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喧嚣和吵闹退却,点点星光缀上天幕。
啪一声,房间内亮起灯光。
夏郁有些失神地躺在床上,四肢张开,像一条缺氧的鱼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嘴唇嫣红,黑发湿濡,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周鼎。”夏郁闭着眼喃喃。
“嗯?”
周鼎正在检查夏郁膝盖上的伤口。
伤本来不严重,只是擦破皮流了点血,他在过程中也有小心避开,但受了伤的本人却是不管不顾,导致原本已经干涸变暗的伤口再次开裂,又流出了鲜血,看得他直皱眉头。
夏郁侧头看着周鼎:“你很棒。”
他声音沙哑绵软,眼皮和眼尾上还残留着没有褪去的浅红。
周鼎耳根发红,半晌才道:“开心点没有?”
夏郁点头:“开心,很开心。”
虽然浑身像是要散架一般,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可他就是感到了无比的快乐。
身体餍.足。
心也像得到了救赎。
就跟在推特上发图一样,他实在爱极了这种展现本我、享受本我的感觉。
果然这些才是最适合他的发泄渠道。
长睫湿漉,夏郁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再次闭上眼,动动手指,转转脚踝,细细感知着身体每一处的余韵。
周鼎看了看他,没有打扰,而是默默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了药箱。
他先用清水擦拭伤口旁边的脏污,再用碘酒给伤口进行清理消毒,做好后他找来保鲜膜,松松地包在上面。
“我抱你去洗澡。”
夏郁冲他笑:“好。”
又问,“现在几点了?”
周鼎摁亮手机,看了眼道:“八点多了。”
夏郁唔了声:“有够疯的。”
周鼎笑了笑,道:“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椰子鸡。”
“好,我再点两份海鲜粥。这家还有烤扇贝和海虾之类的,你要不要?”
夏郁摇头:“你吃吧,我不用。”
点完外卖,周鼎抱着夏郁去洗澡,洗完澡,外卖也到了。
周鼎先吃完,吃完他就在一旁换起了床单和被子。夏郁也从沉迷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问周鼎要了手机,边喝粥边给夏奕发消息。
“你之后什么打算?”周鼎在心里思考着把床上用品全部买下来带走的可能性。
夏郁喝了口粥:“回校。”
周鼎问:“你那些东西呢?要回去拿吗?”
“有手机和身份证就够了。”
夏郁说,“明天夏奕会把它们给我送过来。”
“我跟你一起回去。”
夏郁从手机里抬起头:“一起回学校?”
周鼎颔首:“嗯。”
夏郁看回手机:“不用,你可以直接回家,我只想一个人回去。”
说完他嘶了声,朝周鼎伸手,“给我个枕头,腰疼。”
“我帮你捏捏?”
夏郁看他一眼:“你会?”
周鼎道:“我以前经常给我爷爷奶奶捏,手法还不错。”
又指了指床头柜,“里面正好有精油,要不要试试?”
“当然要。”
夏郁放下勺子,含着笑意有所指道,“你弄坏的当然得你来修。”
周鼎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他道:“那我去洗手。”
洗个手的功夫,夏郁已经脱了睡袍趴在床上。
他看起来极为放松,双臂伸展,头陷进柔软的枕头,见他过来只看了一眼便道:“开始吧,让我试一下你的手法如何。”
周鼎嗯了声,用纸巾擦干手。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眼前那片瓷白的皮肤上。因为姿势的关系,背后那两片蝴蝶骨形状分明地凸起着,宛如一对羽翼,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起,青色和粉色在上面自成一幅撩人的画。
周鼎伸手,轻轻地按了上去:“这个力道可以吗?”
夏郁嗯了声:“可以。”
周鼎的手干燥有力,上面还长着茧子,按在背上又痛又舒服,很好地缓解了酸胀乏力。
夏郁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疯了一天,按着按着,他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周鼎见状道:“我想陪你一起回学校,行吗?”
这是贺新阳教他的。
——在对方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尝试提出要求,甚至是提出略微过分的要求。
昨天他在阳台上跟贺新阳聊了一夜。
他把夏郁的身份信息全部抹去,只把他的性格和行为经过模糊处理后放在“网恋女友”身上,然后让贺新阳根据这些来教他怎么应对。
贺新阳说他这个“网恋对象”是个缺乏安全感又比较自我中心的人,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又是个非常心软、好说话的人。
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准这些“特定时间”,一点点攻进对方的心房。
同时,提出的要求不能太过分。
就比如他之前提出的恋爱邀请,简直大错特错。
贺新阳说,如果当时他提出的请求是回到之前的状态——在人前是陌生人,但在人后可以牵手、拥抱、接吻,互表亲昵,那么对方有很大的概率会同意。
因为明显对方当时处于一个情绪低潮期,而他又是救助方,在那时的对方眼里,是有形象、情感各方面的正面加成的,而且还是非常大的加成,所以在那个时刻,就算是提出稍稍过分的要求,对方也会有很大概率会点头。
周鼎一想也是。
当时他是明显感觉到夏郁态度软化、有些意动的。
而且再回想他们之前的相处,他发现比起自己,夏郁可能更喜欢肢体上的亲昵接触,甚至像是患有肌肤饥渴症一般——
牵手时喜欢摩挲他的手指,拥抱时脸颊会蹭他的胸口和侧脸,还有在床上,他总是要他抱紧他,像是恨不得嵌进他的怀里,和他紧紧粘在一起。
显然,夏郁是极其喜欢亲密互动的。
只是因为那些条条框框才会突然喊停。
但制定条条框框的人是夏郁,判断“可、否”也在夏郁的一念之间,而且从关系建立开始,夏郁就几次模糊边界,几次犯规,所以用贺新阳的话说——让一个惯犯再次犯规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周鼎觉得非常有道理。
只是可惜,那么好的机会被浪费了。
但也不要紧。
贺新阳告诉他,只要对方还没有彻底地跟他结束关系,那么总会有新的机会。
眼前新的机会不就来了?
而且恰好夏郁今天又处在情绪低潮期,并且这个低潮比昨天还要低更多。
他虽然没能在关键问题上帮到夏郁,也没有那个立场和能力去解决他家里的事情,但至少他让夏郁心情变好了很多。
所以,周鼎觉得验证贺新阳策略的机会来了。
夏郁昏昏欲睡,有些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周鼎暗暗吸了下气,道:“我说我明天想跟你一块回学校。”
夏郁微皱起眉:“我只想……”
周鼎垂下眼,压低声:“我不放心你。”
贺新阳策略第三条:提出要求时可以适当的示弱、撒娇。
因为在这段关系中,“网恋对象”明显处于强势一方,并且从之前的交往细节看,对方没有要平衡关系的打算,是想要从头到尾都站在掌控者的位置上。
所以应对这种强势的角色,硬的没用,得来软的。
夏郁看了眼周鼎额头的汗水,又闭上眼:“……好吧。”
周鼎顿时心下一喜,又赶紧克制住。
他抿唇忍住嘴角的上扬,又道:“我能经常去看你吗?”
“不能经常,偶尔可以。”
也不错了。
周鼎点点头:“好。我要是去球场打篮球的话我会跟你说一声,你可以过来看。”
夏郁闭着眼嗯了声。
“你也可以画我。”
“嗯。”
“我明天给你买个拐杖,你回学校了可以拄着走,这样不伤腿。”今天夏郁那一通暴走还是挺伤的,腿上的淤肿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更肿了点。
夏郁打了个哈欠,含糊道:“随你。”
“好,那明天一下飞机我就去买。”
“唔。”
周鼎的按摩手法确实不错,浑身的酸痛都得到了缓解,舒服的同时,疲惫和困倦也涌了上来。
夏郁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沉,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见夏郁睡着,周鼎放轻了动作。
他没有再忍,扬起了嘴角,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总算挽回一点了。
昨天他大受打击,整个人心态都有点崩了,甚至觉得夏郁说是冷静一段时间,其实心里已经打算换掉他了。
幸亏幸亏。
总算有变好的迹象了。
给夏郁按摩完,周鼎又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用毛巾包着给他敷腿。
瓶子刚碰上去,夏郁就被突然的冰冷激得醒了过来。
他是有点起床气的,睡觉被闹醒会不高兴,所以还没睁开眼,眉头就先皱了起来,但看到周鼎的动作,嘴边的话又顿住,愣了好几秒才声音低低地道:“谢谢。”
周鼎轻声道:“没事,你继续睡吧,这个再敷半小时就好。”
“明天我自己敷吧。”
“没事我……”
夏郁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赶紧过来睡觉。”
周鼎一怔,这次他没能忍住嘴角的上扬。
他点了点头:“好,睡觉。”
灯被关掉,房间里再次陷入昏暗。
月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撒落在地。大床上,两个身影紧紧地挨在一起。
-
第二天,夏郁跟夏奕成功碰头,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身份证,还有充电器。
“小叔叔,你们为什么吵架啊?”
夏奕挠挠头,又叹了口气,“不过吵架也正常,爷爷那个性子我有时候都想跟他发火。”
“没什么。”
夏郁摸摸夏奕的头,不打算多说,“我先去机场了。”
夏奕又道:“那、那你回学校的事情我能跟爷爷说吗?现在家里气氛特别差,虽然爷爷很生气,但我觉得应该还是担心你的,昨天奶奶还问了我好次你有没有联系我呢。”
夏郁刚要关上车窗,闻言停下手,道:“你说了?”
夏奕点点头:“啊,我说了。不过我没说你住哪,也没说你同学过来,我就说你有住的地方,让他们别担心。”
夏郁微垂眼眸,轻嗯了声。
“那你回学校的事我能说吗?”夏奕又问。
“……随便。”
说完,夏郁按下车窗键,“我先走了,你在这好好玩,去海里的时候当心一点。”
车子启动,夏奕被落在身后。
车内,周鼎轻拍了拍夏郁的肩膀。
夏郁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拍我干嘛?我又不难过。”
周鼎:“是吗?”
夏郁点点头:“嗯。”
他确实不难过,只是提到父母还是忍不住有点胸闷的感觉。
但那不过是一小会的事情罢了,他现在总体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
因为他要回学校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回到那个熟悉又安全的环境。
回到那个没有父母、他可以全权掌控自身的地方。
夏郁看着前方,还没有回去,他已经有了种轻松的感觉。
他弯起眉眼:“回去了我请你吃饭。”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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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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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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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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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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