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碧水青云记>第293章 雪岛往事
  雪岛的诸人,在绾鸿音提供的解药帮助下,终于解了身上的尸毒。他们一醒来,就对自己中毒这件事十分震惊。似乎在他们的脑中,便没有中毒这种事情存在。据北冥说,原来他们雪族之人,体质本来大异于中土,乃是万毒不侵之体。所惧者,唯有斯侬之血而已。也只有斯侬灵兽的噬咬,才对雪族人来说是致命的。梁宣听了这些话,只是默然不语。

  但北冥此番却中了中土的毒。因此对此大是惊惧。他连连摇头,道:“梁宣,此毒乃何人所为?可得而闻之?”

  梁宣道:“这是湘西铁尸头的尸毒,对寻常人来说,也是普通的毒药。并不似鹤顶红、□□、牵机那般凌厉。只是对我们这样的雪族血脉,威胁甚巨。”

  “湘西铁尸?……”北冥喃喃重复道,看了一眼旁边的知松寒和霜朝丘、冲等人。霜朝丘一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知松寒则面色冷漠,但隐隐也有一丝忧虑。

  梁宣道:“亲王,那芥子公主和幻夜姑娘二人此刻恐怕还在血昆仑的手中,我们须得尽快想办法将其救回。”

  他说了这句话,岂料北冥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并未当真。冲在旁,立着的身形,则晃了几晃。北冥看了一眼梁宣,叹道:“彼暗我明,未知其踪。彼摩罗者,携我雪岛二女,不知身去何方。觅之无门。此事纵追查,亦险象环生,难测深浅。一时无益,宜徐徐图之。”

  “但是摩罗尊者那死老头,既然手中握着尸毒,这等危及雪族人命脉之物,恐怕二位姑娘会有危险。”绾鸿音在旁分析道。

  北冥听了,点点头。格外看了绾鸿音一眼。道:“汝虽外族妇人,然既与我族中人合,当为我雪岛思虑。此铁尸头尸毒,若不除之,日后必留后患。必留后患!”

  绾鸿音听了这话觉得不忿,刚想争辩几句:“你这老头儿,说话怎的这样不中听,什么叫……”

  “好啦。”梁宣看了她一眼,打住她,连忙对北冥说:“亲王,还是只要咱们将二位姑娘救回来,那万事可了。毕竟绾夫人这里,还有解药的。”

  北冥却和霜朝丘对望一眼,互相都露出深深的忧虑。似乎预见了什么可怕之事。连连摇头。北冥叹一口气,不再言语。梁宣奇道:“二位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更大的隐忧,如今何必要瞒我?”说罢看了看身旁的绾鸿音,绾鸿音也是毫不知情的模样摇着头。www.xiumb.com

  霜朝丘见北冥不再说了,便道:“梁兄弟有所不知。既然到了这里,那我们……我们也不得不将事情告诉你了。”北冥以手扶额,沉默不语。显然也是并不反对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梁宣则心道:你们早该告诉我的,这便是你们从雪岛越过重洋,来此的目的。

  霜朝丘便娓娓解释而来。原来自六年前,梁宣离岛,继承人之争尘埃落定,雪岛的王位重新落入了卑弥欢手中。而雪伦明王则隐居冰原,不问政事。奢颜便被雪族女王卑弥欢钦封为落雪王。卑弥欢年幼暗弱,朝政果然被奢颜一步步鲸吞蚕食。最终雪岛的大权尽皆掌握在他的手中。落雪王独揽政事,女王名存实亡。但雪岛却在落雪王的治理下,依旧井井有序,甚至日渐兴盛。奢颜发展了各种农业生产,向雪族人普及了中土的种植方法和经验。他还一反前任女主卑弥怨的□□,拉拢雪凉和冬云两氏,对雪凉和冬云予以厚待,尤其善待雪凉,允许其从礁原迁回南原之地。雪凉和冬云因此更为拥护落雪王。卑弥、雪凉、冬云三大王族出现了雪岛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团结局面。

  然而两大王族的族长——北冥和笺云生,却早不约而同看透了奢颜的背后诡计。他们并未感觉到安生,反而却在看似繁荣的外表下隐隐体会到一种盛世前的危机。奢颜不仅仅大力发展农业,还前所未有的锻炼着雪族的军事。他在建立起自己民心所向的基础上,开始扩充军队。在雪岛开采雪精石,以为兵器,改进了雪族军队的作战武器;规定雪族中的所有男子,无论是三大王族还是杂居平民,皆须服兵役。雪岛半数以上的男子皆入军中磨练。这让北冥越来越感到压迫感。他们觉察到奢颜的野心不在小。而雪伦明王原本隐居冰原,初时,只与卑弥欢、北冥、笺云生等王族掌权者有所接触。梁宣离岛后一年,雪伦明王忽然又无故失踪。雪族人传闻,明王再度离岛回返中土。

  就在年初,落雪王奢颜忽然在雪岛宣布了一个令所有雪族人震惊的消息。说当年渡海而去中土的雪族人,并非逐渐凋零。而是遭到了中土武林人士的残酷剿杀,几乎族灭。雪伦明王是幸存后裔。当年雪族人在中土,曾有聚居之地,若非遭到围剿,断不会凋零至此。此事一经宣出,全岛震惊。内外人心浮动、愤怒燃遍雪峰内外。雪族人对落雪王所说的深信不疑,既因为他已深得人心,又因为他本身也是中土之人。落雪王称,雪伦明王返回中土,便是去找当年族灭之地,定期祭奠拜祀。并且呼吁雪族人前往中土,找中原武林人士,报仇雪恨。

  北冥和笺云生都在全岛激愤、亢奋的情绪中感受到奢颜背后暗自的鼓动。他们在觉得震惊的同时,却并未全信此事。因此笺云生派出代表知松寒,与北冥一起请命,自愿出海,以寻访雪伦明王为由,打探中土的虚实。他们从当年梁宣离岛时,曾带走斯侬灵兽的事情推测,也从雪神山上请来三只灵兽。又请霜朝丘父女作向导,果然渡海成功。到了中原之后,在斯侬的指引下,才机缘巧合找到了梁宣等人。

  梁宣听完这一切,这才终于明白,所谓雪伦明王,便是逍遥侯,便是他的叔父。他也从修齐的解说下,知道这位不简单的奢颜,其实便是从前泰山派的一位师兄——元宗图。而遥远重洋另一头的神秘海岛,同样和中土一样,免不了纷争和人心的骚动。

  旁边的绾鸿音听了,瞠目叹息道:“若是这位落雪王奢颜当真率大军前来犯我中原,那么中原武林岂非又要生出一番腥风血雨的大乱斗来?方才这位泰山派的兄弟说,奢颜前身正是泰山派的高徒,后来又投身于逍遥门,那么此人定然是心机深沉。又对我中土武林的正邪两道之争、各门派交割对峙情势一清二楚。他若是率军来犯,那么我看目前的局势,便不会只至于赤军一人独大了。”

  “赤军?”唐策苦笑,摇头叹道:“只怕赤军如今已然要成为历史了吧?我们几日前的劫狱,尸鬼营的尸王为了梁兄,已经和摩罗尊者分裂。赤军的同盟怕已破裂。”

  “想不到梁宣你的一人之力,最后竟造成了赤军两大巨头的决裂。还真是不简单哪!”绾鸿音打趣道。

  梁宣却摇了摇头,肃然道:“不单单是因为我。那摩罗尊者阴险狡诈,而尸王人重高义,明辨是非,此二人原非一路。纵然没有我,此二人的合作也早晚会有尽头。”他顿一顿,又道:“现如今的问题是,若那奢颜当真来犯,他会向谁下手?当年迫害雪族人的事情是否是事实?奢颜是否得知了什么?”

  “事实是什么,还有什么重要?”绾鸿音不以为然。“奢颜既然要来中原作乱,那什么族灭之事,只不过是个煽动人心的借口罢了。重要的是,他想以谁为敌手,他想要成什么样的野心。

  梁宣觉得她说得确是如此。然而正当他们在此讨论的时候,旁边的北冥却忽然悲愤起来。大声道:“梁宣,汝大失吾之所望!汝乃雪族之人,雪凉正脉,雪伦明王之血亲。当此之时,曾无一时半分,虑及我雪族人乎?子之身、子之血,皆系雪族所赐,子心不愧?”

  梁宣见他满目通红、大是激动,显然愤怒不已。自己却只能沉默。旁边的绾鸿音也是格外沉默。她不也是雪族人的妻子么?但是梁宣自己,却是因为他本身没有这种同族血脉的感觉。他没有那种激动、也没有那种忧患。也没有那种悲伤和愤慨。

  “何独不言?汝非无所感耶?”北冥仿佛猜透了梁宣的心事。摇头道:“绾鸿音,乃外族女子归我雪族中人,无此感。良也是。然汝出自明王之后,亦无所感。此不可谅囿也。想明王终其一生,皆为还归故土,心系一乡。汝应感念。”北冥说着,将手放在梁宣的手臂上。梁宣霎时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内息,透过二人相接处之处缓缓透来。这种“灵力”相交的感受是如此真切,他甚至能清晰的触到北冥那衰老的心跳、骤然上升的体温、一喘一息的悲愤。他刚刚中了尸毒,同他一样,身体还未从虚弱中恢复。他已经十足苍老,但为了自己的族人,却仍旧激动感怀得如同一个热血的青年人。

  北冥继续道:“汝试应感之。此灵力联合,二人同心,数人同体。若在别人,不可得也。此你我同血、同族所系之因缘密意。雪神恩赐,外族之人,莫可夺乎!雪族同胞,虽在故土相争,而身处异国,必相扶持。汝若不以为此,试念及芥子、幻夜二女。芥子乃吾独女,年浅识薄,吾常恨其任性。然今其为血昆仑贼寇所虏,生死未知,吾心虽或念之;奈何当此之时,奢颜席卷大军将至,波涛万里,人心蛊惑。奢颜野心不辍。吾恐族人,为其刀兵之用,涂炭此身。则吾失弱女之事小,而伤族民之事大也。愿汝念此,能有所思量一二。”

  梁宣听他一番说辞,联想到叔父雪林遥即逍遥侯对自己五年来的照顾和养育、扶持,联想到幻夜、芥子二位姑娘从初识便对自己十分信任,如今又豁出性命去保护自己的朋友、师兄们。心中果然澎湃而动。点点头:“老伯所言甚是。吾心愧悔难当。依老伯之言,又该当如何?”

  北冥一番话已经说得疲累。满意点点头,也不再多言。看了一眼霜朝丘。霜朝丘便替他解说道:“我们来此中土,原本是想要率先找到雪伦明王。便是前几日那劫狱中途突然现身的青衫人,我们都怀疑他是明王。但他武功太过高绝,无法追踪。可眼下已出了尸毒之事,这却棘手。因为如今奢颜率雪族大军来犯,既然已经成了即将发生之事;那么不久以后,中土便会有许多雪族人。现在血昆仑的摩罗尊者已经得到了尸毒;既然中土有尸毒这种克制雪族人的利器,万一日后摩罗尊者对雪族人用此毒,那是十分大的威胁。所以亲王的意思,是要先看看解掉这所谓的尸毒,再来找明王不迟。”

  梁宣听他说完,已经知道,他们口中的青衫人的确便是逍遥侯,便是雪伦明王,也是教导他五年武功的叔父。他受伤昏迷之后六年,那是自离开雪岛之后计算的。叔父五年前出现在泰山,这说明他从雪岛只呆了一年,便返归中土。他一回来,便来到泰山找他。想必当日离岛之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也不会受了如此重的伤。在泰山苏醒之后,还需要灵枢的治疗。叔父挂念自己安危,因此不远万里从海外孤岛返回,前来寻自己。

  梁宣便道:“既然亲王想要解决尸毒,那尚需要知道尸毒的来历。绾夫人既然有尸毒的解药,想必一定知道这湘西尸毒到底去何处寻?”

  绾鸿音道:“这解药我确是知道。你们若想要去找,我可以带你们去。武林中流传的所有湘西尸毒,皆出于那人之手。但那人并非制毒者铁尸头。关于铁尸头具体在何处,江湖上至今仍无人确知。可以说是个不传之秘。”

  北冥道:“若者,则此人必知铁尸头于何处。可问其话语。”

  绾鸿音笑了一笑:“只怕也不是那样容易就能问出来的。”

  梁宣道:“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就请夫人你带我们先去寻那里,如何?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绾鸿音看了看他,低下头说:“什么欠不欠人情的?你既然曾救我几次,我自然要报酬一二。且如今咱们躲避血昆仑的追剿,往湘西那边走走,也是常事。”

  梁宣感激不已。脸上喜悦。对修齐道:“师兄,咱们这便快些准备。——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随时都可以。只要你们如今的伤觉得无碍了。”绾鸿音看他笑得如此轻松,也不禁莞尔。

  谁知修齐却冷冷地说了一句:“若是这样,那只怕我们便要分道扬镳了。”

  众人都愣住了。修齐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让大家都觉得意外。梁宣奇道:“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好好的,你要去哪里?”

  修齐看着他,冷声道:“去哪里?自有我们的去处。阿宣,你若是当真要同长生楼、雪族和逍遥侯这些人搅在一处,那么对不起了:我修齐身为泰山派的,和我们这些师兄、师妹们,却不能同你们一道了。”

  他口口声声忽然画起了界限。当真大出梁宣意料之外。梁宣见修齐神色冷定,毫无以往的热情和亲切可言。而泰山派的那些同门师兄:乐道、碧鸳二人,也俱都望着自己,神色复杂。显然方才和北冥等人的一番交谈,令泰山派的弟子们心中起了什么变化。

  梁宣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心情瞬间沉下来。“师兄,你是记着方才雪族二位亲王所说的,逍遥侯的事情了?”

  修齐冷冷的道:“阿宣,你是什么族的人,我们这些人都不介意的。既然你已经回到了泰山,那便是泰山派的人。可是你怎能瞒着大家,继续跟逍遥侯这大魔头来往?你失忆之前,是犯过一些错误,同逍遥侯有些不清不明的关系。但我们大家都明白,那是你被人利用,受人蛊惑。如今你既重新康复,失却前尘旧事,那便一切重新来过罢了。改过自新,又有什么不行的了?是以这六年来,掌门和师父、师叔以及闻琴师妹他们,一直保护着你,之所以对令你下山这事尤其谨慎,便是怕你再被这江湖上的腌臜事渐染,以至误入歧途——如今谁知那大魔头早在数年前,便已潜入泰山,和你有所往来!现在看来,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错事。我们终于都知道,那逍遥侯毕竟是你的至亲。可是……”修齐顿一顿,向后撤出数步,凛然道:“……可是泰山派却是你的师承。泰山派与逍遥侯那魔头正邪绝不两立。你若选择帮助你的至亲,那我们无话可说。只是我们却无法继续同你们同行了。便是雪族、长生楼,其实如今看来,皆是同逍遥侯那魔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感谢诸位的相救,只是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梁宣,你做个选择吧。”

  梁宣听了修齐的这些话,一直默不作声。绾鸿音却早已听得不耐烦一般,只是冷眼瞧着。旁边碧鸳却忍不住道:“大师兄,你这话,是否有些太过于执着,梁师哥何至于有你说的那般不明正邪……”

  “你懂什么?”修齐厉声道。将元小山拉过来。拍着他的肩头,道:“你问问这孩子,他的娘亲,是如何死的?他的爹爹,若非……若非当年元师弟,误入歧途、正邪不分,怎会一至于此?成为什么落雪王,还要卷土重来?他此行目的,定然要报当年泰山对他的唾弃之仇,我们泰山派难免首当其冲。如今雪族大军既然将来,我们应当速速返回泰山,向掌门他老人家报告此事才是。”

  碧鸳听了这话,眼圈一红,倒是没有再说。咬咬牙,退了下去。元小山听了修齐的话,便问他道:“杜师伯,我们接下来便要回泰山么?”

  “不错。回泰山,见一见你的掌门师公。还有你……你的外婆。”修齐对他笑了笑。想到紫琳孤身养子的惨状,心中凄然。

  元小山又说:“那么梁宣大叔还跟咱们一齐回去么?”

  修齐眼前黯了黯。没有答话。拍了下元小山的肩头,转脸看着梁宣。梁宣却一直沉默,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嘉怡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声道:“阿爹不能走。阿爹要留在这里。阿爹不是有亲人都在这儿吗?他们都需要你哩。还有嘉怡也需要你。我才不要去什么泰山,那里好远。”

  梁宣低头望着她,看见她那天真的样子,想要极力挤出一副微笑来。怎奈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绾鸿音道:“丫头,胡乱说什么话呢?人家的事情,你插什么嘴?快过来。”嘉怡却仍旧不肯。只是拽着梁宣的衣袖,苦苦哀求的样子看着他。

  修齐见梁宣不说话,便又问了一遍:“阿宣,你到底选哪一边?痛快给个话吧。”顿了顿,又道:“闻琴师妹和听松师兄夫妇的事情,便不要再理会了。”说罢便是苦笑。可怜他们此行下江南,本来还是他撺掇着梁宣出来的,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擅作主张,竟会惹出如此多的事。如今的发展,已完全超出了原本的轨迹,且有更多的真相,叫他完全没有料到。

  梁宣心中,却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边是他的亲人:雪族的同胞、叔父,尽管他还不曾习惯自己和他们血脉相传,然而那神话一般的神奇本领、相似的对内息的天然把握,以及“灵力”交汇时,互相间的心灵妙感都让他不得不信。鬼使神差般的驱使他去与其亲近。他们对他的要求,他无法不听。毕竟他们有血脉的联系。另一边,却是于他有师门之恩的泰山诸人,他们朝夕相处,言传身教,不是亲人,但也等同于亲人。这要叫他如何做出抉择?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的叔父怎么会是一个大魔头?因为,这同他六年来所认识的那个青衫人,完全是两样。他一直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凡是为自己着想。悉心照顾,多加指点。他总能明白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何泰山派便不能同雪族、长生楼站一道了?

  就在梁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修齐却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日后有缘再相见。”说罢叫了身旁的诸人。其实只有碧鸳、乐道和元小山。以及从桐柏山而来的赫连心。便连句道别也没有,径直从客栈中出了去。碧鸳看着梁宣,还意有所留恋,被修齐呵斥了几声,这才不情愿的跟着走出。

  梁宣见他们出去,许久,方才晃了神回来。追出,大声道:“师兄,你们怎可独行出去?万一北上,被血昆仑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但泰山派的人却早已策马而去很远。听得修齐的声音应道:“不须挂怀……”

  梁宣觉得头脑欲裂,为难不已,十分懊悔的捶击自己的头。他为什么要让修齐他们走?他这是在做什么?默认的承认了,方才自己是不想放开雪族同胞么?可是他又有什么错?

  嘉怡一路小跑追了出来,已经到他身后。抓着他的手臂,道:“阿爹,你没走。这就好了。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梁宣低头瞧着她,见她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完全不晓得愁为何物。他苦苦笑了一笑。却见绾鸿音追着女儿出来。也望着他,道:“你不用多为泰山派那些人担忧。摩罗尊者要的人只是我和噬功大法,对于泰山派,他犯不着得罪。也没什么用。”

  梁宣点了点头,没说话。任由嘉怡抓着自己。忽然蹲下来,将头埋在手臂弯里,久久不语。嘉怡呆了呆,晃着他:“阿爹,你、你是哭了吗?你不要哭啊。娘亲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绾鸿音觉得尴尬,连忙催道:“丫头,过来,别打扰你梁大叔。快!”

  嘉怡看看娘亲,将信将疑的便要挪歩回来。却又被梁宣抓住手。梁宣低低叹了一口气。仍旧什么也没说。

  身后昆仑派的人:冬格尔、喀生连同嫣儿都出来了。他们并没有随着泰山派的人走。冬格尔道:“掌门,你不要难过。既然泰山派的人不理会你,那咱们便不理会他们也罢。不管他们如何,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掌门。我们昆仑派的人永远同掌门共进退。”

  梁宣这才将头抬起来,看着他们,笑了笑。说:“你们千万莫要这样说。这都是我的错。等我……等我回到泰山,我再好好同掌门和师兄他们,解释清楚。”

  “你真的要同北冥那老头儿一起去湘西?”绾鸿音在他旁边,忽然悄声问道。

  梁宣眼睛一直望着嘉怡。手摸着嘉怡头顶的软发。“如今我既已如此,还能怎么办?只能尽力将此事做好。才好两不辜负。”

  绾鸿音也整理着嘉怡的衣裳。可怜嘉怡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无法动弹。却配合的十分乖巧,心中不知转着什么心思。绾鸿音道:“你那师兄,太过迂腐,也真是够了。唉!”

  梁宣扭头望着她:“喂,那是我师兄。不管怎么说,你都得放尊重一些,好吗?”

  绾鸿音听了这话,却红了脸。不说话。暗中却道:怎么为何是因为他的师兄,我便要尊重?但看看梁宣,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似乎仍旧沉浸在被同门不理解的失望和绝望之中,闷闷不乐。绾鸿音看他这样子,忽然很想安慰他,但自己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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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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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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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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