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车灯,唐晚偷偷掀开毛衣瞧了一下被踹的地方——
腰侧一片淤青,紫得吓人,对比另一侧肿了不少。
难怪这么疼。
唐晚轻轻嘶了一声,把衣服重新掀下去。
傅津南以为没多大点事,直到洗完澡出来,看见唐晚坐在沙发上咬着毛衣衣摆,举着碘伏、棉签,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擦药,傅津南才知道伤有点重。
皱了皱眉,傅津南扔下毛巾,走近沙发。被踹的位置有些偏后,唐晚扭着身不太好擦。
尝试了四五次都没碰到,非但没碰到,还把碘伏弄在就白毛衣上。
一大股味。
傅津南见状,顺手接过唐晚手里的碘伏,凑近身瞧了瞧唐晚腰侧。
被踹得那块肿得发紫,瞧着骇人。
“刚刚怎么不吭声?”傅津南一边蹲下身,一边伸手将唐晚身上的毛衣往上掀。
等掀得差不多了,傅津南才拍了拍唐晚的小腿,示意她挪一下位置。
唐晚愣了愣,身子往右偏了偏。
没多久,腰侧传来冰凉的触感,棉签碰到伤口,疼得唐晚腰都在颤。
傅津南舌尖抵了下牙齿,轻声安抚:“别动,我轻点。”
“好……”唐晚颤着睫毛答应。
傅津南动作确实轻了不少。
渐渐适应腰侧的痛意后,唐晚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傅津南身上。
此刻,傅津南单膝跪在地毯,一手捏着棉签、一手拿着碘伏正弓着腰、凑近唐晚认真替她擦药。
距离靠得很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唐晚腰间时唐晚禁不住痒,小弧度地抖了两下。
这姿势,这氛围,唐晚很难不想歪——有那么一两秒的错觉,唐晚想,他虔诚地好像在向她求婚。
如果真有这个可能,她一定是受不住他的蛊惑的。
等唐晚回神,傅津南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将棉签顺手扔进垃圾桶,傅津南捡起瓶盖拧紧碘伏。
起身前,唐晚突然张开双手搂住了傅津南的脖子。
傅津南动作一滞,掀着眼皮处变不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近到可以看清各自脸上的绒毛,看清双方眼底的倒影。
“傅津南,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唐晚手指攥紧傅津南领口的衣服,俯身贴在傅津南耳边轻声说。m.xiumb.com
傅津南将碘伏搁在一旁,手搂住唐晚没受伤的那一侧腰,将人往怀里一带,轻描淡写问:“不是没准备?”
“有准备的。你等等我。”
唐晚松开傅津南,够长手拿过沙发角落的挎包。手指拉开拉链,从包里掏出一个淡银色方形小礼盒递给傅津南。
傅津南接过礼盒,当着唐晚的面打开。瞥到那颗尾戒,傅津南漆黑的瞳孔缓慢地缩了两下。
“送我这玩意?”傅津南捏起尾戒,神色不明地瞧向唐晚。
唐晚放下毛衣,后背靠在沙发靠垫,扯出笑,问他:“好不好看?”
“我那天出去跟丁嘉遇跑了一下午,选了老长时间才选好。我以前还不知道有这牌子,这一款卖得挺好。”
“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永恒之藤。我一眼就相中了,总觉得永恒的东西不管怎样,蕴意总是好的。”
“你试试,合不合适?”唐晚垂眸看向戒指,贴心问他。
眼前的人太过平静,傅津南一时分不清是真送礼物还是故意试探。
在唐晚的注视下,傅津南拿起戒指戴在右手。
尺度刚刚好,不大不小。
戴上的那一刻,唐晚神色有些恍惚,咬了咬嘴唇,唐晚红着眼问:“傅津南,你会收的吧?”
傅津南听到唐晚略微哽咽的声音,抬了抬眼皮,波澜不惊回:“会。”
“那别弄丢了。”唐晚肩膀抖了抖,忍着酸涩开玩笑,“你戴上挺好看的。”
那枚尾戒最终被傅津南取下放回了礼盒。
合上的那一刻,唐晚想问,是不喜欢那枚戒指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以后是要结婚的?
“明天再戴。”他说。
—
时针指到十二点的那一刻,唐晚撑着最后一点精力跟傅津南说了句生日快乐。
傅津南表情很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既没客套地说一句谢谢,也没冷着脸拒绝。
估计这一晚的惊喜全都停在了柯珍那儿。
唐晚没等多久就闭眼睡了。这一晚,她实在是太累了。
身体累、心累,她能撑到凌晨都是为了能在这一天的开始,亲口在他耳边祝福一句生日快乐。
她希望他二十六岁这年——
他们之间无论走到哪一步,他都能在某一刻想起她是有真心祝福过他的,有真心希望他快乐、平安的。
——傅津南,我希望你这一生能有所爱、有所求、有所期待。
——我想你是快乐的,又想你能忍受孤独、痛苦。
前半句是真心的,后半句是假的。
—
翌日一早,李慧芸就给唐晚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起时,傅津南还安稳地睡在她右侧。怕吵醒他,唐晚下床的动作很轻。
穿上鞋,唐晚拿着手机小心走到了阳台。电话接通,李慧芸熟悉的嗓音穿过耳膜:“晚晚,今天还在实习?”
唐晚捂住手机,扭过头打量了一眼床上的人,见傅津南没有转醒的迹象,唐晚才认真接电话:“今天周末,不用上班。”
“外婆今天生日你没忘吧?”大清早,李慧芸的嗓门有些大,还夹着两声狗叫。
唐晚听到这一句,内心涌现出愧意。明明傅津南跟外婆一天生日,她却只在意傅津南,连最亲的外婆都忘了。
“我刚到外婆家,你大舅没妈正在杀鸡,大舅一早就出去了。你夏表姐今天也要回来,本来我要买蛋糕的,夏表姐说她买了。”
那头,李慧芸喋喋不休地说着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唐晚如今身处高楼,仿佛一脚踩在半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勇气,生怕不一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
李慧芸讲的这些小事反而让唐晚有了真实感,不至于让她完全迷失自我。
“你二舅新买了烧烤架,晚上在院子里一家人吃点烧烤。除了你夏表姐,其他几个表兄妹都陆陆续续到了。刚你满表哥还在问你去哪儿了。”
唐晚仔细听完了才抱着手机问:“外婆呢?”
“就你知道要问外婆。她这两天咳嗽得厉害,昨天还在医院输液。现在在屋里烤火,我把手机拿给她,你跟她说两句。”
没等唐晚回复,李慧芸就举着电话进了屋。这过程,唐晚一直坐在阳台上的躺椅等着。
没两分钟,电话里传来老年人的问候:“晚晚,吃饭没有?”
老年人言语匮乏,擅长用实力行动关心小辈,拿着那块冰冷的手机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唐晚笑了笑,同外婆讲:“外婆,还早呢,一会儿再吃。”
“说什么?听不大清。慧芸,这手机是不是坏了?”外婆小心翼翼的问话声传了过来。
“妈,没坏。晚晚,你声音大点,外婆耳朵不好,听不见。”
唐晚本来害怕吵醒傅津南,因着李慧芸的话,音量大了点。
“外婆,还早,我没吃饭。”
“好好好。那你待会儿别忘了吃。”
“外婆,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什么南?”
“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唐晚提起声一字一句重复。
老人被唐晚哄得哈哈笑。
“听你妈说,晚晚初三就去北京上班,工作累不累?”
“外婆,不累。”
“住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
“都挺好,外婆别担心。”
外婆叹了口气,又问:“晚晚马上都21了,这日子是越过越快了。晚晚在学校有没有相好的对象?”
唐晚突然没了声。
没等唐晚回,外婆又唠叨起来:“找对象一定要看人品,看对你好不好。咱不要什么大富大贵,就要实诚人。你外公当年为了给我送两颗糖走了七八公里,我那时候嘴上骂他傻,可心里是乐的。”
“乖孙,咱是普通人家,别的不求,就求半夜饿了有口热饭。”
唐晚听得胸口发闷。外婆说的话字字在理,她非但却没往那道上走,反而走了一条没回头路的。
电话挂断,唐晚转了五百给李慧芸,让她代她给外婆买点补品。
李慧芸嘴上说她用钱太洒,还是笑着领了钱。
“给家人打?”傅津南不知何时醒了,这会儿正倚靠在阳台口的玻璃门看她。
唐晚没想到这通电话被他听到,也意外他会关心她的家事。
收了手机,唐晚斟酌道:“外婆今天生日,刚跟她说了几句话。”
她不清楚,傅津南到底有没有听到外婆说的那段话。
傅津南推开玻璃门走到唐晚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随口一问:“外婆多大年纪?”
“七十五。”
“挺巧,跟外婆赶一天了。”
傅津南叫外婆叫得太自然,唐晚缓了两三秒才意识到他在随着她叫。
“那祝外婆身体健健康康,寿比天齐。”傅津南捡起圆桌的报纸,冷不丁地说一句。
唐晚怔了一下,回谢,“谢谢,外婆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傅津南掀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问:“外婆开心怕是因为这两句吉祥话,还因为这吉祥话是孙女婿说出来的?”
“你这年纪,谈婚论嫁有点早。要真找,挺适合能在你身边嘘寒问暖的人。”
唐晚隐约感觉傅津南听到了外婆的那番话,却不曾想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弄得她措手不及。
张了张嘴,唐晚无力解释:“我还小,没想过结婚。”
傅津南放下报纸,起身瞧了瞧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唐晚,笑着调侃:“开个玩笑还当真了。要真嫁人,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
吃了早饭傅津南就开车出去了。唐晚知道,他要回老宅跟家里人吃饭。
等傅津南离开,唐晚打车回了关洁那儿。关洁白天休息,唐晚进门她才起床。
关洁刚刷完牙出来,撞见门口的唐晚。关洁缓了两秒,问:“吃了?”
唐晚有点累,换了鞋、扔了包就往沙发上走。
“刚吃,你呢?”唐晚抱着抱枕趴在沙发,扭头问关洁。
关洁绕过餐桌,盘腿坐在沙发,“刚起床,正准备继续睡。”
上下扫视了一番唐晚,关洁关切问了句:“你伤好点了?”
唐晚摇了摇头,答:“擦了药,还有点淤青,没什么大事。”
关洁弯腰捞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一边往嘴里递一边骂祝政:“祝政这傻逼有病,疯起来谁都打。”
“还好你昨晚跟傅津南走了,不然他人更疯。我费了老劲才把他拖走,昨晚回去醉得一塌糊涂,估计现在酒还没醒。他脑袋上的口子还是我强行摁着他让医生给缝了针的。”
唐晚慢慢消化完,转而问其他人:“那柯珍没事吧?丁嘉遇和费哲呢?”
关洁往后一躺,神色平静道:“也进了医院。”
唐晚提了口气,没好再问。
“你昨天怎么回事?”关洁弹了弹烟灰,追问唐晚。
唐晚指着自己,有些疑惑:“我?”
“他们那圈子的事你搅进去干嘛。要真玩起来,不够你死的。他们几个,哪个不是狠角色。”
“你以为傅津南是什么好人?听说他最近揽了一个项目,利翻了七八倍。这项目之前有人盯了两三年,结果他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到手了。费的心思、手段你自己想。”
“你跟他压根儿不在一个段位,玩不过他。点到为止就行,别越陷越深。”
“他这种人一旦沾上就永远无法摆脱了。无论你跟他最后有没有结果,他都会把你拿捏得死死的。压根儿没你挣扎的份儿。”
关洁表情很淡,话却一针见血,扎人身上又狠又痛。
像是当头一棒,砸得唐晚脑袋晕乎乎的。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她没那个自信给傅津南开脱。
毕竟在她那儿,傅津南的形象跟关洁说的差不了多少。
良久,唐晚压着嗓子问:“你跟祝政呢?”
提到祝政,关洁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关洁脸上浮出寡淡的笑:“我跟他算不上什么。顶多各取所需。”
“你不喜欢他吗?”唐晚犹豫两秒,问关洁。
关洁笑得弧度大了起来,到最后,关洁止住笑,神情平淡讲:“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我跟祝政从一开始就没可能,就算有,也被我亲手掐断了。”
“这世界,没钱没地位,谈什么都扯淡。”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下两章就是两人的第一次“短暂冷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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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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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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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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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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