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梁宣果然引着元地书和东林、还有陪同的荆生,一径来到岳麓山。众人相聚一堂,梁宣下厨,做了一桌的饭菜。连叶孤灯前辈也被请来,但他只是吃斋,并不肯动肉,为此又被霍十三娘揶揄一场。雁留声和梁宣坐得隔了数人,席间并未交谈。梁宣通报了自己将要北还的念头,于是元地书果然很高兴。——在外将近一年漂泊,他也是很思念回泰山了。那东林道人听说梁宣和元地书要北还,也说要追随,因为他的远祖行晦,最早曾是泰山玉泉寺的小沙弥。他投奔玉泉寺,也算叶落归根了。
这样一来,众人都有了着落,彼此高兴。很是多喝了一些。梁宣向众人敬酒,感谢大家的照顾之恩,从两位老前辈一直到雁留声、汪灵枢,全都在其中。只是对雁留声敬酒时,倒也颇为简单,并无特殊之处。
梁宣举起酒杯,对着雁留声便站了起来。雁留声明白他要敬自己了,连忙也起身。
“不必、不必,”梁宣忙伸手制止道。“姑娘坐着就是。坐着就是。”他此时四处敬酒,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英俊的面颊上泛出红晕。眼神有些迷离。直勾勾盯着雁留声,让雁留声慢慢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
“我梁宣今日多谢……多谢雁留声姑娘的救命大恩。”他说道。拿着酒杯,十分郑重。雁留声淡淡一笑。“言重了。”
旁边看着的众人见这二人忽然如此客气,都有些不解。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说话。
只听梁宣道:“我知道我梁宣受伤之后,姑娘一路照顾我,受了很多苦。其中细节,我曾多次询问,只是姑娘不肯说。但我心中都明白,那必然是穷尽我梁宣一生,都无以为报的了。”
雁留声淡淡笑道:“公子也曾救过我的命。咱们彼此算是还清了,不必说这等话。”
梁宣道:“如今我要……要回去了。只怕从今不能再相见。”
雁留声知道他又要说这些告别的话了。她真的不想听这样的话。勉强一笑,感觉自己手心微微发烫,眼角开始灼热。她连忙低下目光,只是看着杯中的酒。
又听梁宣道:“多余的不再赘言。唯此一杯酒,愿能谢卿恩。”
她没有看到梁宣此刻说话,脸上是什么表情。再抬起头时,梁宣已经将酒一饮而尽了。雁留声咬咬唇,也举了举杯,正准备要喝时,自己的那酒却被梁宣一把夺过去。
她一愣,这片刻功夫,梁宣已经又将她杯中的酒替她喝了。然后放在她面前,紧接着便再也不看她。十分爽快、决然地,开始向灵枢敬酒。
雁留声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在场的人谁都看出来了,谁也都没说话。她也没说。便默默坐下来。
喝过酒之后,已经是接近二更天。荆生送元地书、东林下山回城里,准备明天一早就来这里和梁宣汇合。灵枢继续回去开始熬药,明日熬好便交给梁宣喝下去。雁留声送走叶孤灯之后,忽然想起田里的水稻,水还没有放!她赶紧穿上草靴,便要下山。
梁宣已经喝得很是醉了。自己早摸着进了他的房门,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雁留声下山出门,临行在他门口悄悄看了一眼。只见房中漆黑一片,月色入户。他静静躺倒在床上,隐身在黑暗中,兀自鼾声香甜。
雁留声嘴角一勾,心中却越来越黯然。有一种酸涩的潮水从心上缓缓涌上来。
她想:“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明天早上醒过来以后,他就要走了。”
她想到这里,将门悄悄关上,再不停留,便下山往山后水田里去。
※※※※※
晚上的水田附近,安静得很。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这夏夜的山野间格外热闹。河水哗哗流着,汇入壅塞的荷塘。
雁留声打着一盏明黄色的灯笼,穿着草靴,披着斗笠,慢慢在田垄小路上行着。听那虫声和水声。整个天地仿佛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抬头看一看那天上的明月,才发现今夜又是十五了。
雁留声不自禁的笑了。十五的团圆之夜,可是她明天就要送梁兄回去了。
她来到田旁,提着灯笼往稻田里照了照。月光下的稻苗们都显得也温柔了许多。一派青青绿意披着银白的光辉。照一照脚下田中的水,只见黄浑浑,什么也看不透。怪瘆人的。她怕再有什么水蛇之类。——以往晚上都有梁兄和她一起来壮胆,她还不怕,今夜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可不敢下去。就在这边上站着就好了。
雁留声打开水闸,看着那混黄的水汩汩从田间流了出去。
将水放好之后,关上水闸。她便没有事情了。本来是可以马上回去的。可是她今夜此刻忽然不想走了。
她抬头看一看那天上的月亮,它四周,哪怕一片淡淡的云彩也没有。虽然是圆的,可是仿佛也只有它独独的一个。在天上看着她,伴着她。
整个天地,似乎只有这明月,可以和她一起守在这里。
雁留声看了一会儿,鼻中闻到清远的荷花香气。便想到月色下的荷花,风味应当甚佳。于是大着胆子跳过水渠,跑到荷塘边上。可是奇怪,今夜那岸边一向停着的小船不知去哪儿了。她就随便席地坐在了岸边的泥地上。身下的土壤松软而微凉,带着青草的芬芳。
眼前的湖水,起伏着层层微波,荷叶荷花都在夜风中依偎着,偶尔荡漾。月色下如同被镀了一层霜。
雁留声抱膝而坐,望着这眼前的荷塘月色。想起了很多事。
但是她印象最深的,却是那时候在雪衣岛。有一天晚上,他们正爬上那座巨大的雪峰。在快接近半山腰的地方,有碎碎的乱石岗。那时候也是这样好的月色,照在石头上。她和梁兄两个人并肩坐在上面,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可以看到月亮照在海上的粼粼波光,天上的繁星无数,微云几缕。
那时候梁兄给她用草叶吹了一首曲子,她还记得叫《星河涛声》。他说等以后回到中原,每到有月亮有星星的晚上,若空闲,他就会跟她一起玩赏,再吹一下那首《星河涛声》。
雁留声想着想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吹什么曲子?真是傻的可以。
过了今夜之后,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个吹曲子的人,从此以后她不希望,不希望他再遇到像以前那么多灾多难的事。她希望他从此平安喜乐,诸事无忧。
忽然身边有什么响动。雁留声回过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一忽儿自己腰间却多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事。原来是小白。她哈哈一笑,摸着它的头。低声道:“不是叫你留在山上么。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小白一脸依恋地偎凑了半天,甩甩尾巴。雁留声忍不住笑,拍拍自己的肩膀。它果然轻轻一跃就立到了她的肩头。软绵绵、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脸前蹭来蹭去。
雁留声心中的愁绪都化作了柔肠。她和小白就在这里。
天地万物,仿佛都在这月色里。雁留声抬起头,让月色洒在自己脸上。今夜有月亮,也有星星。
就在这样的情境里,她又听到了。那首《星河涛声》。它是用笛子或者什么乐器吹出来的,仿佛从这湖水中钻出来,从每一朵荷花的花蕊里绽放出来,从每一片荷叶的叶脉里流淌出来,就这样踩着碎碎的步子,来到她身边。
雁留声这才忽然察觉,这乐曲声音并不是她的幻觉。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她整个人都懵了。微微直立起身子来,眼睛向四周望着。
此时她身边那盏灯笼已经不知何时熄灭了。天地一片朦胧。从那荷塘里、草丛中,忽然飘起点点的微光,如同粒粒繁星,忽疾忽快,渐渐都蔓延上来。伴着这四周的乐曲声,那首《星河涛声》。
小白也瞪大了眼睛,它身上的蓝色的荧光仿佛是对那荧光有所应和,自觉闪烁了起来。眉心那一道金光,微微璀璨着。
雁留声还坐在那里。她看到金色的星河从眼前升起。
远处的荷叶动了动,就在这璀璨的荧光万点中,一叶小舟绕了个弯,露出了头,缓缓向她驶过来。
船上也坐了一个人,白色的衣衫,挽着发髻,他吹着一只笛子,穿过荧光向自己缓缓而来。
雁留声怔忡望着这个少年。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沉浸在那笛声中。他很认真地吹着这首曲子。
忽而他睁开眼来,远远望着她,那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神便照亮了这整个天地。
似是已说尽了千言万语。
梁宣。
笛声停止了。《星河涛声》没有了。但是雁留声的目光却凝固在那个少年的身上。她看到他仿佛披着一道金光。
身边的小白都看得呆了,静静注视着梁宣出现。仿佛这一切都在它预料之中,又在它预料之外。
梁宣从船上一跃而下,白色衣衫还泛着月光。他的脸上再没有了先前的酒醉的朦胧,而是清亮而自信的。他走到雁留声身边。
雁留声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有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梁宣柔声道:“阿声。你说要你喜欢我,除非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你看,我现在把星星弄下来了。你可以答应我了吧?”他指了指身后。
那些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四处流散。白的、黄的,绿的,说不清是什么颜色。但像极了星辰万点。
雁留声怔怔望着那些萤火虫。又望着梁宣。梁宣在对她微微的笑了。他伸出手。雁留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她听到梁宣说:“阿声。嫁给我。”
他说:“我知道我们快要分开了。但是我还是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梁宣的妻子。不管能多久,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他缓缓跪坐下来,望着她:“我知道我还要再喝下那药,那可以叫我再度忘记这一切的药。我知道,我会把你忘了。可是在这之前,我想你成为我的妻子。那样,我这短暂的这一段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便是我的一生了。我没有遗憾了。”
“你能答应我么?”
雁留声不知怎么回答,感觉眼泪从自己眼里流出来。那一双手缓缓伸出,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是答应我,就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不说话,那便是肯答应了。”他说道。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
梁宣揽过雁留声,让她在自己怀中。她整个人都哭得哗哗的,眼泪流了满脸。他拿出手帕来为她擦着。擦了一道,又有一道。总是擦不完。梁宣着急了,但是又不好说,只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让她的泪都流在自己的衣裳上。那件浆洗了多日的白色衣衫,总算是被她哭花了。
身边小白甚是不满,坐在梁宣旁边,因为它的地盘——雁留声的肩头——被梁宣攻占了。它只能呆呆坐在两人旁边看热闹。它实在等得气急,便用手挠了挠梁宣的胳膊。
梁宣正抱着雁留声,便小声啐道:“你干什么?跟了我一路还不够,还要来拆我的台?去去去!一边去!”
雁留声忽然在他怀中哭道:“你做什么凶小白?”
“啊?”
梁宣松开手臂,雁留声在他怀里坐起来,她一把夺过他旁边的手帕来,擦了擦眼泪。梁宣嘻嘻瞧着她。雁留声见他那知足的样子,心里一酸,又有些甜。
她道:“小白跟着你来的么?”
梁宣点头道:“是。我早先到这里时,它便跟过来了。真是甩不掉啊。我真担心它会泄漏了我的行踪。”
“……你早就来这里了?”
梁宣点点头。他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前的发,她额前的黑发又黑又柔,贴在耳边。他指着远处那些萤火虫,道:“那些花了我好多天的时间来找呢。还要想办法怎么让它们一直活着。如今一并都放出来了。”
雁留声道:“原来你这些天闲的没事,就找了这些萤火虫?”
“嗯啊!还有船,那些萤火虫都是放在几艘船上,停在荷叶丛里。到时候我把它们用包袱包好了,拿线捆在一起,活扣的,我躲在暗处一拉线,那包袱就开了……”梁宣兴奋的解释,一面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比划。他正说在兴头上,谁知雁留声忽然道:“别说啦。”
“啊?”
雁留声头靠在他胸前。低声道:“本来好好的。挺美的事情。叫你这么一说,意境全无。”
梁宣嘿嘿笑了,道:“目的达成了,就行了嘛。”
雁留声心中一动,半晌不语。躺在他怀里,忽然道:“你、你当真要……娶我?”
梁宣低头看她:“那肯定是真啊。怎么你还说这种话?我都这种投入了,你还要考验我诚心?”
雁留声道:“呸!谁乐意考验你来?”又道:“……今天白天我跟灵枢在荷塘里谈话,你都、都听到了?”她说的是喂梁宣吃药,令他再度失忆的事情。
梁宣点头道:“是。我都知道了。我既然马上要忘记这一切,离开你之后,我此生不知还能不能再认识你。所以我要抓住机会。”
雁留声一听他这句话,鼻头一酸,紧紧抓了抓他的后腰,又往他胸前凑了凑。梁宣忙道:“你可别又哭了。这件衣裳我洗了好久的,才能有这成色的。”
雁留声一听,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总能这样,在她将要落泪的时候,他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让她暂时忘掉那些不快。她心中很感动,但还是“呸”了一声:“又臭美!”
“谁臭美了?今天晚上还不是打动你了?”
雁留声终于嘴角带着笑,看着他。他也正低头望着她。月色下他的面容都泛着淡淡的光,像是梦一样轻柔温软。
若是真的可以。他对她这样好。他的这一片深情好像这一汪月色,叫她真的不忍心拒绝。
他即将离去,走入新的人生。在这结束的时刻,她愿意为他画上一个圆满的终点。
有生之年,陌路相逢,也不枉相识一场。
雁留声怔怔望着,就看见他的面容缓缓低下来。他温热的唇轻轻吻住了她。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而他早已深情许久。
他准备了这许多时日,也许就为了这短暂的一刻。
※※※※※
“哈哈哈,好诶!大家快鼓掌!”草丛外忽然传出了人声。雁留声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梁宣,扭头一看,只见对面水上船中,荆生、灵枢、素问、东林和元地书全都在那里,共是三只船,都坐满了。如同看戏一般,众人齐鼓掌。
荆生鼓掌笑道:“哈哈,我就说吧,今夜恩公定是一击必中,一准就成,素问妹妹,你可输了我了!”
素问“呸”了一声,藏在灵枢身后不语,脸有点红。元地书等人哈哈大笑不止。
雁留声脸红得像苹果一般,指着众人愤然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后一句话却是望着梁宣说的。ωωω.χΙυΜЬ.Cǒm
梁宣嘻嘻一笑,揽住她肩头。对荆生装作责怪地嗔道:“荆生,我今夜只是叫你一个人来,帮我在后面推着船,好让我的船出来,怎么你还把大家都带了出来?”
推船?雁留声这才想到,刚才梁宣出来时,他明明是吹着笛子,不可能划船,那不是小船自己动的,而是有人在船后,游水推船而来。
荆生嘻嘻笑道:“恩公,我自己一人怎么推得动?于是就请了元老爷也来帮忙,素问妹妹是听说了热闹,要来看看今夜这花好月圆之时的。”
雁留声明白了一切,怒道:“岂有此理!原来你们今夜早就串通好了的?”
灵枢连忙摆手,一脸无辜:“不是不是!这完全是梁大哥的主意,除了荆生和素问,我们这些人是真的一概不知啊!”
素问笑道:“雁姐姐你怎么谢我呀?”
“我?我还谢你?”
“要不是我们联手,梁大叔和你今夜怎么能好呢?明日办喜酒,这次我可要好好的奖赏。”素问笑道。
雁留声呆道:“喜酒?明日?”转头望着梁宣。
梁宣揽了揽她,道:“不错。趁热打铁。我们明日就成亲,拜天地,入洞房。我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雁留声懵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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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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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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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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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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