞋,手里提着一个黑袋子,袋子里传出很浓的血腥味。
“老孟,你回来了。”严蓉蓉走过去接过黑袋子,拍了拍孟国川肩膀上的灰尘,对他说,“今天娜娜的朋友过来看我们,还带了水果来。”
“嗯。”孟国川一脸疲惫的样子,什么也不想说。
“这是小叶,是个好姑娘,跟娜娜差不多大。”
严蓉蓉有些担忧的看着自个儿老伴,说了好几句,却只换来最简单的回应。
“老孟,你饿不?来吃饭吧。”
“我已经吃过了,不饿。”
孟国川摆摆手,跟叶声聊了一两句,就拖着步子回了房间,严蓉蓉在他身后看了他好一会儿,神情变得灰暗起来,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阿姨,孟叔是不是太累了?”叶声走过去扶着严蓉蓉坐下,“袋子我来提吧,是要放到冰箱里去吗?”
叶声准备把黑袋子接过来,严蓉蓉胳膊一抖,下意识避开了她的手。
“不……不用,我自己放。”严蓉蓉强颜欢笑说。
东西放进冰箱,严蓉蓉显得有些落寞,看着相框里笑靥如花的女儿,心情越发低落,对叶声说:“他不是累了,他是病了。”
“孟叔病了?可是我看孟叔的脸色挺好,说话的时候很正常啊?”
“不是身体病了。”严蓉蓉握着相框的指节用力,手指按得发白。
这件事,她已经憋了很久,不知道该向谁说。
无助,茫然。
严蓉蓉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外面吃东西,每天一日三餐都在家,现在几乎再也没在家吃过了。”
心里的重担压得严蓉蓉喘不过气,她终究开了口,缓缓说:“他总是一天到晚不着家,我每次问他,他就像刚才那样,敷衍过去。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孟叔也许心里太难受,所以才会这样。”
“不是。”严蓉蓉摇头,表情十分痛苦,“自从娜娜不在后,他总是每天晚上出门,不知道去干什么,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就偷偷跟着他。我总是对其他人说,我们出门是给娜娜烧纸,为了让娜娜安息。可娜娜已经离开这么久,哪需要现在还天天烧纸呢?”
叶声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她的话。
“开始跟着老孟的时候,我经常跟丢,他走在林子里,就像走在马路上,后来我慢慢能够跟上他,我发现……他在吃生食。”
“最开始是活老鼠,后来是活兔子,活的麻雀,被他一口口咬下肉来,有时候他吃得满嘴是血,那些动物还没死。”
那些哀嚎的叫声时时回荡在她心里,折磨她的神经。
严蓉蓉跟孟国川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感情很深,就算知道他开始出现这种怪癖,也没有嫌弃他,更没有向其他人说起,而是默默替他隐瞒,将孟国川没埋好的羽毛这些东西重新埋好。琇書蛧
可她知道这些,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一直憋着无人倾吐,久而久之,心情变得更加低落抑郁。
严蓉蓉之所以开始变得寡言,常常哭泣,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死亡,也有部分原因是丈夫的变化,令她恐惧不安,又担忧难解。
要不是遇见叶声,她还不知道要在心里憋上多久。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有天晚上,我再也忍不住,走上去想要问他。”
“我拍拍他的背,他却没有反应,好像感觉不到我在他身后一样。我叫他的名字,他也不理会我,低着头啃咬那只活兔子,兔子吱吱尖叫,被他咬断了喉咙。”
“我走到他面前,他满脸是血抬起头,我当时看着他的眼神,被吓得摔了一跤,我真的……从没见过他那种眼神,简直想要把我活活吃了。他认出了我,沾着血的脸上露出笑容,叫我的名字,举起手里的兔子,让我和他一起吃。”
“我怎么敢吃?我不断的拒绝,可是他像听不见一样,还是把兔子举到我的嘴边,让我吃。”
“吃啊,快点儿吃。他一直对我这样说,恨不得把那些肉塞到我的肚子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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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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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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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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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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