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时,烈日,炎炎。
苏陈氏今日身着一袭隆装,再顶着个大太阳,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额头上便已经泌出了汗珠子。
一路由立春领着,自宫门而入,在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后,她方才抵达地处偏僻的景阳宫中。
微微仰头,看着数级台阶之上,书着景阳宫三个大字的烫金匾额,她紧拧着眉头,拿手里的巾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有些干涩的抿了抿嘴唇。
此刻,她的喉咙,似是快要着火一般,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汗湿了,浑身上下,就没个舒服的地方!
不过,眼下景阳宫,就在眼前,想着自己的封诰,她便是再不舒服,也只得咬牙继续向前!
就这样,强忍着不适,一路拾阶而上,等着立春进去禀报了,她才得以立身大殿门口的阴凉之处,稍稍喘息片刻。
少顷,立春去而复返,她方才跟着再次向里。
彼时,景阳宫大殿之中,四处放置着冰盆,室温十分清凉。
早前还歪在寝殿里的苏伶婉,已然一身凤袍,巧笑倩兮的在大殿正中的御座上正襟危坐。
在她身后方,真姑姑和小荷一左一右,皆都垂首躬身而立。
苏陈氏这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进景阳宫。
甫一进门,便觉凉意扑面而来。
她忍不住喟叹一声,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
不过许是因为在外面热过了头,便是现在比之刚才舒爽了一些,她还是觉得心里憋气的厉害。
一路低眉敛目跟着立春进到大殿之中,她偷偷抬头,见苏伶婉容色滋润,高高在上,小荷还不停的在苏伶婉面前扇着扇子,一派惬意模样,她心中火气顿时上涌,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苏伶婉!
真姑姑见苏陈氏如此模样,不由微眯了眸华,冷冷出声提醒道:“苏夫人,见到皇后娘娘,您当先行礼问安!”
闻言,苏陈氏心神一震!
眸光一荡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她循声望去,见真姑姑正微眯着眸子,冷冷的看着她,她心弦紧了几分,只得暗暗咬了咬牙,上前对苏伶婉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上次,在安国候府,有皇上的御笔在,她跪也就跪了。
但是今日,在这景阳宫中,苏伶婉高高在上,她却要福下身来……要知道,过去,苏伶婉在她面前,犹如刀俎鱼肉一般,只能乖乖任她摆布!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苏伶婉这个丫头面前,如此的卑躬屈膝!
如此反差,使得她紧咬着的牙关,不由咯吱咯吱直响!
苏伶婉低垂眸华,静静的看了眼苏陈氏。
见她一身隆装,朝着自己福身行礼,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往年苏陈氏在苏家大小姐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叫什么?
报应么?
还是该说风水轮流转?!
心绪微转之间,苏伶婉嘴角微翘的弧度,浅淡而带着嘲讽,然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母亲不必拘礼!”
语落,她动作清雅的朝着苏陈氏抬了抬手:“赶紧起来!”
“臣妾谢皇后娘娘!”
苏陈氏起身之后,直觉头重脚轻,似是中暑一般,整个人都忍不住轻晃了一下。
见状,苏伶婉没有眉头一扬,对立春命令道:“赐坐!”
“是!”
立春颔首,搬了圆凳过来。
“谢皇后娘娘!”
苏陈氏先谢了苏伶婉,这才坐下身来,直到此时,她才紧锁了眉头,然后抬起头来,瞳眸深处难掩不悦之色的看向苏伶婉!
她渴的嗓子都要冒火了,眼下不是该有盏茶的吗?
这若是放在以前,她此刻必定劈头盖脸训斥苏伶婉一顿。
但是现在,物是人非,又碍于真姑姑在场,她便是心里有火,也只能强压着,“皇后娘娘,臣妾有些口渴!”
“你看本宫,见到母亲高兴的,连茶水都给忘了!”苏伶婉当然知道苏陈氏现在口渴,不过她故意不理她那茬儿。
眼下,苏陈氏自己要茶了,她便一脸恍然的转头对真姑姑吩咐道:“麻烦姑姑,给母亲奉茶!”
“是!
真姑姑颔首,伸手端了手边小几上早已准备好的茶盏,缓步来到苏陈氏面前:“苏夫人,请!”
“有劳姑姑!”
苏陈氏心道,这真姑姑再如何厉害,还不是要给自己奉茶?心中正沾沾自喜之际,也确实是渴了,掀起茶盖子便猛喝了一口。
茶水入喉,实在苦涩难咽。
苏陈氏直觉鼓起了腮帮子,便想要吐出来,怎奈真姑姑就站在她面前,她瞪大的双眼,正对上真姑姑微眯的冷眸。
一番对视之下,终究败下阵来,只得忍着苦,将茶咽了下去。
苏伶婉看着苏陈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不由心里冷开了花!
不过,面对苏陈氏这等演技高超之人,她可不能认怂!
所以,不管心里有多高兴,她的脸上,仍旧浅笑得宜,缓缓道:“这是苦茶,炎炎夏日,最是败火,母亲一路过来,必定饮用此茶,最是合适!”xǐυmь.℃òm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妾着想!”
苏伶婉说这苦茶败火,但是喝下苦茶之后的苏陈氏,却是火气噌噌直往上窜:“敢问皇后娘娘……今日皇上追封了皇后娘娘生母之事,皇后娘娘可知道?”
苏伶婉早知道,苏陈氏要问的是这件事情,不由微弯着红唇,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轻道:“这件事情,本宫自然知道!”
“皇后娘娘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就应该也知道……”
苏陈氏又看了真姑姑一眼,眉头蹙的紧到,几乎拧成了疙瘩,语气也有些不太好:“臣妾的封诰还不曾下来啊!”
“母亲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听闻苏陈氏所言,刚刚浅啜了一口茶的苏伶婉,眉头一皱,随手便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你的封诰为何没有下来,不该来问本宫,要去问一问妹妹才是。”
闻言,苏陈氏微微张了张嘴,脸色一阵难看。
关于苏琳琳跟皇上那次谈话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自然也十分欣喜。
原本,她也想要母凭女贵,打算安心等下去的。
但是现在,皇上忽然下旨追封了苏伶婉和苏少卿的生母,那么她这个没有封诰的继母,在安国侯的身份便十分尴尬了。
如今,苏伶婉是皇后,苏少卿是安国侯。
她虽然是她们的继母,但是没有封诰,如此连出个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关于苏琳琳意欲争宠的事情,那是见不到光的,她不能拿出去说,可是这要是不说,世人都会以为,苏伶婉和苏少卿兄妹二人如今与她交恶,连面子都不顾了,势必是过去她苛待了她们兄妹二人,在后面猛戳她的脊梁骨……
“母亲?”
苏伶婉静静的,看着脸色难看的苏陈氏,见苏陈氏半晌儿不语,她眸光一闪,故意语带关切的问道:“本宫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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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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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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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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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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