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屏息之间,便听那脚步声慢慢走近。且来人不少,脚步急躁。此时洞外的炮轰又起,隆隆不绝,洞窟被震得瑟瑟发抖,山石之后的众人紧紧半缩在地上,一手紧紧扶着石头。而神秘来人的说话声也被这一阵炮轰所打断。
洞窟之内的火光猛烈跳跃闪烁。那是这伙来人所持的火把,掉落在地,铛啷啷滚落远处,恰好有一只落在大家所躲藏的山石前方不远。
一直待了好久,那炮轰的余震方才慢慢消散。妇人的声音恨恨地“呸”了一声,骂道:“炸吧!炸吧!这一帮穷贼妖鬼,便把锦屏山炸个稀巴烂,也休想要找到本夫人一根头发丝儿!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那妇人笑了一番,后方不断有脚步声陆陆续续传来,听声音他们是暂时在此歇住了。妇人又道:“雁圣使,可曾受伤?”
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淡淡答道:“并不曾。多亏逍遥夫人照拂。”嗓音枯暗,如同死去经年的朽木。
山石后的众人听了这句话,才悚然警觉:逍遥夫人?怎么逍遥夫人竟会出现在此?
梁宣看了旁边的永年一眼,他脸上却早已是一副平静:看来他早已在方才便听出这是逍遥夫人的声音。怀中躺着的唐策却动了动,微微抬手,将梁宣的掌心翻过来,在上面慢慢写道:“雁云清。”
雁云清?这不是他们原先说的那位逍遥门的宗元圣使,后来被他和佳期宫主联手推翻的么?
原来他一直在逍遥谷?
“敖哥哥,你也无事吧?”逍遥夫人又问道。
另一个声音低低咳嗽了几下,答道:“无事。”声音更为苍老,却颇有劲道。
修齐明显抖了一下肩膀。听到这里,唐策又在梁宣掌心写道:“东鲁王,敖天。”
梁宣暗想:逍遥门的三足东鲁王和逍遥夫人如今竟都到了这里。
那逍遥夫人又道:“怎么样,前方那黑黢黢的巨大东西是什么?……”
立即便有人匆匆赶来回道:“启禀夫人,是、是、是一条巨蟒,硕大无比,但被人绑缚在墙壁上,正在那里、乱挣扎呢……”
“绑在石壁上的巨蟒?”逍遥夫人喃喃道。“奇怪,这种地方哪里来的这玩意儿?你可看真切了?”
“回夫人的话。方才虽然有炮轰,小的火把不慎跌落,未曾看得完全真切,但确确实实是巨蟒无疑。”
逍遥夫人沉默片刻,尚未出言。雁云清道:“的确是巨蟒。这洞窟之内,有一条巨蟒,以洞中的吸血蝙蝠为食,乃是当年逍遥侯所饲。”
逍遥夫人听了,这才放心:“原来圣使大人连这也知道。当年我在逍遥谷时,却未曾留意这谷中密道之后有什么罕物。想不到圣使竟是如数家珍呢。”
雁云清淡淡笑道:“废弃之人,块处空谷。别无所想,也只有靠平时多打探研究一下自己这所宅院以为乐了。”语气之中不无调侃之意。
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但听得车轮在地上滚动,不知是何缘故。梁宣暗想:难道他们还是驾着马车进到这洞窟之内?
显然他们已经走到蛇的不远处。洞窟内光线已经暗淡下来。火把方才被震落,渐渐熄灭。逍遥夫人观察一番,便叹道:“果然是好一条大蛇。”
巨蟒嘶嘶微鸣,但声音已不似先前响亮。
车轮的声音再度咕咕而来。雁云清道:“深山出巨蟒,这也是常事。”
逍遥夫人“嗯”了一声,继续道:“咱们大约快走出这洞窟了吧?”
“前方不远便是出口。”雁云清指点。
逍遥夫人语气之中果然有了一丝喜悦:“今日被赤贼围困,多亏圣使搭救,指点迷津,否则我们怎会知道,这已经被封死的密道还有通路?”
雁云清答道:“当年鼎剑台一场恶战,为困住那些江湖上的残兵游勇,不得已断了玄关石。令得密道彻底封堵。这些年我在谷中休养,命人以岩浆融化入口的玄关石,重新进得密道之中,一番查探,才发现了当年那些人逃生的通口。”
“哼。真是老天无眼。那些人竟没被困死在这密道之内,连财色食三劫都能躲过,当真可恨。”逍遥夫人冷冷地道。
逍遥门的人手持火把,渐渐点亮,火光照耀洞窟始明。远处暗河边丛生的雪灵兰感应到光线,再度绽放,发出幽微的蓝色白色混合的荧光。逍遥夫人率领的人脚步声杂乱,拿火把一照,见了这些奇异之花,登时觉得惊讶:
“那些是什么?如何花草还会自行发光?”逍遥夫人奇道。
梁宣心中纳闷:“怎么逍遥夫人作为逍遥门的三足之一,竟会不知道雪灵兰?那长生楼主怎么会有意搜罗这种草,还称之为‘圣兰’?”
只听那属下人道:“夫人稍安,且在此停留,我等为夫人前方打探。”
“你们快去折一枝来我看看。”逍遥夫人道。
雁云清忽然提醒:“小心。我若是夫人,便不会随意妄动那些花草。”
“你认得那些玩意?是什么?”
雁云清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那是剧毒之物。万万不可触碰。”
逍遥夫人似乎明白,宗元圣使言尽于此。她知道他总有些秘密要瞒着她,她也无法询问。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气焰熏天的宗元使者,心中藏了太多秘事。他尽管已半身残废,但于心智上却仍是个巨人。
逍遥夫人没有再问。车轮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圣使何故停下?”逍遥夫人奇道。
雁云清却不语。他的目光久久注视着黑黢黢的地面。杂乱的石头,汩汩流动的暗河、积压陈年的腐草隐藏在黯淡洞窟的阴影里。然而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雪灵兰的蓝色荧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肃容。
雁云清淡淡道:“夫人请转身看那巨蟒。”
逍遥夫人眉上疑云顿生。和东鲁王对望一眼,二人一同向后望去。
巨蟒被缚在石壁上,此刻半蜷缩起身子,微微喘息不止。仿佛对前方有所感应,它机警地亮出三角形的头颅,绿色的蛇目中闪耀着骇人的光,如同暗夜里燃烧的鬼火。
雪灵兰的荧光越来越亮,已经将身后的一方天地、连同那庞大的巨蟒全部照得依稀可辨。
逍遥夫人惊道:“这巨蟒身上,怎会有如此明显的打斗痕迹?”
“不止。还有剑伤。”东鲁王冷冷的道。
“方才有人来过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逍遥夫人恍然惊觉。
“我们一路从逍遥谷逃入此地。并未发现旁人。”东鲁王补充道。
车轮声再度响起,骨碌碌,摩擦在粗糙的洞窟地面上,混合着湿润的潮水。梁宣听到雁云清的声音冷笑道:“那山石背后,是好一处藏身的所在。”
逍遥门人的目光一齐向山石的方向看来。梁宣等大呼不好。但听得脚步声渐渐靠近,显然他们的行踪已经不得不暴露于前。
“是哪一位躲在那里?还请现身?”
梁宣暗自苦笑,想道:“如今是藏不住了,索性赌一把。”不得不狠下心,将唐策放在身旁,独自慢慢立起。永年大惊,眼睁睁看着他自己送上门去。而旁边泰山派、昆仑派等随行的人也一一跟着站了起来。永年将心一横,领长生楼的人也不免出现。
诸人立即吸引了逍遥门的目光。
只见前方巨蛇之前,逍遥门人约有三十余人,簇拥着一位美貌的中年妇人,火光下她的红唇妖艳无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涂满了厚厚的粉,但无论如何都难掩岁月之痕。妇人的旁边,一位白发老者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穿着考究,然而衣帽已有一丝凌乱,显然是方才洞中仓皇逃窜所致。梁宣猜测,这应当便是逍遥门的二足:逍遥夫人和东鲁王。
一众门人的身前,逍遥夫人和东鲁王身后,轮椅上坐了一个白衣老者。年近五旬。面容清瘦,愁锁眉头,额宇间思量万千。这便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宗元圣使雁云清。
“永年,是你?”逍遥夫人凤目微迷。
永年冷着脸,行礼道:“永年见过逍遥夫人。”礼数却甚是简约,只抱了一下拳。
“你们怎么会在此?”逍遥夫人疑问道。眼光扫视面前诸人,粗略估计之下,她已经对彼弱我强的人数对比做出了判断。
“奉楼主之命,来此办一件事。”永年简短答道。
逍遥夫人冷笑:“哦?绾鸿音?她能有什么事,竟要不远千里从太湖回到逍遥谷?长生楼好山好水,她怎么会想到这湘南穷塞之地?”语气中不无轻蔑的讽刺之意。
“此事乃长生楼之事。请恕永年不便多言。”永年的回答不卑不亢。
火把持续照亮。逍遥夫人并未动怒,却面上含笑,慢慢走上前,火光照耀下,她的目光一一注视着意外遭逢的众人。随即便发现了几个她并不熟识者。
“他们是谁……怎的从未见过?他们不是长生楼的人。”
逍遥夫人刚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忽然有一人重重地咳嗽起来。雁云清。他猛烈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某人。瞳孔之中,仿佛泛出了血。
他胸膛气喘不止,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逍遥夫人回头望了雁云清一眼,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其时烛火熹微,半明半昧,梁宣脸上的胡须与洞窟中的暗影融为一体,逍遥门的人手持火把照过来。正一时在分辨他的面容。逍遥夫人觉得似曾相识。
她的脸色忽然一变,夺过身旁之人的火把来,亲自持着,向面前不远之人照了一照。红唇轻颤:“你是……这是梁宣?”
梁宣唇角微动。面上依旧浮出和善的笑,微微颔首:“想不到梁某人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在逍遥门中居然也有旧时相识。”
逍遥夫人面上呈现出难以置信之色,脸如同蒙上了一层白纸,霎时间布满戒惧。她脚步向后微微倒退,但梁宣目光何等敏锐,早已察觉了她,以及身旁的东鲁王、雁云清等人转瞬间的反应,面上虽不为所动、仍旧微笑示人的同时,心中却在想:“怎么他们都是如此怕我?”
逍遥夫人高声吩咐:“弓箭手准备!”
“是!”门人声落手起,只见身后的黑衣随行者,手中已经纷纷扬起□□,但闻得一阵“咔嚓”声响起,提箭上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虎视眈眈,瞄准面前的梁宣等人。
梁宣心中一紧,暗中蓄力,一面紧紧抓住藏在他身后的嘉怡。
“怎么,夫人应当与我从前相识,多年不见,夫人就是这样对待故人的么?”梁宣微微笑道。
逍遥夫人连连冷笑:“好你个梁宣淫贼!当年叫你和雁留声逃了去,留下心腹大患,多年痛恨不得,想不到今日果然还是撞到我手里?!”
梁宣听她说话有些提及当年事,眉头微微一跳。而对于后方的雁云清,梁宣也察觉到此人对自己的反应大是有异。暗道:“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失忆的事。须不能叫他们看出来。”当下只是默不作声。
逍遥夫人又看了看他身旁,问道:“既然你都来了,雁留声呢?你们两个不是双宿双飞、形影不离么?”
梁宣淡淡笑道:“那是我的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
正说到此,雁云清突然忍不住身子前倾,大声咳嗽起来,厉声问道:“臭小子!你……你将声儿藏到哪里去了?她……她如今还在人世?”
梁宣看他眼神中的关切之情。早已了然:“看来雁留声便是雁云清的女儿。此人当年曾被我和雁留声整治至此,应当是对我怀恨甚深。”于是道:“想不到圣使大人居然还牵挂爱女,倒令梁宣颇觉意外。”对于雁留声的下落却只字不提。
“雁圣使不必惊慌。”东鲁王道。“佳期宫主失踪已经有将近十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如今情郎再度现身,相信她也就在此附近吧?”xiumb.com
雁云清不语。死死盯着梁宣和长生楼的人。目光沉沉之间,忽然笃定道:“小贼。你并不知道阿声到了哪里。你方才不过在说谎。”
梁宣心中一惊,张口欲言,却不知如何分辩。暗中想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此时洞窟之外,忽然爆炸之声又起,石壁震动,此番更加猛烈,碎石块稀里哗啦向下落。众人又险些难以立足,连忙遮掩躲避。但很快炮轰便过去,复归平静。只有身后那被缚的巨蟒,仿佛变得更加不安起来,蛇尾不停地摩擦地面,拍打石壁。
永年劝道:“此地不是商谈之地。夫人,我看咱们不如先行从此撤离,那赤色军的人恐怕将要攻入逍遥谷了。”
说罢,向手下之人使了个眼色,于是长生楼三才部的人纷纷收敛行装,准备后撤。逍遥夫人当即喝道:“慢着!你们都不许擅动!弓箭手!”
逍遥门的□□再度绷紧。梁宣、永年诸人皆忌惮这劲弓强弩。因此一时无法擅自行动。只能妥协。虽说梁宣有噬功大法,可以一试,但洞窟之内光线黯淡,且洞窄逼仄,与那日天门山空心崖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如今他身后还护着小小嘉怡,他更不能让这个小家伙出一丁点事。因此分外小心谨慎。
长生楼的人果然不动。梁宣向永年使眼色。永年脸色铁青,咬牙道:“夫人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分不清眼前利害?”
逍遥夫人冷冷道:“要你提醒本座如何行事?”伸出纤纤玉指来,略捋了捋鬓边的细发,思忖道:“你带着长生楼的人行色匆匆,三才部的精锐尽出,来此逍遥谷内密道。可疑之极。绾鸿音究竟在盘算什么?她一个雪岛蛮夷,可不是我中土之人,逍遥谷密道如此隐秘,自从玄关石落下后,连我尚且都不知有出路,你们是如何进来的?你们来此要做什么?”
逍遥夫人连声喝问。但永年却沉着一张脸,始终不发一言。
“来人啊,将他们兵器都收了,全都绑在一处,不得放走一个!”逍遥夫人吩咐。弓箭手的照顾之下,梁宣等人不敢擅动。交换了一下颜色,只能按兵不动。乖乖一个一个交出了兵器,只听刀剑落地之声,夹杂着洞窟外炮声不绝。众人的兵器都被缴下,丢弃在一旁,而逍遥门的人奉玉露之命,很快将梁宣、永年等人皆用一条绳绑在一起。
嘉怡当然也被发现。她大声叫道:“你们不要动我!要不然,我让我阿爹和阿娘打死你们!”躲在梁宣身后。梁宣将她护在身前,紧紧搂着。低声道:“乖。阿爹不会让你受伤。嘉怡不要乱动。”
嘉怡听了梁宣的话果然安静。这是他第一次默认“阿爹”的身份。
逍遥夫人却发现了这个小女孩:“这个小妮子是哪个?”
“是我们少楼主。”永年道。
雁云清在看到嘉怡的那一霎那,却眼前一亮。仿佛明白了什么。嘴唇微动,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逍遥夫人显然知道嘉怡的存在。只是她却从未见过她。“原来你就是绾鸿音的女儿。”
梁宣冷声道:“孩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休想伤她分毫。”
逍遥夫人轻蔑的哼了一声,指着他们脚下,吩咐左右道:“你们去搜一搜,长生楼那里带的是什么?甚是可疑。”
“是。”
永年连忙道:“这对夫人没什么用处。夫人看了也没什么用处。”
“要你废话?”逍遥夫人冷冷地道。
永年心中大急,额头上冷汗直冒,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胸中暗火直冒,但敌众我寡,他一时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尽量将老楼主需要的圣兰妥善保存好。他眼睁睁看着逍遥门的人将那些包裹打开,取出冰罐,又将冰罐打开,露出其中已经贮藏好的雪灵兰。
“启禀夫人。全都是这洞窟中盛开的毒草。”
逍遥夫人看着这些雪灵兰。细细的草叶在空气中兀自散发着冷气:“你们要此花做什么?这不是有毒的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雁云清,以求证明。
雁云清却早已是一番平静。方才在看到嘉怡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猜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永年点头道:“不错。夫人有所不知,此草名为‘雪灵兰’。只在高寒冷凉之处方能开花。乃是雪岛旧物。昔年曾由雪族人从雪衣岛带至中土,逍遥侯栽植于此。”
逍遥夫人听他讲完,面上仍旧不很相信。转头问雁云清道:“他说的可是实情?圣使你了解么?”
雁云清道:“这毒草确然是昔年门主秘密培植于此。身后这条巨蟒,便是逍遥侯饲养来用以看守毒草的。只是我却不知它的真名,原来是来自雪衣岛。”
“逍遥侯那老东西栽这个做什么?”逍遥夫人奇道。她虽自命“逍遥夫人”,以曾侍奉逍遥侯起势,但此时已在门中掌权多年,对于逍遥侯的崇敬早烟消云散。
东鲁王道:“夫人不知?江湖上传言,门主的‘一片冰心’‘逍遥散’等毒,都是以这个为药做成。”
此时,身后众门人中却传出奇怪的喘息声。几个门人散开,梁宣这才察觉到在火把和人群后,黑暗中还独自停着一辆破囚车。车内血腥之味甚重。一个蓬头垢面的长发人独自坐于车中,此刻大口大口喘息起来,浑身上下又抓又挠,来回打滚,很是痛苦的模样。
“又怎么了?”逍遥夫人不耐烦地问道。
囚车之旁看守的门人脚步匆匆上来回话:“启禀夫人。老舅爷又疼了。”
梁宣目光远远望着那囚车中的人。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从他的外表上看,此人一定受过十分惨烈人寰的刑罚,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旁怀中的嘉怡瑟瑟发抖,看到这情形难掩怯怕,梁宣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逍遥夫人听了禀告,眉头也不跳一下。怒道:“疼了就给他血。你们怎么伺候的?”
“是是是。夫人恕罪。”
“快去!”
门人匆匆回到囚车旁,早有其余的看守者,从囚车后挂着的木桶中,持水舀向那囚徒身上倒灌,哗啦啦,一片血腥之气,囚徒颤栗不止,发出“啊啊”的低吟声。仿佛痛苦暂时消解,又像新的痛苦再度来临一般,分不清是好还是坏。
那倒灌的竟然是血。
逍遥夫人却不再管那囚徒的事情。似乎这一切在她看来都很平常。她目光注视着雪灵兰,道:“原来这是雪衣岛的东西。……可是长生楼主要这个又有什么用?”
永年道:“夫人知道楼主非我中土人士,乃自海外雪衣岛而来。楼主身在中原,思念故土。多番打探得知此花在逍遥谷中,特命我等前来取。以表思念之意。”
逍遥夫人听了,将信将疑。又道:“那你们是如何进得这密道而来的?”
“当年鼎剑台会盟,江湖残余部众由密道进入。当时虽然玄关石已落,但他们还是脱逃而出,楼主派我等经过查探,方才找到了当年他们逃出的生口。”永年回答的滴水不漏。
但是逍遥夫人怎么肯相信,长生楼主绾鸿音派天、地、人三才部的精锐至此,仅仅是为了寻几朵花、排遣思乡之情?要知道眼前赤色军可就在长江沿线对逍遥门多方攻取,她太湖也难保安生。
但就在逍遥夫人沉吟未决之时,洞外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是整个洞窟顶端有什么东西骤然炸开一般,石壁猛烈摇晃起来。此番晃动不同于往,剧烈之极,只感觉整个世界上下左右不停地跳动,同时有碎裂和撕裂之声从脚下、四周、头顶传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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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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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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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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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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